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大公公對燕雲塵
看著地上那抹鮮紅,白袍男子神色複雜,心緒自然是萬千。
就連他本人也說不出究竟是何種情緒縈繞心頭,只知這種情況從沒有過,因此好半晌沒能動作。
未發現燕雲塵離開,直到一頭大汗的孤魎從暗中躍出,「尊君……」
陌無雙回過神,終是輕嘆口氣,「走罷。」
八王府
燕雲塵回來的時候面色不太好看,在房中靜坐許久。
腦中不斷浮現出往日情景。
兩名氣質相仿的男子或於桌邊對弈,或于山巔凝神打坐,當然少不了以茶代酒暢談古往今朝。
長此以往,二人許多方面變得極為相似,尤其眸光,燕雲塵總是能在對方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神采。
不知不覺間,燕雲塵淡漠的心有了動搖。
好似一汪春水,掀起漣漪,輕輕淺淺,有著不可忽視的波瀾。
燕雲塵承認自己對他產生了別樣情感,不深,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帶來的異樣感受。
之後隨著時間推移,燕雲塵到了該娶妻納妾的年歲,嘗試和適齡女子親近,做不到,只會產生厭惡和排斥。
至此,燕雲塵作出決定,要將這份情感向那人道出,即便對方不接受,自己也要一吐為快。
但無論如何,燕雲塵也沒想過,那人聽后竟會如此絕情。
一句不好男風,一聲恕我先行。從此徹底消失在燕雲塵眼前,曾經兩人對弈的棋局猶在,常去的山巔依舊雲霧環繞,茶還是那杯茶,故人卻是再不復返。
就這樣,燕雲塵最終成了閑雲野鶴,孤獨,悲涼,餘下的只剩回憶和愈發執著的心念。
「不好男風,呵呵。」此時燕雲塵一個人坐在房中輕聲默念。
當真是……諷刺。
冠冕堂皇的話,可你,事到臨頭還不是對一個公公起了別樣心思。
想到這裡,燕雲塵不禁失笑,暗嘆二人終究是像,只不過中意的男子不同罷了。
之後燕雲塵起身,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陌無雙,就容本世子自私一回可好?」
自私的毀去你心上人,自私的重新得回你的視線,自私的為你作出選擇。
八王府客房內
「你們這群賤民!本公主要見陌無雙,聽見沒有!」韓幕貞在房裡叫囂。
候在外頭的家僕充耳不聞。
忽然看見世子過來,兩位家僕趕忙湊上去,「世子您怎麼過來了?」
燕雲塵笑笑,「下去吧,把她交給本世子。」
二人未有多心,「好,那小的這就去忙。」
推門進入,燕雲塵一眼瞧見床上女子面容醜惡目光猙獰,沒有露出鄙夷,而是緩步行至桌邊坐下,「你皇兄來了。」很淡的說出一句。
與此同時,燕雲塵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似是篤定了什麼。
果不出所料,韓幕貞聽后,眼神立刻起了變化,「世子……多謝世子出手相幫!」不假思索,只道是這位世子通知的皇兄。
對此燕雲塵滿意點頭,「待他抵達,你便可出府,亦可見到你心心念念的無雙哥哥。」
韓幕貞頓住,也許是喜訊來的太突然,一時間竟是沒能緩過神。
過了好半晌,「抱歉,恕幕貞之前無禮,誤以為世子將我關在此處,從未想過這麼做是為保幕貞周全……」
說完這位愚蠢的長公主殿下更是低下頭,忍不住暗惱,居然忘了這裡是燕文國都城,現在那閹人隻手遮天,別說外出了,就她這樣終日大吵大鬧,一旦下傳入閹人耳中,後果不堪設想啊!
壓根沒考慮過,在宮裡斐公公都不曾出手,現在又怎麼會多此一舉,要說不讓這位長公主出去,燕雲塵還真的就是在故意關她。
因此燕雲塵薄唇再次輕勾,「罷了,現在知道也是一樣。」
話落男子起身,狀似要走,卻在門口處停下。
「令尊……」
「父皇早已賓天,難道世子尚不知情?」韓幕貞直接打斷。
燕雲塵故作訝異地問道,「莫非公主……並不知自己真實身世?」
而後喃喃自語,「可那晚陌無雙將你送來的時候,不是當著你我二人的面說過,你是他恩師之後么……」
是的,那晚韓幕貞被陌無雙從火場救出,奄奄一息的情況下,女子的確聽見過這麼一句。
但未放心上,只急著向陌無雙告狀,好讓他不要輕信淺羽說辭。
現在再次聽見,韓幕貞回想比武場上,陌無雙曾喚那個糟老頭為師尊……
立刻面露嫌惡,「不會的,不可能!」
想著自己是公主,是韓武國身份最為顯赫的長公主殿下,怎麼可能是那糟老頭的女兒!
心念一動,韓幕貞乾脆扯開嗓子喊了一句,「你別胡說了,無雙哥哥那天什麼都未說過!」
相較對方,燕雲塵看起來平靜,「無妨,那下回見到你皇兄,本世子問問便知。」一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好似是要去問對方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可落到韓幕貞耳中,問……問皇兄?!
「不要!」韓幕貞慌了。因為無論真假,這件事都不可以傳出去,就好像女兒家清白,一旦出現非議,就再難洗清。更何況老皇帝已故,連滴血驗親都不可能做到。
就這樣剛剛緩和的氣氛,現在又恢復緊張,韓幕貞怒目瞪向燕雲塵,再次開口,「你休想壞本公主名聲!」
燕雲塵看上去一臉疑惑,而後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啊!是了是了,本世子怎麼會如此粗心,這件事自然問不得旁人。罷了,還是去問陌無雙吧,他從不稱謊。」
說完這句話,燕雲塵頭也不回地離開。
徒留韓幕貞一人,某個不安的念頭一點點擴大。
無雙哥哥……他身為天涯海岸尊君,自然不會無故胡說,而且回想過往,父皇壽宴,白袍男子只看了自己一眼便帶回天涯閣,期間飲食起居無一不精,甚至事事悉心教導,如果說真的對自己有意,早該去向父皇提親……可無雙哥哥壓根沒有這麼做過。
還有那該死的淺羽曾經也問過一句『公主,如果有一天當你得知自己不是韓武國君的親骨肉,會如何?』
想到這,韓幕貞雙眼不斷撐大,「不……不會!不可能!」
並未走遠,燕雲塵聽見房內傳來響動,不禁搖頭失笑。
要想控制韓幕貞,當真是……太過容易。
來之前還以為會要耗上幾日,豈料才過了那麼一會工夫,她已經開始自亂陣腳。
天寒宮
燕秦躺在寒冰上,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袍人,漂亮的桃花眼閃過喜色。
「你終於肯來看為夫了~。」唇角換上往日慣有的魅惑弧度。
對於他的輕佻斐苒早已習慣,此時開口,語氣是不變的淡漠,「韓幕遼即將抵達都城,你何時能恢復行動?」
在斐苒來看,燕文國畢竟是燕秦天下,自己可以代為處理朝政,但兩國邦交,最好還是由帝君親自出面,算是對燕秦應有的尊重。
豈料聽她說完,燕秦眼底露出一絲委屈,「為夫要是能動了,你……就會離開是不是?」
沒有遲疑,斐苒微微點頭。
見此,燕秦並不意外,可心還是會忍不住抽痛一下,很快揮去這種感覺,燕秦開口,「為夫這一生……怕是廢了……,再難當帝王重任。」
語氣聽上去落寞,還帶了些許自嘲。
最不想面對的事情現在聽燕秦親口道出,斐苒緊了緊拳,「你的功力……?」
「恩,散了。經脈盡斷,沒有復原可能。」話落燕秦垂眸,下一刻薄唇輕勾,「幸好有你執政,為夫也可安心在後殿不怕遭人暗算。」與此同時朝她輕輕眨眼,「你可會嫌棄為夫?」
說實話斐苒很想拒絕,但看到燕秦為救自己,一身功力盡廢,如果就這麼丟下他離開,萬一真的遇險,或是有人謀害刺殺……
斐苒不敢深想。
因此猶豫半晌,幾次話到嘴邊,斐苒都給生生咽了回去。
眼見她這般,燕秦眸底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光芒,很快難以捕捉,之後開口燕秦恢復正色「帝王這位子,朕早已坐累,你要是願意……」
「不。」這次斐苒不假思索,直接回絕,「你當知道,我還有大仇未報。」
察覺某女周身散發出強烈寒意,燕秦眸光閃了閃,「恩……」應的很輕。
兩人一時無話,直到斐苒想起什麼,轉口發問,「燕雲塵,你對這個人看法如何?」
不知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此人,燕秦撇了撇嘴,表情看起來幽怨,「你……該不是對燕雲塵……」
話落明顯感受到黑袍人周身氣息變地更加陰寒,燕秦收起那不該有的心思,「好好好,是為夫的錯,不該胡亂打趣。」
斐苒不語,只靜等他下文。
之後燕秦眼珠子轉了轉,對了!怎麼把那件事給忘了!
再次啟口,燕秦顯得輕快,「燕雲塵確實不錯,論謀,朕雖未和他正面較量過,但也知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論武,他曾輸朕幾招,還有一點……」說到這燕秦略作停頓,唇角不自覺揚起弧度。
「他和陌無雙曾有過一段舊情。」
顯然對他的說法斐苒沒能理解,「舊情?何意?」
燕秦朝她眨了眨眼,「就是本該在男女之間……產生的愛戀~。」
殿內瞬間安靜。默了一會斐苒才發出冷笑,難怪這兩人氣氛怪異,而且燕雲塵總是有意無意地朝自己發出暗示,多數是看陌無雙屢次出現在宮中,誤會了什麼。
這麼想著,斐苒很快生出一計,雖說要不了陌無雙的命,但好歹能讓他喝上一壺。
「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留下這句話,大公公離開。
去的自然是八王府。
燕雲塵正在房中飲茶,即便入夜,他也還是難改這個習慣,因為只有這樣,燕雲塵才能品味和陌無雙曾經有過的那段時光。
不想今晚,毫無預兆,黑袍人驀地出現。
燕雲塵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放下茶盞,緩緩起身,「斐公公。」未有行禮,而是平時對方。
可惜斐苒並不看他,現在更是冷聲開口,「和聰明人打交道,老身以為毋須繞彎。」
燕雲塵笑笑,對大公公的話未放在眼裡。
斐苒也不理會,只自顧自繼續,當然聲音依舊冰寒,「韓幕貞在你府上。」
話落,燕雲塵不語,這不白天才提點過『他』的事情,顯然多此一問。
「你對陌無雙有意。」大公公又是一句。
燕雲塵還是不語,只不過唇邊笑意斂起,神色看起來冷然。
說到這,黑紗掩蓋下,某女眉梢輕挑,冰寒的眸朝對方掃去,「老身,有法子可以助你達成心愿。」
這回燕雲塵明顯一怔,先前還在想著利用韓幕貞對付此人,現在……不妨先聽上一聽。
可等了許久,大公公都沒有後文。
燕雲塵心思微動,朝『他』靠近一步,「為何不說了?」
斐苒薄唇輕勾,「老身還以為,你不感興趣。」
賣關子,沒錯斐苒就是在故意賣關子,好讓他著急,打破心理防線。
果然,燕雲塵緊跟著啟口,「還望斐公公不吝告知。」語氣變得和緩,不似初始淡漠。
至此斐苒仍舊不肯輕易道出,指尖微微彎曲,「過來。」
陰寒蝕骨的聲音響起,燕雲塵下意識生出戒備,故而好半晌沒有動作。
斐苒也不急,反正對陌無雙有意的是他,自己不過是藉此機會,來個一箭雙鵰罷了。
當然另外一隻雕,不會是燕雲塵,而是……韓幕貞!
氣氛僵持,直到燕雲塵終是敵不過深埋在心底那抹無法忘卻的漣漪,緩緩上前,「說吧。」
然而大公公未有開口,快速睨了眼窗外,之後指了指燕雲塵手、腹部,最後……落到他臉上。
時間似是靜止,收回動作,黑紗掩蓋下,某女唇角陰鷙弧度猶在,「如何?」
燕雲塵立在原地,聞聲眸光一點點發生變化,「你……」
「老身說過,和聰明人打交道毋須繞彎。」
陰寒的聲音落下,燕雲塵今日第一次認真看向此人,有審視,亦有驚訝。
「老身言盡於此,與陌無雙,我只是仇恨,再無其他。所以……」未有說完,在斐苒來看他能聽懂。
的確燕雲塵聽后眉頭輕皺,「……好。」終是給出答案。
然後想到什麼,燕雲塵復又問了一句,「如果他不來,又當如何?」
斐苒冷笑,「有的是辦法讓他現身。」
此刻兩人因在密謀要事,離得較近。和之前兩次不同,當時大公公留給燕雲塵的印象是自帶天威,實力高深,而今日燕雲塵只覺鼻尖似有一股極淡的幽香,和男子身上慣有的氣味不同,清新,卻能引人入勝。
為自己的這個想法一怔,燕雲塵連忙後退,像見了鬼似得盯著大公公。
斐苒不解,眸底很快射出寒芒,「怎麼,這就反悔了?!」
「……不是。」別過頭,這一刻燕雲塵眉頭緊鎖。
「最好不是!」斐苒添上一句,而後看了看天色,「時辰已晚,老身先行一步。」
不等對方反應,黑袍人足尖點地,一個縱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燕雲塵一人,快速平復那抹怪異心緒,抬步,朝韓幕貞所住客房而去。
幸好剛才已經威懾過此女,接下去,只需稍稍點撥,想來出於自保,以及韓幕貞對陌無雙的那份執著,她必定不會抗拒,反而會不假思索地飛快應下。
另一邊,大公公離開后沒有急著回宮,而是去了丞相府中。
不止為韓武國新帝的事情,更多的是去探望宗政宣病情。怎麼說也跟在身邊多時,對他,斐苒多少有感激,只不過礙於八字帶煞,斐苒不會親近,有的只能是淡漠和疏離。
大公公速度很快,獨自在黑暗中穿梭,白色雪花星星點點飄落在身,也許是她在這漆黑夜色下,唯一……可為人看清的標識。
------題外話------
謝謝洛洛夕的票子~!謝謝程翦苒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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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又亂取啦,實在是……沒辦法好好想標題……滿腦子都用在文內詭計上了,掩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