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同去
隊伍在途中緩緩行駛，眼看著天色將晚，又離驛站較遠，所以就地安營紮寨，明日一早再啟程。
徐冰清已換下那身豔紅的嫁衣，不過卻沒有穿自己素日裏的青衣，仍是一襲淡紅衣裙，臉覆麵紗，坐在馬車裏。
“郡主要不要下車休息一下？”悅耳柔和的嗓音出現在車外。
這是？
徐冰清一把掀開車窗邊的紗幔，“紫羅！”
隻見紫羅一身侍女裝站在車外，笑看著她。
“你怎麽……”徐冰清這才意識到紫羅出現在此的目的，想起戰雲熙無來由得不滿，難道……
“我說過，你要做什麽，我不管，但我要陪在你身邊。”
“可是此行……”
“你每次做決定時，從來不征詢他人的意見，那我們做什麽樣的選擇又為何要經過你的同意？”莫修染白衣翩翩，緩緩而來。
看到莫修染，徐冰清終於不淡定了，放下紗幔，提起裙擺走出馬車，看著幾人，“你……們都要去北夷？”
“見過郡主。”恭敬清冷。
“我以為顏末姑娘早就回北境了。”
此人正是姬逸風的貼身護衛顏末，曾經心怡姬逸風的女子，至於現在是否還喜歡姬逸風，那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顏末奉陛下之命保郡主在北夷無恙。”
徐冰清蹙眉，“陛下命你去北夷？”
“事實上，即使沒有陛下旨意，屬下也準備陪伴郡主左右。”
“為什麽？”徐冰清不解，“你可知道此行的凶險？”
“與沙場殺敵相比如何？”
“戰場重要的是殺敵，而這兒，主要是保護人，但也是殺人，同時還要防著被殺……”一襲布衣的姬蒼昊緩步走來。
“你怎麽在這？”徐冰清可不認為他在此也是陛下的旨意。
姬禦宸雖然放過姬蒼昊性命，但他在東皇人眼中依然是殺父疑凶，還是其父親通敵賣國的人證，他的名聲在一瞬間毀於一旦。
現在的他，是罪臣之子，是皇室之辱，比一般平民百姓還不如。
“因為從此時起，我與他們一樣，同是郡主的護衛，要陪著郡主前往北夷。相信有了我們這些人的陪伴，郡主此行定不會太孤單。”
“我不允許！”徐冰清嚴詞拒絕。
就是因為知道此行的凶險，所以她才早早便安排好身邊之人，也不準備帶身邊任何一個人前往北夷。哪曾想，會在半道上被這些人“算計”。
“沒人征求你意見。”莫修染說完便走開了，根本不給徐冰清反對的機會。
“紫羅……”徐冰清轉向紫羅，尋求支持。
“莫前輩說得沒錯。”紫羅亦是態度強硬。
“郡主既然知道此行凶險異常，為什麽不讓我們陪伴其旁？郡主……武功平平，若是有什麽事，屬下還能幫忙，難道這樣不好嗎？”
“顏末，我與你之間並沒有主仆關係，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你用不著為我犯險，而且我並不認為自己值得你這樣……”
“因為王爺在乎郡主。”
顏末一句話堵住了徐冰清還欲勸阻的唇舌。
“郡主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姬蒼昊淡淡道。
“你為什麽要來？婉茹她……你就這樣走了，你讓婉茹怎麽辦？”
“我現在連平民百姓都不如，與她之間本就沒什麽可能……”
“可你卻讓她喜歡上了你！”
“我現在走了，她也能死心了。”
“不行！”徐冰清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蘇婉茹提到姬蒼昊不願見她時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臉，心中極為不忍，“你現在必須回京城，婉茹一定擔心極了。”
“郡主放心，我與她已解釋清楚。”看著周邊的人影，“郡主想要把所有人都照顧到，那是因為郡主心善。可他們跟著郡主，甘願遠離家鄉，甚至是遠入他國，生死難料，又是為什麽呢？那是因為他們相信郡主，相信郡主可以把他們完整地帶回來，相信陛下可以妥善安排好他們的家人，相信東皇可以讓他們死得其所。”
“世上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我去北夷，說到底，不過是自己的私心，實在不值得你們這麽多人跟著犯險。”
他們身邊皆是姬禦宸派給徐冰清的護衛，與北夷使臣他們的營帳處還有些距離，所以不必擔心被外人聽到。
外人！
這兩個字對於先前的他們來說，他們彼此才是，但對於現在的他們……
這是多麽不可思議之事！
從此時開始，他們就是一家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因為他們是東皇國人，而北夷人……自然就是外人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私心，我去北夷是因為想逃離東皇，與郡主並無多大關係。”姬蒼昊不在意道。
“是嗎？”徐冰清嘴角輕勾，看破不說破。
說到底，姬蒼昊此行是因為蘇婉茹，他要離開蘇婉茹，可又舍不得，而徐冰清是蘇婉茹的牽掛，所以他甘願赴險，同徐冰清一起前去北夷，順便保護她，因為他知道婉茹不想徐冰清遇險。
夜幕降臨，篝火燃起，素來清冷孤寂的黑夜在此時也不再冷寒，反而有一種溫暖熱鬧之意。
徐冰清坐在營帳前看著周邊忙碌的眾人，心中甚是溫暖，嘴角不自覺地帶著笑意，還有一絲無奈。
“郡主，喝杯茶吧！”顏末遞過來一杯熱茶。
徐冰清接過茶盞，微微一笑：“多謝！”
顏末的突然示好讓她心裏覺得怪怪的，畢竟顏末曾經心怡的人是姬逸風，而她曾是姬逸風的未婚妻。
現在顏末不計前嫌地來保護她，雖然她是出於好心，但徐冰清總覺得尷尬，倒是不知該如何麵對她了。
“陛下說，郡主和親北夷，是出於一片愛國之心，此乃世間女子所不及……”
徐冰清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心中不得不佩服姬禦宸能說會道的本事。
“所以……屬下願追隨郡主前往北夷，致死不悔。”
“顏末，其實我……”
“屬下知道郡主一時之間怕是難以相信我，自從那日郡主不計前嫌地放過我和塗傲時，我便說過，若郡主有朝一日需要我之時，我定義不容辭。至於王爺？郡主請放心，自從知曉王爺對我並沒有那份心思時，我就斷了念頭。況且，現在我知道王爺對郡主生了情，王爺又對我有恩，我自是要替王爺保護好郡主的。”
徐冰清被茶水嗆了一下，忍不住連連咳嗽。
“郡……郡主？”
“顏末，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與安王早已解除婚約，況且此次和親北夷的人好像就是我吧！”
“陛下說，王爺喜歡郡主。”
徐冰清已不知如何作答。
“即使陛下不說，我也知道。回京這段時日，我雖然待在京畿青龍東營，但也聽聞了不少王爺與郡主之間的事。根據屬下的了解，郡主三番兩次拒絕他的善意，忤逆他的想法，甚至越權決定他的人生，依照王爺的性情，恐怕早就與郡主動手了，哪會處處避讓、事事遷就？”
是嗎？徐冰清忍不住暗自嘀咕。
“我不知道郡主為何同意和親北夷，但……想來王爺心裏定是不痛快的……”
徐冰清暗忖：這姑娘，剛才還說自己斷了念頭，現又提起，看來還是放不下啊！
可這一次，徐冰清想錯了。
“這樣也好。王爺傷了我，郡主傷了王爺，兩方相抵，概不相欠。”
“嗯？”徐冰清驚詫了。
顏末撩發一笑：“郡主不必驚訝，屬下是真的想通了，也看開了。先前待在王爺身邊，我以為自己離不開他，也不會離開他。後來，我去了京畿大營，也去了京城的各個地方，忽然覺得，我待在北境，像男兒一樣征戰沙場，也並不僅僅是為了王爺，其實我心裏還是為了我自己。我喜歡打了勝戰後，將士們歡呼的聲音；我喜歡被百姓們讚頌崇拜的言語；當然，我更喜歡因為我的一份力，讓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能夠安樂幸福。”
“顏末姑娘的心胸讓我自愧不如。”
“不！郡主此舉與戰場上那些沙場禦敵的將士並無二致。”
徐冰清苦澀一笑，她倒是不知道姬禦宸給顏末灌輸了什麽想法，竟讓她對自己如此推崇。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顏末是一名真正的女將軍。
說來也是幸運，不管先前經曆過什麽，但身邊之人對她皆是真心一片，現在的徐冰清很幸福，雖然她即將遠嫁他國，雖然她可能再也回不來，雖然她心中亦是萬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