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登高博見

  水流心不驚，雲在意俱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徐冰清或許有一張淡然自若的麵容，胸中有一顆赤子之心，但她絕對不是一心不贅物的逍遙之人。


  “冰清，你喜歡安王嗎？”


  能說出此話的非秦雪萱莫屬。


  素英亦緊張地看向徐冰清，因為她知道小姐心裏對安王是有不一樣的感情的，就是不知這感情有多深，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屋內一片靜然，全都看著徐冰清。


  隻見她先是低首斂眉輕笑，而後抬起頭看向秦雪萱，“為何這樣問？”


  她知道，秦雪萱之所以這樣問並不是如其他人一樣好奇自己的感情狀況，而是另有他意。


  “你若真想解除婚約，早先就可以提出來，相信陛下和娘娘並不會太過強求，即便這件事是先太子妃的遺願。況且，不管是先太子妃，亦或是陛下都更希望安王和你能夠平安幸福，哪怕你們最後並未在一起。”


  這倒是實話。


  隻不過……她先前之所以不說，是因為這是皇家對寧國侯府的安撫和保護，也是長輩的心意，還有就是……自己心裏漸漸給這個人留了位置，她以為他們會順其自然地在一起。隻不過事與願違，他們的相遇並不如她期想的那樣，他……並不是很想見到她，甚至很厭惡她，所以她決定放棄這段婚約……再加之，後來出了這麽多事，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但已不敢再奢望他亦喜歡她，所以解除婚約的想法從未改變過……她沒想到的是他最後會喜歡上她，隻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不想耽誤他，亦不想拖累他，所以他們之間……是注定沒有結果的。


  這些話，她並不想告訴她們知道，因為那沒有意義。


  “我聽聞你那日出宮之後去了煙火樓……”


  “冰清去煙火樓怎麽了？”蘇婉茹不明所以。


  “煙火樓雖是你的產業，可是這些年，你一向是全權交由牧照管理，甚少過問，而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你又身受重傷，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你應該會先回府休息才是。”


  徐冰清沉默不語，她那日見了澹台朔，這件事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雖然陛下和戰雲熙那裏肯定瞞不過，而且她也沒想瞞住那兩人。


  “先前寧國侯之死是征戰沙場，是為國而死，所以你可以坦然接受，但如今揭露出來，他是被人暗害而死，你怎麽可能還會如此淡定自若？你怎麽可能任由凶手逍遙在外？冰清，我說過我並不比你蠢笨……”


  徐冰清輕聲歎氣，不知如何說。


  這時，夢汐開口道：“三王兄離開之時，讓拓跋宏和我早日帶著若水返回西羌。他還提醒我們，說你不是簡單之人，讓我們不要踏入這趟渾水當中……他猜測，你和東皇陛下不會輕易放過這些人。他還說，先解內憂，再除外患，方為治國之道。而你和東皇陛下都是這世間絕頂聰明之人。”


  秦雪萱驚訝地看了一眼夢汐，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明白所有。


  “西羌一向懂得審時度勢，明哲保身，既不欺辱他人，也不允許他人欺辱自己。這源於西羌王和王後的恩愛有加，還有對待子女的一視同仁，並盡心盡力地培養大皇子，為西羌的將來早早準備好了繼承人，所以西羌沒有什麽兄弟反目，也沒有為權、為利、為名之爭，這是西羌自己的強大。”


  夢汐輕輕一笑：“隻不過是每個人所追求的不一樣罷了。”


  “那日見到三皇子，便知不是池中物，如今看來，終歸還是小瞧了他。不過，西羌王和王後既能教出如此出類拔萃的三皇子，想來大皇子更為鶴立雞群……”說著，徐冰清嗓音漸低，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緒裏，“陛下還年輕，朝堂大臣也都年紀輕輕便承擔重責，這些雖與東皇國將來有益，可也存在很多弊端，且東皇國經這一次大清洗，人才也必衰減許多……”


  “冰清……”夢汐有些無奈。


  “嗯？”徐冰清下意識應答，並未反應過來。


  “果然……”


  “什麽？”


  “我本來聽聞安王要和你解除婚約時，還在擔心你以後要如何。三王兄說，我的眼界和心胸與你差了豈止是十萬八千裏。還說，寧安郡主的格局絕不是單純的男女之情。那時，我還不相信，因為我自認為幼時便認識你，相比於他，則更為了解你。隻是今日我才知道，你確實已達到我這輩子都不能媲及的高度，你的所思所想是國家，而我的所思所想是家。”


  徐冰清無奈搖頭，“隻是習慣性胡思亂想罷了。”


  “哪有？”蘇婉茹反駁，“你本來就很厲害。”說著興奮地去拉夢汐的手，“夢……哦！五皇妃，你不知道，冰清她很聰明的，她……”


  “蘇婉茹！”秦雪萱忍不住扶額，“我們在說正事，你能不能別搗亂？五皇妃別見怪，凡事隻要涉及冰清，她腦子就會抽筋。”


  “沒關係，我很喜歡聽。”夢汐笑著看向蘇婉茹，“我可以喊你婉茹嗎？”


  “當然。”蘇婉茹很是興奮。


  “你給我講講……她這些年都做過什麽人神共憤的事，好讓我同仇敵愾一番。”


  “啊？”蘇婉茹驚。


  “不對！我說錯了……應該說，你給我講講她都做了什麽事，讓你這麽喜歡她？”夢汐對徐冰清挑眉。


  蘇婉茹興奮地誇誇其談，向夢汐訴說著這些年的徐冰清，好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


  徐冰清略顯無奈。


  秦雪萱歎氣無語。


  不過經過蘇婉茹的這一番插科打諢，倒是讓氣氛輕鬆起來。


  這種平淡安穩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眼看著日漸西斜，秦雪萱她們相繼離開。


  徐冰清斜坐榻上靜默不語。


  “小姐。”素英和妙菱走上前，神情間略顯緊張。


  “不用那麽緊張，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


  “小姐要看……那個……安王讓人送過來的……”妙菱小心翼翼地低語。


  徐冰清輕笑：“拿過來吧！”


  “是。”妙菱跑去書房。


  “小侯爺前兩日去了安王府……”


  徐冰清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有些頭疼，“然後呢？”


  “聽聞小侯爺與安王比武切磋了一下……”


  徐冰清輕歎口氣，沒想到解除婚約這件事，身邊之人竟比自己更在意。


  “小姐！”妙菱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中拿著一折卷軸。


  “嗯。”徐冰清接過卷軸，“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是。”素英和妙菱離開，並關好房門。


  徐冰清看著手中的卷軸，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打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解除婚約”四個大字……


  “即日起，姬逸風與徐冰清兩人解除婚約。汝出生壽辰滿師，成親生子滿月，發財開張，壽終正寢，全都與姬逸風無關……”


  短短兩句話，墨字力透紙背，蒼勁有力；字與字之間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透過這幅字，她甚至能夠想象到姬逸風當時的心境，還有他的果決。


  其實，她還是很了解他的，他的自尊，他的驕傲，他的身份，他的……總之，姬逸風此舉是在徐冰清的意料之中的。


  隻不過……縱使她再聰慧無雙，對於“情”，她仍是不懂的，而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