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陌無雙,你都聽清楚了?
「賤人,都怪你,是你害本公主落得這般下場!活該遭人彈劾!本公主也握有你把柄!」韓幕貞猛地朝爾朱禛佳撲過去。
對方一個閃身避開,「混賬!」
對於兩人再次狗咬狗的行為,已然回至高座的黑袍人發出冷笑。
呵呵~,韓幕貞也會有爾朱禛佳的把柄?
不是不信,而是覺得這齣戲越來越有趣了~。
就見韓幕貞快速從袖中取出畫卷,幾幅女子衣衫半褪的淫穢畫像即刻呈現到眾人眼前。
畫中之人,眉如細柳雙瞳剪水,但凡見過賀樓鶯鶯的人,一眼便能認出畫像上的女子正是她無二。
現在韓幕貞搖晃著手中畫卷,「你們可看仔細了!這人就是個登徒浪子!府中藏有無數女子畫像,本公主嫌臟,閉著眼隨意挑了幾幅帶來,原本不過是防範未然,沒想到這個賤人當真置本公主於不顧!那我韓幕貞也不會再客氣!」
在場眾人震驚不已,唯有宗政宣心底咯噔一沉,眼尖如他,匆匆一瞥就發現這些畫卷中,有一幅乃是斐苒畫像!
雖說畫像做不得數,那也不能讓旁人瞧見,多少會變壞女子名節。
然而剛要去奪,被始終立在殿外的燕雲塵一把搶過。
賀樓鶯鶯?燕雲塵知道此女腹中胎兒非燕秦骨肉,也確定爾朱禛佳知道這件事,但從未想過那個對呆怔女子下手的惡人,居然就是這位平時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樞密院院首爾朱禛佳。
因此拿著畫卷,燕雲塵朝爾朱禛佳看去,「是你?」
一眾官員聽見,只以為世子在問這些畫是不是他作的,但斐苒和宗政宣知道,這一刻……燕雲塵問的應該是賀樓鶯鶯腹中胎兒一事。
豈料爾朱禛佳面色僅僵硬了片刻,很快恢復鎮定,「不是。」話語簡短,卻異常堅定。
對此,黑紗掩蓋下,斐苒不禁蹙眉,怎麼回事……難道不是他?
和她一樣疑惑的還有燕雲塵,定定看了爾朱禛佳半晌,「當真?」又是一問。
「當真不是,下官可指天誓日,此事絕非下官所為!」
如此一來,事情陷入僵局。
就在這個時候,燕雲塵無意中瞥到這些畫卷中還夾雜著另一名女子畫像,眸光一怔。
未說什麼,只將畫卷收起,想著一會拿去銷毀,以免敗壞女子名聲。
不想,宗政宣擋到他面前,「畫卷留下。」
燕雲塵不解,「本世子稍後便會……」
「本相再說一次,畫卷留下。」
一個雲淡風輕,另一個面色漸暗,兩人並非初次見面,在瑾宸宮打過照面,以前也有幾面之緣。
留給對方的印象說得上不錯。
可今日為了幾幅不堪入目的淫穢畫像,二人看似對立。
之後燕雲塵凝眸,「事關我皇族顏面,抱歉,本世子不會交出。」
是的,站在燕雲塵的立場來說,賀樓鶯鶯既已入宮,那就是燕秦的女人,豈可將她不雅畫像交到旁人手中。
對於這點宗政宣亦是清楚不過,所以再次開口,「本相只取其中一幅。」
一幅……是那名女子的畫像么?
思及此,燕雲塵沒有猶豫,很快取出畫像。
下一刻,在一道極速射來的內力中,所有畫卷化為灰燼。
燕雲塵呼吸一滯,朝高座之上的那人看去,目光複雜,但最多的是不解之色。
黑袍人啟口,聲音冰寒,「請世子退出大殿,此乃朝堂議事要地,除非世子想向某位長公主殿下看齊,老身自當不會攔阻。」
嘲諷,赤裸裸的嘲諷,而且還是一箭雙鵰的嘲諷。
可奇怪的是,這回韓幕貞居然沒反應!
猙獰的臉,可怖的眸,痴痴傻傻的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世子,回不過神。
「無雙哥哥……」明知不是,仍舊輕聲出口。
也許是思念過度,也許是愛屋及烏,這一刻韓幕貞眼底只有他。
聽到女子低喃,燕雲塵不免驚訝。
沒想到這位長公主也認識陌無雙,不然怎麼會用這麼親昵稱呼。
但未說什麼,畢竟早朝仍在繼續,而高座之上的那人……已經在開口趕他了。
無奈的搖搖頭,燕雲塵終是退出大殿。
發現世子離開,韓幕貞下意識跟到他身後,忘了自己丑陋的面容,更刻意忽略了剛才受到的奇恥大辱。
見此,斐苒朝身旁內侍投去個眼神,內侍會意,緊跟著退出。
插曲告一段落。
現在幾人走後,宗政宣上前一步,將奏本呈上,「請大公公過目。」
爾朱禛佳自知今日在劫難逃,緊了緊拳,心中多有不甘,然而無雙如玉不現身,韓幕貞那廢物又半點用處都沒,只好跪到地上,摘下頭上官帽,「臣……自願辭官!」
斐苒不理,繼續翻看手中奏本,動作不徐不疾,伴隨紙張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
時間緩緩流淌,一眾百官屏息,這一刻但求不殃及自身。
「呵呵~。」高座之上,黑袍人忽然發出一聲冷笑。
「怎麼,犯下惡行,以為辭官……就能了事?」
爾朱禛佳額上沁出冷汗,不知對方還想做什麼,因此不敢言語,仍舊靜跪在地。
說實話,斐苒在看過奏本后,對宗政宣的辦事效率感到非常滿意,事無巨細不說,有的更是追溯到爾朱家歸順燕文前,在民間犯下的惡行。
可惜,所有事加在一起,也抵不過當日爾朱禛佳將半數家產歸入國庫,什麼貪贓枉法,賄賂公行,相較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所以現在會這麼說,是斐苒趁翻閱奏本之際,已經起了別樣心思。
放他走?繼續坐擁四大家族之名?
那當日在雪山之巔,他和賀樓無極突然出現,將自己踢下懸崖的這筆賬又要怎麼算?
發現黑袍人眸光似是變得更加陰暗,爾朱禛佳喉結滾動,心底隱有不好的預感。
「臣……臣……」不斷支吾,爾朱禛佳鮮少不知如何啟口。
最後合上奏本,高座之上,斐苒朝底下眾人看去,「對於這件事,各位愛卿有何見解~?」
官員相互看看,爾朱禛佳……怎麼說也是爾朱家少主,即便辭官勢力仍舊不容小覷,他們哪敢胡亂摻和。
當然,這些人的反應在斐苒意料之內,於是黑袍人假意輕咳,「宗政丞相,老身以為御史官這職位不要也罷,不如以後就由你負責彈劾眾臣,但凡行賄者,即刻停職查辦,待到證據確鑿,一概斬首示眾,如何?」
知道她想做什麼,宗政宣清明的眸底劃過讚許,唇角輕揚,之後更是故意躬身道,「臣以為,如此甚好!」
二人配合默契,教一眾官員不禁咽了咽口水。
這……真要這樣的話,那還得了?!
豈不是要他們每日伸長脖子,等著挨刀嘛!
就有人馬上站出來,「臣……臣以為還是由御史大人繼續負責彈劾一事吧,丞相貴人事忙,還是莫要太過辛勞為好。」
「對對對,臣也這麼認為!」
見此,斐苒發出聲冷笑,「哦?那你們倒是說說,爾朱禛佳一事該如何處置?說的不好~,那便按老身剛才的法子辦,說的好~,老身自當有賞。」
威脅啊,赤裸裸的威脅!
因此剛才還低頭不語的官員一個個爭相開口。
有人建議關押刑獄,也有人建議讓他把貪贓的銀兩雙數奉出,僅有一人提議,將賀樓無極家產悉數充公,用於救濟貧苦百姓。
斐苒朝那人看去,官職不高,長相中等頂多三十齣頭的樣子,但眉宇間自有一股正氣。
是個可用之才。
微不可察的頷首,斐苒卻是按照多數人所言將爾朱禛佳先行關押,至於要如何懲處,這件事日後再定。
先關后判,這麼做不止為報當日雪山之恨,還為了賀樓鶯鶯腹中胎兒,儘管爾朱禛佳矢口否認,斐苒還是覺得此人知道其中詳情,只不過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不肯說罷了,那麼拷問勢必要行。
一件事落定,因著這日早朝接連發生大事,所以直到下朝已是正午。
並未走遠,仍舊在外關注朝堂動向的燕雲塵望了眼天色,「不錯,不錯~。是時候該回去用飯了。」
不知這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燕雲塵只對大公公剛才故弄玄虛,讓一些平日作風不良的官員自露馬腳,從而鑒出忠臣良將的做法,發出讚歎。
同時燕雲塵又覺得可惜,這樣一個人才,居然是太監,還整日頭戴紗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對於這點,男子難免失望。
繼續朝宮外走去,走不多時,燕雲塵發現那位長公主還跟在自己身後,回頭,「殿下何故跟著本世子?」
韓幕貞看著他怔怔失神,「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燕雲塵笑笑,「陌無雙?」沒有對女子毀容感到訝異,眼底也沒有露出嫌惡。
正巧幾名宮婢路過,在看到韓幕貞猙獰的『鬼臉』后,忍不住發出驚呼。
韓幕貞這才意識到自己容貌暴露在外,趕忙以袖遮面。
「皮囊而已,殿下不必太過在意。」燕雲塵說的雲淡風輕。
落到對方耳中,女子再次失神,連語氣都和無雙哥哥那麼像……
片刻后,「你……認識無雙哥哥,對么?」
燕雲塵點頭,「故友,許久不曾往來了。」
韓幕貞卻是露出喜色,「那你知不知道無雙哥哥喜歡去哪兒?我……好些時日沒見到他人了……甚是挂念……」
陌無雙也會和女子親近?燕雲塵微微挑眉,「你是他的……?」
「我是……」韓幕貞開口,稍作停頓,「是……是……他喜歡的女子。」
周圍寒風陣陣,冰雪雖化,燕文國都城依舊冰冷。
此時隨著韓幕貞話落,燕雲塵別開眼不再看她,「恩。」很淡的應了一聲,看起來並不驚訝。
「所以你能告訴我無雙哥哥平時喜歡去哪兒么?我……想去找他。」
豈料燕雲塵不語,竟是轉身離去。
「……。」
韓幕貞不解,怔怔看了他背影片刻,心想難道是自己說錯話了?
「世子……」喚了一聲。
燕雲塵不停,速度比之方才更快。
韓幕貞一急,匆匆跟上,「世子,還望你能好心相告~。」
然而剛說完,一股內息快速襲來,韓幕貞大驚,眼睜睜看著內息在僅離自己半寸遠的地方落下,發出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燕雲塵聲音響起,「如此,已算是本世子手下留情。」
什麼?!韓幕貞呆立原地,再不敢跟上,直到對方走遠,依舊想不通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話,竟惹得這位和陌無雙極為神似的燕文國世子動手。
「長公主殿下~!」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韓幕貞回神,朝那人看去,「你……」
下一刻瞳孔驟然緊縮。居然……居然是閹黨身旁的內侍,剛才還在大殿之上踢過自己。
「請吧,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內侍繼續,語氣愈發陰森。
韓幕貞驚恐的搖頭,「不……不要……」
這種情況下,該死的閹黨會怎麼對付她,韓幕貞不用想都知道,因此步步後退,隱有逃跑之勢。
「來人,給我抓住她!」內侍發話。
跟在他身後的其餘幾人立刻上前,一把扣下韓幕貞。
天寒宮
黑袍人立在一旁,周圍不斷冒出蝕骨寒氣。
「燕秦,爾朱禛佳……我終是對他出手了,你會怪我么?」斐苒放低聲音,對著那個一臉安詳的男子說道。
沒有反應,那人好似睡著了般,仍舊安靜的躺著。
斐苒垂眸,指尖劃過對方紫金長袍,很冷,和她的心一樣,不會再有溫度。
「還有賀樓鶯鶯,那人說……孩子不是他的。」
「是真還是假……不瞞你說,我分不清。」
「所以將他關起來,想著總能從他嘴裡套出些線索。」
斐苒不停訴說,已是連日來養成的習慣。
「稍後我會去天牢看他,希望……能問出些什麼吧。」
「哦對了,今天韓幕貞居然出現在早朝上,呵呵……,你可知她身份上去了,是韓武國長公主殿下,來燕文多數是為了炫耀吧。」
「畢竟宗政宣曾是她意中人,現在辭官隨我來了燕文,就韓幕貞那脾性,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果不出所料,下朝後宗政宣告訴我,大殿之外韓幕貞竟想折辱他,不止罵我閹黨,還說宗政宣只是一國臣子身份低微。我雖未親眼瞧見,但韓幕貞耀武揚威的樣子,呵呵……早已刻入腦海。」
「不過現在的我不比從前了,早朝上將她曾經的掌摑,當眾還了回去,揭我紗帽,我也毀了她面紗,你說……這樣算不算兩清?哦不對,她還害死方若悠,這筆賬……總是要和她算清的。」
這一天,因早朝接連發生大事,斐苒待在天寒宮的時間很長,說的話也比往日要多。
直到天色漸晚,是時候離開,斐苒走至殿門,回頭再次看了眼燕秦,「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殿門合上,許久……許久……許久……
寒冰之上,燕秦緩緩睜眼,眸光黯淡,望著頭頂不斷冒出的寒氣,不發一言。
耳邊有人發出輕嘆,燕秦也不為所動。
直至白袍男子走近,「你……打算瞞她多久?」
燕秦不語,甚至不看對方一眼。
見此,白袍男子也不執意追問,從袖中取出金針,手起手落快速扎入對方體內,「忍忍。」
是的,金針整根入穴,痛苦程度無法言喻。
燕秦面色卻是不變,就像被寒冰凍結了般,只有眸緩緩朝白袍男子移動。
「剛才她的話,陌無雙,你……都聽清楚了?」
寒氣不斷冒出,和燕秦的聲音一樣,冷,很冷,落入誰的耳中,又滲入誰的心中?
陌無雙身形僵住,沒有回話,星眸倒映出對方陰柔的臉龐,二人就這般對視,再沒人開口。
天寒宮外夜色如水,宮內氣氛冷凝。一個時辰后,金針從燕秦穴道緩緩冒出,無聲無息,如同兩名男子,一個已經合上眼,另一個似在走神,又似在……回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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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竹卿寶寶、丟了魚的貓的票票,愛你們不變~!
那啥……憋問我燕雲塵咋了,打死不說不說,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