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她,來自異世
天寒宮
斐苒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寒冰之上宛如睡著一般的男子,眸光淡淡。
「燕秦,你可知賀樓鶯鶯腹中胎兒……是誰造的孽?」
說完垂下眼瞼,是因為她覺得這件事太過荒唐,從而錯過了男子僅一瞬顫動了的睫毛。
「那個人是爾朱禛和,爾朱家鮮少出現在人前的嫡子。」
「雖然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爾朱禛佳這麼做的原因,明明喜歡賀樓鶯鶯的是他,卻拱手讓人,怎麼想都很奇怪,對不對?」
不出意外,寒冰之上男子不會有反應。斐苒輕嘆口氣,同時對賀樓鶯鶯腹中胎兒生出同情。
太醫說過那個孩子保不到足月生產,有一個禽獸般的父親,和一個痴傻了的母親,也許……算是上天憐憫吧,不願讓這個無辜的孩子降世,畢竟留給他的,只會是一生不幸。
不覺間想起前世孤兒院的孩子們,斐苒晃神。
直到好半晌過去,某女才繼續輕聲自語,「前世覺得孤苦無依,生活辛酸,有了對比才知道,原來那樣的日子已經很幸福……很幸福了,沒有勾心鬥角,不用終日提著顆心事事提防,相較現在,就是有了自保能力也沒有一晚能踏實安歇。」
「好想回去,想回到那個真正屬於我的世界,站在陽光之下,哪怕吃著最便宜的冰棍,穿著最普通的連衣裙,也比這裡好上千倍萬倍。」
說著說著,斐苒眸光愈發黯淡,之後更是盤腿坐下,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緩緩闔眼,「算了,說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回去的辦法。到時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鬼地方,不餘一絲留戀。」話落,某女不再發聲,開始凝神運氣。
寒冰之上,男子終是睜眼,望著頭頂不斷冒出的寒氣,面色平靜,心,卻是翻起滔天巨浪。
翌日早朝,黑袍人飛身落座,文武百官行跪拜大禮。
斐苒冷冷掃視眾人,沒有讓他們平身,而是朝身旁內侍投去個眼神。
很快一身囚服,爾朱禛佳被帶上大殿,身後還跟著另一名瑟瑟發抖的年輕男子。
大公公沒有發話,百官不敢動作,跪趴在地上,餘光忍不住相互偷瞄,從對方眼中看到的皆是茫然無知。
「爾朱禛佳罪犯滔天,今日老身給他一個向諸位陳述悔過的機會,但為向燕文皇示敬,你們,一個不得起身,直到他說完,這件事也決不可在私下妄議,否則,按藐視天威之大罪,定斬不赦!」
語氣威嚴,陰冷異常。因此一眾朝臣當下高呼,「大公公千歲!大公公聖明!大公公威武!」
這一日早朝,最後文武百官親耳聽見爾朱家兩位嫡子,對凌辱賀樓鶯鶯一事供認不諱。朝臣們雖然未能起身,但沒人再有異議。
此種惡行,當真禽獸不如啊!更甚者不少人在心底咒罵。
另一邊,韓武國早朝,新帝正襟危坐,眉宇輕皺,形成一個淡淡『川』字。
「還望陛下即刻迎長公主回國才是啊~!」
「臣附議!」
「臣也附議!」
一眾朝臣紛紛跪地。
韓幕貞攜婢女大鬧燕文朝堂,這件事通過有心人的嘴很快傳到韓武國。
何止皇室蒙羞,就連韓武國無數子民,都深覺顏面丟盡!
新帝面色漸暗,對韓幕貞的行為不得不說惱怒至極。
同時得知了宗政宣在燕文拜相,燕文高座之上的那位易主,現在是斐公公當道,將燕文國治理的有聲有色。
因此愈發氣怒,對昔日至交契友捨棄自己選擇一個太監,本就無法理解,不想現在一個高坐龍椅,另一個和在韓武國時一樣,混得風生水起。
當時遭到宗政宣背叛的感覺這一刻愈發強烈,緊抿的薄唇終是輕動,「朕會親自去燕文國將長公主迎回,六部尚書下朝後隨朕進一步商議。」
言下之意明顯,這回,新帝是要擺出大陣仗了!不止要為韓武國扳回顏面,更是要壓一壓燕文國日漸高漲的氣焰,尤其是斐公公和宗政宣,韓幕遼不會輕易作罷。
於是很快,新帝要前往他國的消息傳到韓藝卿耳中。
未有任何封號,一眾宮人不知該如何尊稱這位昔日的四皇子殿下,因此只能簡單以殿下相稱。
對這件事韓藝卿身為武將性子直爽,並沒太過在意,只是為韓幕遼的做法感到可笑。
此時韓藝卿對宮人發問,「斐公公當真在燕文國攝政?」
「回殿下的話,奴才親耳聽見。」
「那皇兄呢?是準備帶兵前往,還是攜禮官同行?」
「這……還請殿下見諒,奴才並不清楚。」
聞言韓藝卿略一思忖,暗道自己兵符被收,即便有心也無力相幫,忽然想起個人,未再說什麼,匆忙離宮。
春香樓
男子酒色笙簫,神采不復往日,下顎滿是青渣,整個人鬆鬆垮垮癱倒在床榻上。
韓藝卿猛地推開房門,「王叔!」
榻上男子醉眼半睜,手中酒壺落地,搖晃著去撿。
被韓藝卿一腳踢飛,酒壺撞到牆上發出一聲脆響。
「王叔!你還要頹廢到什麼時候!」韓藝卿提起他衣領,眼底冒出怒火。
韓世月搖搖晃晃,一把推開對方,「走~,別煩我~。」
見此韓藝卿怒氣更甚,「你可知斐然在燕文攝政!宗政宣也跟著去了,現在官拜丞相!」
「呵呵~。」韓世月發出一聲淡笑,「他們的事,與本王無關。」
是的,今時今日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到大公公身邊?別說保護了,連起碼的幫手都算不上。
沒有意外,韓藝卿一拳落下,重重砸到韓世月側臉,「韓幕貞去燕文挑釁,大鬧他國朝堂!現已被有心人傳得街知巷聞!皇兄脾性你最是清楚,他這輩子護過的,也就只有這個皇妹,所以不可能坐視不理!此次去燕文,皇兄定會替韓幕貞討回公道,到時憑斐然和宗政宣,不一定會是他的對手啊!」
韓藝卿大聲咆哮,說完發現對方沒什麼反應,又是一拳落下,「你個混賬!快給老子醒醒!」
「有沒有想過,斐然如果真的出事,你要怎麼辦?!」
「難道只有他再死一回,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後悔嗎?!」
再死一次……
後悔……
韓世月眸光微動,一點點朝韓藝卿看去,未有開口,過了許久,才緩緩合上雙眼,唇角掛上一極為抹苦澀的笑意,「我……護不了他,沒資格護,更沒能力……護。」
「那就用心去護!難道不比資格、能力更為重要嗎?!」
心……
韓世月身形一頓,唇角弧度變得僵硬。
「罷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現在身無兵權,能找的……只有你一個了,如果連你也繼續漠視,呵呵……那我只好孤身前往!」
燕文國皇宮
周圍不斷冒出寒氣,男子一身素白長袍,正在替寒冰之上的那人施針。
不同往常,燕秦今日始終睜著眼,眸底似有別樣色彩。
陌無雙看出,但沒有問,只在施針後退到一旁,等一個時辰后金針自動冒出。
之後兩人始終無話,殿內安靜異常。
直至時辰到,收針,陌無雙擦拭,放起。
「朕……收回那日的話。」燕秦突然開口。
陌無雙動作頓住,星眸緩緩朝他看去,不置一詞。
「對她,朕已作出決定。」又是一聲,燕秦話語含著明顯堅定。
「何故。」陌無雙發問,語氣很冷。
燕秦不答,桃花眼轉動,落到白袍男子身上,雙眸眯起,「因為對方是你。」
陌無雙與其對視,星眸漸涼,第一次,他對燕秦生出敵意。
兩人間如同打啞謎的對話,是因為那日燕秦在說出很輕的一句『為何要用她心頭肉……』,未能逃過陌無雙耳力,長久以來的誤會終是解開。
燕秦方才得知原來陌無雙的一劍穿心,純屬為斐苒驅蠱,而治療韓幕貞心病,老尊君當年早已尋出更為巧妙的法子為自己除病,所以取心頭肉,是壓根沒有的事。
想著自己以後和廢人無二,再不能動武,燕秦勸自己放開斐苒,同時對陌無雙承諾,會親自向她解釋清楚,屆時這兩人會不會在一起,燕秦不會管,也沒資格管。
然而無巧不巧,就在燕秦昨晚尋思著如何開口之際,仍舊以為他處於昏迷狀態的某女,親口說出自己來自異世,連衣裙?冰棍?還有孤兒院,這些都是什麼?
燕秦迷惑了,一種強所未有的強烈探知欲在腦中快速生出。
直到斐苒最後說了一句,『到時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鬼地方,不餘一絲留戀』,燕秦清楚感受到心驟然緊縮。
之前放下的情感再次佔據全身,比之以往更為洶湧,害怕她真的說走就走,害怕從今往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所以躺在寒冰上,燕秦睜眸朝黑袍人看去,可惜這一次,是黑袍人闔上雙眸,沒有看他。薄唇張合數次,燕秦終是說不出一個字。直到過了許久,燕秦作出決定,他……不能放棄,也不會放棄!
此時隨著燕秦話落,陌無雙從腰間緩緩抽出佩劍,冷冷指向對方,不發一言,周身是和某女一樣的冰寒氣息。
燕秦還不能動彈,薄唇勾勒出往日那個慣有的魅惑弧度,「這麼做,她會更加恨你。」
一句話,很淡,卻讓陌無雙徹底頓住,握住劍柄的手竟是變得不穩。
燕秦唇角弧度加深,「輸於你多少次,朕都可作罷。然,對她,終其一生朕再不會放手。」
說完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響起,燕秦略一挑眉,再次闔眸。
至此,從前的那個燕秦又回來了,更加鮮活,心也更加炙熱。
陌無雙緩過神,門口,黑袍人站立,黑紗掩蓋下,眸光比往日還要陰冷。
「你,在做什麼。」
幾個字帶著蝕骨寒意,斐苒話落指尖快速凝起內力。
陌無雙星眸閃了閃,發現自己手中……還拿著一柄利劍,方向……自然是對準燕秦。
空氣瞬間凍結,直到一波內力朝他襲去,陌無雙下意識避開,「你……」才開口,又是一波內力射來。
斐苒護到寒冰前,「如果因為偏殿走水你轉而對燕秦下殺手,抱歉,老身再見到韓幕貞,絕不會像這次一樣,輕易放過她!」
話語決絕,不留一絲餘地。
陌無雙第一次嘗到何為有口難辯,星眸也是第一次出現焦色,「不是斐然,你聽我說……」究竟是情急之下還是出於別的原因,不知道,反正陌無雙未用自稱。
「滾!」強大內息四起,下一刻將毫無防備的陌無雙震出,殿門砰地一聲關上。
昨夜大雪猶在空中飛旋,悄無聲息的落在白袍男子身上,很快融為一體。
怔怔立在天寒宮外,天涯海岸,無雙如玉,世人奉為神明一般的存在,今日,竟是被人掃地出門。
「尊君……」隱在暗處的左右尊使出現。
陌無雙沒有理會,只在腦中閃過無數念頭,點穴強迫她聽自己解釋,用天涯海岸秘葯讓她有一炷香的時間無法動用內力,目的還是讓她聽自己解釋,又或者把她騙回天涯海岸,用陣法將她困住,當然只為了讓她聽自己解釋……
然而這些想法最終被陌無雙否定。
為什麼?就怕這麼一來,蒼白無力的單方面說辭,反會讓她更加氣怒。
「尊君,雪勢漸大,我們不如先行離開,誤會總能解釋清楚。」右尊孤魎開口。
一直跟在陌無雙左右,這件事孤魎比淺羽看的通透。
聞言還不怎麼明白的淺羽朝他看去,「什麼誤會?」
孤魎尷尬的咳嗽一聲,「這……以後找機會再告訴你。」
兩人是孿生兄弟,相互間還從未有過隱瞞,因此淺羽面色暗了暗,「昨天半夜有人偷喝酒。」
孤魎聞言快速瞪了他一眼,「有人還偷吃雞!」
眼看這兩人嘴上掐架,陌無雙沒有聽進去,好半晌薄唇終是輕動,話語很輕更像在自語,「你們可知,求人原諒的最好法子是什麼……」
二人瞬間頓住,眸色一僵,「啊……?」發出同樣的一句聲響。
天寒宮內,斐苒繞著寒冰轉了幾圈,停下,黑紗掩蓋下眸色一點點凝起。
「你醒了。」是肯定不是疑問。
燕秦心頭一緊,即便躺在寒冰之上,背後依舊冒出冷汗。
斐苒又盯了他一會,「什麼時候醒的。」
這回燕秦再無法硬裝,桃花眼半睜,「就……剛才耳邊忽然聽得到動靜,所以醒了。」
「呵呵。」斐苒發出一聲冷笑。
不好的預感升起,燕秦連忙開口,「為夫好冷……,快……快凍死了。」
意識到什麼,斐苒上前半步,「你還不能動?」
發現這招管用,燕秦眸底透出一絲委屈,「恩~,還要幾天,不如……你先送為夫回房?」
無賴,這是赤裸裸的耍無賴。
所以斐苒不答,黑紗掩蓋下,薄唇勾勒,片刻后,「依老身看還是繼續躺在這裡,反正也躺了這麼多日,不差幾日工夫。」
說完離開,語氣依舊冰寒,心卻是鬆了大半。
人醒了就好,沒事就好,不然自己終日活在愧疚下,說實話,當真寢食難安。
此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燕秦沒有失望,一顆心變得愈發堅定。漂亮的桃花眼不停閃爍,為今後要如何俘獲她的芳心,很快生出無數想法。
八王府
「本公主要見陌無雙!」和在天涯海岸時一樣,對著王府家僕,韓幕貞暴怒出聲。
可惜這裡是八王府,燕雲塵的地方,家僕和世子本就親近,鮮少卑躬屈膝唯唯諾諾,其中一人冷冷看了韓幕貞一眼,「去,告訴世子,就說這女的又發脾氣了。」
「好。」另一人趕忙退出房間。
「賤人!你憑什麼去告狀!知不知道本公主是誰!」聲音粗啞,外加韓幕貞面目猙獰,這一刻看起來形同鬼怪。
所以家僕冷笑,乾脆退到房外不再理會這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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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兩人一個大么么~!
有沒有驚喜有沒有意外,有沒有聞到這兩章中濃濃的基佬氣味?吼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