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張 天玄

  「方老師……」


  當方白走進城牆內時，洛雪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走了出來，眼睛哭的紅腫，手上還抱著那件戰鎧。


  「嗯。」方白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輕輕的點了點頭。


  「方老師……」洛雪直接撲進了方白的懷裡，大聲痛哭了起來。


  方白輕輕攬住了洛雪的身體，在她的背上輕輕拍打著。


  從未見過死亡的她們，怎麼也想不到死亡這件事，會離她們這麼近，天天在一起訓練的哥哥們，為什麼會突然回不來！

  明明其他班的哥哥都能安然回來，而為什麼只有她們班會少那麼多人！


  「方老師……」洛雪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眼睛紅腫抬起頭看著方白，聲音哽咽的問道：「人死了以後……會去哪？」


  方白拍打著的手愣在了空中，沉默了許久：「應該……去……他們該……去的地方吧。」


  「什麼……地方……是……嗚……他們該去的……地方？」洛雪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小臉滿是悲傷之意。


  「應該去……天堂吧！」


  「什麼是……天堂？」


  「天堂……就是好人該去的地方。」方白的回答有些籠統，因為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那些魚人呢？」洛雪指著大海的方向問道。


  「地獄。」方白的回答很簡潔。


  「地獄……又是……什麼地方？」


  「地獄，就是壞人該去的地方。」


  「狗子哥哥……他們……他們是不是……一定去了天堂？」


  「對，一定去了天堂！」


  「那……如果……他們沒去呢？」


  「天堂不收，我收！佛不渡人！我渡！」


  得到方老師肯定的回答，洛雪慢慢的靠在了方老師的懷裡睡了過去，她整個人悲痛了一天，精神早已經堅持不住，身心疲憊。


  輕輕了摸了摸洛雪的腦袋，方白彷彿已經明白自己來軍營的目的，這些犧牲的將士不應該隨著海風而沉入歷史的大海深處，他們應當被人永記，他們應該受後世萬人敬仰！


  曾經的方白有些無法理解國家對於烈士們的追封，人都死了，他們做這些還有什麼用？


  面子工程嗎？

  此時的他才想明白，正因為做什麼都沒有用，所以才要去做這些別人看不懂的事，如果他們這些活著的人都不去記住那些為國家、為親人犧牲的英雄，那麼還有誰會記得這個世界他們曾經來過。


  還有誰知道，他們曾經為自己的國家戰鬥過。


  ……


  十一個小蘿蔔頭並排跪在海灘上。


  軍營里的軍醫給這些孩子重新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好像大魔頭質問的，會死嗎？

  不會。


  在這些軍醫看護下，哪怕大魔頭不留餘地的打，都不可能將這些孩子打死，戒尺的特性就是只會痛，但卻不傷身。


  李戰天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沒有阻攔方白，應該說，其實他的內心也是非常憤怒的。


  但是他作為將軍，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要是戰爭就不能不死人，他不可能將所有的原因都怪罪到自己兒子等這幾個孩子身上。


  他不可能放下所有的一切去質問李霸道他們為什麼要私自出海。


  旁邊的軍醫隨時都在守候，除非方白真的想要殺死這些小蘿蔔頭，不然的話，這些小蘿蔔頭不會有生命威脅。


  但是昨晚上看到方白對於這些小蘿蔔頭的關心程度，李戰天也知道方白不會下死手，昨晚上當方白知道這些孩子失蹤之後，整個軍應上下，最為著急的便是這個方老師。


  當知道他們被困在無名海島的時候，方白更是一人一劍直接殺了上去，所有的小蘿蔔頭都是他帶回來的。


  也許……更多的是一種自責吧！


  而當所有的將士們回到軍營之後，從海平面上飄來了無數的烏雲，不一會兒便聚集到了軍營的上方。


  而這一場雨，接連下了三天。


  無數人望著天空中的那成片烏雲，心中不免有些動容。


  「真……真的有……天堂嗎？」


  站在屋檐下的洛雪抬著頭看向天空，那一件鎧甲被她掛在了房間里，她轉頭看向那一件衣服，心中很不是滋味的咬著自己的嘴唇。


  「我就知道，他們會原諒的！」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怎麼能將所有的事情都怪在幾個孩子身上對不對？」


  「快去拉那幾個孩子，連續三天不吃不喝跪在那裡，別出什麼事才好！」


  哪怕這場戰爭是這些孩子引起的，但是將士們卻從未怪過這些孩子，就好像已經死去的那些戰士，用這場雨告訴所有人，他們從未怪過任何人。


  「獲得……原諒……了嗎？」


  臉色慘白的李霸道全身濕漉漉的，虛弱的睜開自己的眼睛，看著那一縷透過烏雲灑落下來的陽光，

  「對……對不起！」


  李霸道的嘴角蠕動了幾下，只是連續三天不吃不喝的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


  一滴悔過的淚水慢慢從李霸道的眼角流了下來。


  這三天。


  他跪在這裡，紋絲不動。


  就好像大魔頭說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那麼這一場戰爭不可能打的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李子成也不會失去自己的左手。


  所有人都會完好無缺的留在軍營里。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錯，因為他的自大，因為他的自負，因為他的魯莽……


  「謝……謝謝。」


  彷彿心靈洗滌一般，李霸道輕輕叩首，頭緩緩落在了面前的沙灘上。


  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這種獲得別人原諒的感覺，讓李霸道如同重獲新生了一樣。


  雨後的太陽，一道若影若現的彩虹出現在了天空之中。


  陽光照射在李霸道的身上，一絲明悟如同墨水滴落在李霸道的心境之上，隨後慢慢擴散了開去。


  身體暖暖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李霸道的心臟處慢慢擴散至全身各處，彷彿陽光的溫暖一般，四肢百骸都出現了溫熱的感覺。


  好似朝聖一般。


  李霸道雙手合十對著面前的彩虹一拜。


  地元而過，終成天玄。


  「謝謝！」


  李霸道誠懇的對著面前的陽光再一次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