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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二章 陛下笑了?

  這一日,鮮於泰蘭起床后,四五名宮婢即刻入內,替她整妝梳容,耗費大半個時辰終是將鮮於泰蘭從一名未出閣的姑娘家打扮成雍容華貴的後宮娘娘。


  看著銅鏡中一頭及腰青絲挽成婦人髮髻,鮮於泰蘭垂下眼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娘娘,您看是否需要加點別的髮飾?」一名宮婢只以為她是對裝扮不夠滿意,連忙開口問道。


  鮮於泰蘭不語,緩緩搖頭。


  「那是不是不喜這批新進的胭脂水粉?」


  宮婢追問,鮮於泰蘭再次搖頭。


  見此宮婢雖多有疑問,但也不敢浪費時間,畢竟陛下身邊的內侍大人吩咐過,今日要想辦法讓這位新來的娘娘早些熟悉皇宮。


  所以在替鮮於泰蘭換上一套極其華貴的宮裝后,幾名宮婢以怕她煩悶為由,領著鮮於泰蘭在宮裡四處走動。


  芙蕖殿


  趁侍衛交班之際,玲瓏悄悄走近,昨晚她幾乎將大梁皇宮轉遍,除去此處再無發現任何特別的地方,無奈之餘,玲瓏只得孤注一擲,再次返回打算伺機將老和尚愛女擄走。


  此時隱到廊柱后,玲瓏警惕的觀察四周情況。


  忽然間,前方傳來侍衛的對話聲。


  「陛下昨晚親冊的娘娘一會要過來,你們給我打起精神,記住一定要給娘娘留下個好印象!」


  「是!」


  玲瓏聽后,不禁面露訝色。娘娘?還是老和尚昨晚親賜的?但昨晚宮裡到處著火,他怎麼還有心情冊封妃嬪?難不成是老和尚極其中意的女子?也不對啊,他不是出家人嘛……


  玲瓏腦子轉不過彎,直到芙蕖殿大門突然打開,季凝霜從裡面快步走出。


  「你們說什麼?陛下……親冊娘娘?」


  見到公主,侍衛立刻半跪行禮,「有稟公主殿下,確實如此,而且那位娘娘正在來芙蕖殿的路上。」


  侍衛話落,季凝霜攢緊裙擺,卻是在下一刻鬆手,面色恢復淡然,「好的,我知道了,過會人來了,你們引薦便是。」


  說完季凝霜回殿,好像剛才她短短一瞬的失態,不過是旁人眼花。


  對此,玲瓏微微皺眉。昨晚大火此女都沒有離開過芙蕖殿半步,現在一聽老和尚娶妻納妾,她反倒是急匆匆走出,這是什麼緣故?莫非是擔心父親被人搶走?但……有這必要麼?


  如此想著,玲瓏乾脆按兵不動,打算看看老和尚親冊的娘娘究竟是何許人也,和這位公主又會否生出摩擦,或許自己就能找到機會,從中得利。


  然而半柱香后,當某位娘娘在一群宮婢的攙扶下走近芙蕖殿,玲瓏一雙眼不斷撐大,頭一回覺得事情徹底超出她所能預計的範圍。


  「卑職參見娘娘!」


  侍衛洪亮的聲音拉回玲瓏思緒,玲瓏趕忙往廊柱后隱了隱,只是眸光仍在閃爍,怎麼都想不通鮮於泰蘭是怎麼搖身一變,突然成為老和尚后妃的。


  「都起吧,本宮聽聞芙蕖殿乃是宮裡最奢華也是陛下最為重視的地方,所以來瞧瞧這裡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不同早上落寞,此時的鮮於泰蘭端莊典雅,完全一副後宮妃嬪應有的高貴模樣。


  也是她在宮裡轉了一大圈后,終於悟透了一件事,受沒受過皇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外加後宮就她一位娘娘,總有一天會承蒙皇寵的不是么?


  於是拋開自嘲的念頭,鮮於泰蘭反而漸漸得意起來。


  並未在意這位娘娘高傲的嘴臉,一眾侍衛起身,引著她朝殿內行去。可他們連續叩了幾次殿門,裡面的人都沒有回應。場面陷入尷尬,不得已侍衛只好清了清嗓子開口,「公主殿下,娘娘過來了,還請殿下開門相迎。」


  沒用,殿門依舊緊閉。


  明顯遭到冷遇,鮮於泰蘭面色變暗,沉聲道,「你們幾個給本宮把門撞開。」


  想著自己身為娘娘,還收拾不了區區公主?這不是說笑嗎?!因此鮮於泰蘭雙手環胸,神情愈發倨傲。


  然而隨著她話落,在場侍衛和宮婢沒一人動作,只暗自對視,露出為難的表情。


  鮮於泰蘭脾性本就乖張,見此怒火暴漲,「你們都聾了嗎?!沒聽見本宮說話嗎!」


  眾人面面相覷,卻是依舊沒人上前。


  眼看鮮於泰蘭欲要再次發作,無巧不巧,芙蕖殿的門從里打開,一名女子盈盈走出,素衣羅裙不施粉黛,和這位新冊封的娘娘形成鮮明對比。


  「公主季凝霜在此給娘娘請安。」女子語氣平緩,說話的同時半福身子,無論從哪兒都挑不出錯處。


  鮮於泰蘭面色這才和緩了半分,但也不至於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哼~,何故這麼久才來開門,是沒把本宮放眼裡還是你關起門來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就有一名宮婢趕忙覆到鮮於泰蘭耳邊,小聲說道,「娘娘息怒,芙蕖殿確實不同其他地方,陛下吩咐過殿門不得隨意開啟。」


  鮮於泰蘭聽后咬了咬牙,礙於是陛下意旨,一時間未有後文。


  至此,季凝霜眼底劃過暗芒,速度極快令人來不及捕捉,再次開口,季凝霜話鋒略顯凌厲,「時辰不早,娘娘既已來過芙蕖殿,還請早些回宮歇息,恕凝霜有事要忙不能相送。」


  不能接受剛剛還是小綿羊的公主,突然變得冷冽,鮮於泰蘭壓下的怒氣再次騰起,「放肆,本宮還沒進去瞧過,你區區公主憑什麼決定本宮去留。」


  說完,鮮於泰蘭故意撞開季凝霜,不管不顧直直進入芙蕖殿。


  幾名宮婢生怕這位主子闖禍,不得已只好緊跟著入內。


  「殿下,這……」侍衛欲言又止。


  季凝霜擺手,「無妨,我跟著她便是,不會讓娘娘惹出亂子。」


  話是這麼說,可季凝霜動作不疾不徐,緩緩抬步,絲毫沒有焦急的模樣。


  始終隱在廊柱后,玲瓏生出不好的預感,老和尚的女兒肯定在謀划什麼,而且顯然和這座芙蕖殿有關,不然為什麼要故意激怒鮮於泰蘭,引她入內?


  果不出所料,當半個時辰后鮮於泰蘭從殿門走出,一張臉敗若死灰,再無剛才半分傲氣,就像受到了什麼極大的刺激般,甚至身形不穩隱有搖晃。


  「娘娘……奴婢還是先送您回宮吧。」扶著鮮於泰蘭,宮婢擔憂的開口。


  鮮於泰蘭訥訥點頭,不發一言。


  與此同時,殿門從里關上,玲瓏就是再好奇也只能和之前一樣,通過門縫依稀看清殿內金碧輝煌的牆面和散發異芒的琉璃吊頂。


  不過好在鮮於泰蘭安然無恙,玲瓏就有的是機會找她套問詳情。


  當日入夜,某座后妃寢殿。


  鮮於泰蘭在宮婢的服侍下卸去白天妝容,此時屏退眾人,獨坐在窗邊望著空中那輪明月,不斷發出嘆息。


  「二小姐,你睡了嗎?」門外突然傳來女子說話聲。


  玲瓏?鮮於泰蘭辨出是她,一雙眼很快眯起。


  「二小姐?」玲瓏復又輕喚一聲。


  片刻后,鮮於泰蘭開門,素凈的臉上沒什麼情緒,「終於知道來找本宮了?」


  清楚她脾氣不佳,玲瓏並未放心上,只微微點頭,「之前出了點事,沒能及時與你會和,不過你是怎麼被封為娘娘的?」


  對此,鮮於泰蘭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示意玲瓏進房再說。


  二人在桌邊落座,鮮於泰蘭若有似無的瞟了玲瓏一眼,「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和本宮平起平坐。」


  玲瓏下意識皺眉,剛要起身,鮮於泰蘭一把拉住她手腕,「坐下。」


  這是玲瓏看不懂的,但也沒多問,只當對方得蒙聖寵后性子有些許收斂。


  之後鮮於泰蘭倒了杯清水遞給玲瓏,「先潤潤嗓子,稍後本宮有很多事要問你。」


  玲瓏並未接過,「不用,二小姐有話但說無妨。」


  聞言,鮮於泰蘭直勾勾盯著對方,沉聲道,「本宮要你喝你就必須得喝,時至今日,你以為自己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意識到不對勁,玲瓏眸光快速掃了眼杯盞,「為什麼。」


  鮮於泰蘭冷笑,「呵呵,你以為呢?」


  玲瓏全身戒備,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畢竟沒有半分內力,只要這位娘娘大聲喊人,自己勢必陷入困境。所以強行冷靜后,玲瓏再次開口,「和芙蕖殿有關?」


  豈料鮮於泰蘭聽后大笑,「哈哈哈,就憑你也配提起芙蕖殿?」


  「什麼意思?」玲瓏問。


  鮮於泰蘭輕蔑的掃了她一眼,「喝了這杯水,本宮興許會考慮要不要回答你。」


  至此,玲瓏雙拳緊握,知道鮮於泰蘭在水裡動過手腳,而且多數是致命毒藥,但不清楚鮮於泰蘭這麼做的原因,更甚者因為自己手中掌握的信息有限,連和鮮於泰蘭談判的資格都沒有。


  情況陷入僵局,另一邊,大梁帝僅帶著一名內侍,在皇宮內院狀似閑庭漫步般走動。


  內侍一路躬著身子,眼看夜色漸濃,猶豫半晌終是出言提醒,「陛下,時辰不早,您看是不是該回去歇息了?」


  大梁帝停下腳步,朝不遠處某位娘娘的寢殿看去,動唇,「鮮於泰蘭今日有何動向。」


  知道陛下對那個尚未出現的『她』很是關心,內侍連忙應道,「奴才一早便命宮婢帶著娘娘四處走動,據回報目前還未有任何發現。」


  話落,大梁帝周身氣息瞬間變冷,內侍一個驚慌直接跪趴到地,「陛下息怒,奴才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陛下……」


  「說。」不等內侍說完,大梁帝即刻發聲。


  發現自家陛下隱有急切,內侍悄悄捏了捏大腿,疼,居然不是幻覺……


  也正是因為他這一個小動作和短短一瞬的遲疑,大梁帝瑩玉般的指尖伸出,拖住內侍手臂,「不用驚慌,起來,慢慢說。」


  內侍只覺體內血液隨之凝固,下一刻又加速流動,導致胸腔劇烈起伏,好似見鬼又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各種神態在內侍臉上飛速交替。


  好不容易平復情緒,內侍強行忍住唇角欲要揚起的鬆快,仍舊躬著身子開口,「有稟陛下,奴才以為,您要找的那位姑娘既是鮮於泰蘭的侍女,那何不將鮮於泰蘭帶在身側,以您的身手,屆時那位姑娘一旦出現,還愁留不住她么?」


  大梁帝不語,面上逐漸染上憂色。


  內侍等了半天不見陛下回應,不禁抬眸悄悄看去,一顆心旋即懸到嗓子眼。完了完了,陛下面露憂色,憂色啊!哎喲喂,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怎麼就讓陛下憂心了呢?!這下可好,陛下又要變得殘暴不仁了啊!

  然而再次打破內侍常識,大梁帝非但沒有動怒,還極細微的輕嘆一聲,「她萬一看見別的女子……生出不喜,又或者對朕出手感到惱怒,後果……朕承擔不起。」


  聞言,內侍不敢置信的撐大雙眼,一瞬不瞬盯著大梁帝看了許久,思緒百轉千回,什麼擔心女子吃味?什麼害怕女子生氣?陛下是……是這意思么?那也就是說,他的主子,他眼中至高無上,一統三國的萬乘之尊,正在對一名女子視若珍寶,不對不對,何止視若珍寶,簡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她,含在嘴裡怕化了她,就連放在眼裡都怕會弄疼她啊……


  內侍回不過神,現在更是後悔昨日晚宴,為何沒有仔細瞧瞧那名侍女究竟生得何種樣貌,竟然能讓他這位完美若仙的陛下痴戀到這種地步。


  未有在意內侍震驚,大梁帝復又動唇,「罷了,便去鮮於泰蘭那兒看看吧。」


  說完抬步,徒留內侍立在原地,整個人如同僵硬了的化石,好半天沒能做出反應。


  之後內侍緩過勁,快步追上早已走遠的大梁帝,二人先後進入鮮於泰蘭寢殿,內侍一顆心再次懸到嗓子眼。


  就見偌大的殿宇內,幾名宮婢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看樣子呼吸猶在只是暈了過去,而鮮於泰蘭躲在桌案後面,身子骨不停顫抖,明顯受到了驚嚇。


  直到一抹明黃映入她眼帘,鮮於泰蘭方才木訥的抬頭,在看清來人是大梁帝,鮮於泰蘭猛地抱住他腿腳,「陛下……陛下,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女子痛哭流涕,大梁帝卻是沒有反應,冷冷看著她,不置一詞。


  見此,內侍硬著頭皮上前,先是將這位娘娘從陛下腳邊拉開,而後才發問,「出什麼事了?莫非有賊人來過?」


  同時內侍在心裡腹誹,這女人還真是不要命了啊,陛下衣袍也敢隨意拉扯,還哭哭啼啼,不知道陛下最愛乾淨了么,萬一弄髒,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鮮於泰蘭被內侍按在一邊,仍舊看著大梁帝,委屈的開口,「是有賊人,還是個忘恩負義的婢子,當初臣妾好心將她帶進宮,誰知她眼見臣妾受陛下恩寵,嫉妒於心居然想謀害臣妾,不僅在水裡下毒,還聯合毒蛇傷害無辜婢女,陛下,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內侍一聽,連忙追問,「可是名為玲瓏的侍女?」


  對內侍能直接報出玲瓏的名字,鮮於泰蘭並未多心,只一個勁點頭,「就是她!」


  至此,內侍頗有些尷尬的起身,退回大梁帝身邊,「陛下,您看……?」不知該說什麼,畢竟從鮮於泰蘭的口述來看,玲瓏是個善妒的女子,足以犯七出之條,更別說讓那樣的女子待在後宮,豈不是等著大亂後宮么?

  然而,內侍才說完,就見大梁帝向來寡淡的薄唇,竟是勾起一抹弧度,很淡,幾乎難以察覺。


  離大梁帝最近,內侍看得再清楚不過,也就恨不能扇自己幾巴掌,暗惱怎麼能忘了陛下對『她』可是非比尋常啊!什麼善妒,什麼七出之條,陛下都把『她』寵到心尖上了,怎麼可能會在意這些繁文縟節?!更甚者看陛下現在這模樣,恐怕是在為『她』的嫉妒,感到絲絲喜悅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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