256、大哥的女人
「怎麼會？」金曉儀訝然道：「雖然跟你只是短短半天的接觸，但我覺得你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啊。」
唐冪笑著搖搖頭說：「姐，我有很多缺點，好吃懶做，愛慕虛榮，頭腦也不太好，是個挺糟糕的人。」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以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活著到底能做什麼。還總是怪身邊的人沒有給我更好的，或者怨恨別人搶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老是嫉恨人，我真的……太差勁了。就算是現在，我還是改不掉我的壞毛病……」
「別這麼說自己。」金曉儀握住唐冪的手，注視著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誰身上沒有一點優點和缺點呢？因為不完美，所以才是人，你見過一點缺點都沒有的人嗎？要說陰暗面，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哪怕是看起來最崇高最無私的人。永遠不要拿你自己最壞的一面去和別人比，你只是你自己，又不是別人，你怎麼知道別人就一定比你好呢？」
「有啊。」唐冪說，「其實，我有一個姐姐，是我爸爸和他前妻生的，我從小就挺羨慕我姐的，雖然我老是仗著我爸媽疼我寵我，就搶她的東西，欺負她。在她面前，我有著說不出的優越感，像個小公主一樣，我和我媽都認為，她這輩子就該灰頭土臉的過下去，誰知道，我姐她又聰明又勤奮，畢業后當了醫生，我爸爸表面上對我姐姐不苟言笑，還為我姐姐不去他的醫院上班而生氣，但是私底下，他是為我姐感到驕傲的。」
唐冪回想道：「有好幾次，我跟著我爸爸去飯局，他和他那些朋友、同事喝酒時，難免會互相攀比子女，這時候，我爸爸得瑟的時候就來了——他的大女兒唐笑在醫學院成績優異，年年拿特等獎學金，畢業後進了一家好醫院，很快就成了外科的金字招牌，又年輕又有能力，長得也挺不錯，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在我爸得意洋洋的時候，其他人也都會對我爸爸表示羨慕，還有的自己家裡有兒子的，就跟我爸爸說想跟我們家結成兒女親家，可是你猜我爸爸怎麼說？」
金曉儀聽得愣住了，她只知道唐笑的父親對她態度很差，以前唐笑還為這事偷偷哭過，在唐笑的學生時代，這幾乎算是最讓她痛苦的事兒了。金曉儀記得很清楚，高中時有一次班上舉行家長會，結果唐笑的爸爸卻因為工作忙而沒來，當時她一個人難過了很久，金曉儀問她怎麼了，唐笑說只要是她妹妹的家長會，她爸爸一次都沒缺席過，哪怕她妹妹成績總是吊車尾，自己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金曉儀看著一向堅強的唐笑紅了眼眶，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然而，今天從唐冪口中，她才知道，原來唐笑的父親心裡還是有這個女兒的。只不過，唐笑不會有機會知道罷了。
更何況，現在的唐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渴望父愛的小女孩了。在最需要父親寵愛的時候，沒有得到過一絲溫暖，現在即便彌補，又能夠彌補得了什麼呢？
過了許久，金曉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爸爸怎麼說？」
「我爸爸說，他女兒這麼優秀的人才，應該為了醫學而奉獻生命和熱情，在三十歲以前，肯定能獲得更大的成就，到時候，承北還有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女兒？」唐冪惟妙惟肖地模仿著自己父親說話時自得的模樣。
金曉儀聽得笑起來：「然後呢？」
「沒然後了。」唐冪說，「我姐現在已經不做醫生了，不過嫁得挺不錯，雖然我爸爸還是不滿意。我媽老是在家抱怨，說我姐姐嫁得太好了，那麼好的姻緣，應該落在我頭上才是。」
「你也是這麼想的？」金曉儀詫異道。
「不瞞你說，我以前這麼想過。」唐冪苦笑：「我說了，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呢。我甚至還……」唐冪猛然頓住，「還勾引過自己姐夫」這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她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對著一位陌生的大姐姐說了這麼多。可是她知道，即便對方對自己再寬容，也不會容忍自己的那種令人不齒的過去。
她回想自己二十幾年的生命，因為總是任意妄為，貪慕虛榮，身邊幾乎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她的朋友圈子，每天都在秀恩愛、秀鑽夾、秀香車寶馬，彷彿生命中所有的意義就是攀比。她從前認為這些沒什麼錯，為了物質而活著是最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這段時間，她的想法似乎有了小小的變化。
她想，她需要一個正常的朋友，而不是那些表面上一團和氣背地裡互相搶男人互相攀比的所謂好姐妹好閨蜜。
「……還嫉妒過我姐姐。」唐冪的聲音低了下來。
金曉儀想到裴遠晟對待唐笑的一往情深，眼神也黯淡了許多。
儘管十分不願意承認，但是她又何嘗沒有嫉妒過唐笑呢？
假若裴遠晟對待自己能有對唐笑的萬分之一好，她也不至於如此傷心了。
因為心裡裝著唐笑，那個人，甚至連一點點接近他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傻姑娘，」半晌，金曉儀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誰沒有嫉妒過別人呢？人總是會拿自己身邊的人與自己作比較，但只要活著，總有比你優秀有你漂亮的人存在，有嫉妒心也很正常，只要善於使用嫉妒心激勵自己變得更好，而不是因為嫉妒心而去攻擊和陷害別人，那又有什麼關係嗎？不要總是責怪自己，要知道事出有因，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負面情緒啊，當然了，我不會鼓勵你去嫉妒別人，而是希望你正視自己的嫉妒心——它很平常，沒什麼稀奇的，完全不值得太為此感到困惑、煩惱。」
「真的是這樣嗎……」唐冪陷入了思索中，真的每個人都嫉妒過別人嗎，那麼唐笑她，也嫉妒過誰嗎？
「叮鈴鈴……」門口懸挂的風鈴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細碎的風鈴聲傳來，在午後安靜的奶茶店裡輕輕回蕩著。
店裡沒有其他客人，正值中午換班時間，上午值班的兩位店員正在與下午的店員在櫃檯進行中交接，除了偶爾傳來的交談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無論是唐冪，還是金曉儀，在此時此刻，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唐笑——這個在她們生命中產生了不可替代的影響的女人。
對金曉儀來說，唐笑是同學，是朋友，也是情敵。
對唐冪來說，唐笑是一個讓她內心深處渴望親近，卻無法真的與之親近的姐姐。
真矛盾。
「冪冪！」這時，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用他急促的呼喚聲打斷了這份短暫的平靜。
唐冪豁然瞪大了眼睛，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卻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
金曉儀從唐冪臉上看到複雜的情緒交織，心裡大致猜到來的人大概是她的戀人，那個名叫「成烽」的男子。
輕輕側過頭去，果然看到已經走到近前的年輕人，面目非常英俊，穿著黑色的西服，戴著百達翡麗的手錶，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從小養尊處優才會有的貴氣。
這種氣質令她不由自主地再次聯想到了許久未見的裴遠晟。
家世給人帶來的影響是致命的。像裴遠晟或者成烽這種人，永遠在物質上從容，這份從容說起來容易，卻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
相比成烽，裴遠晟的從容已經不止體現在物質上了，大概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能讓他失態的人或者事，除了唐笑。
金曉儀在心裡嘆氣。
成烽像是有很多話想問唐冪，但意識到金曉儀的存在後，馬上首先將探詢的目光投向了她。
金曉儀自我介紹：「成烽你好，我是冪冪的朋友，金曉儀。」
她自作主張地為自己安上了唐冪朋友的身份，否則的話，不太好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和唐冪狀似親密地坐在一起。當然，她更希望自己的這層身份，能夠幫助唐冪調解她和成烽之間可能或爆發的矛盾。
然而，唐冪的眼神卻在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她記得她沒有說起來自己叫唐冪，那麼這位名叫金曉儀的陌生女人，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能這麼隨意地叫出自己的小名的呢？
「金小姐你好，我是冪冪的男朋友，成烽。」成烽儘管心裡懷疑著金曉儀的身份，認為她看起來和唐冪不像是「朋友」，更像姐妹，但還是朝她伸出了右手。
兩隻手在半空交握，金曉儀微微一笑：「成先生，請坐。」
三人落座，成烽叫了一杯咖啡，然後望著金曉儀面前的日式抹茶和藍莓蛋撻，有點納悶地問：「店裡什麼時候也賣這些了？」
「嗯。」唐冪心裡還是生成烽的氣，再加上年紀小，還沒學過在愛人面前裝模作樣的本領，因此此時整個人看起來木木的，不太想搭理成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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