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故作不在意
兩日後。
徐冰清昏迷了整整兩天,而姬逸風也在外殿不眠不休了兩天兩夜,守在那一動未動,不言不語。
姬禦宸剛處理完奏章,來到明月殿,看到滿眼血絲、渾身狼狽不堪的姬逸風,眉頭緊皺,“行了,回去休息吧!看看你什麽樣子?禦醫說她很快就會醒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姬逸風看向姬禦宸,“皇兄……”聲音沙啞低沉,可以想見他的喉嚨多麽需要水的滋潤。
姬禦宸無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洗漱一番,她若醒來,朕馬上派人知會你。堂堂一國王爺,這個樣子,可真丟人,出去可別說是朕的弟弟。”
姬逸風手撐桌麵,緩緩站起,身體早已僵硬無力,搖搖欲倒。
“來人!扶安王回寢殿休息。”
“是。”有內侍進來攙扶著姬逸風離開。
姬逸風前腳剛離開,內殿便傳出聲響來。
“小姐!”素英驚喜。
“小姐,你終於醒了。”妙菱泫然欲泣。
姬禦宸聞聲,冷哼道:“醒的可真是時候!”
他敢肯定徐冰清早就醒了,至少在姬逸風適才還在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不過,她不想見姬逸風?為什麽?
徐冰清睜開眼,入目的是妙菱滿臉淚痕的小臉和素英放鬆下來的欣慰,打量一下房間,發現是姬晟月的明月殿,這才安心。
姬禦宸猜得不錯,適才他進來殿中,外殿的宮女、內侍們行禮跪拜時,徐冰清就醒了過來。
隻是當她模糊聽到姬禦宸和姬逸風的談話時,她便選擇再睡一會兒,說不出為什麽,隻是不知如何麵對姬逸風,或者內心深處並不想見到他,所以隻能先行選擇避而不見。
“醒了?”姬禦宸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素英、妙菱行禮。
姬禦宸揮手讓兩人退下。
素英和妙菱心有擔憂,可也不敢公然違背陛下的旨意,隻得去外殿等著。
“感覺如何?”
“還活著。”徐冰清輕扯唇角。
姬禦宸冷哼,點頭,“的確。”
“讓陛下和姐姐擔心了。”
“雪卿擔心了兩天兩夜,逸風也在這裏守了兩天兩夜。”
提及姬逸風,徐冰清自覺地閉口不言。
姬禦宸仿若不曾察覺到徐冰清的沉默,繼續道:“司空前輩把逸風暴揍了一頓,如此結果,你可滿意?”
這倒是徐冰清沒想到的,她以為以外祖父的性情最多把趙星兒或是趙陽暴揍一頓。
其實徐冰清不知道的是司空溟的確把趙陽痛揍了一頓,還揚言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就把南黎王趙世勳給剁碎了喂狗。
“冰清,你很聰明,你明知道的,逸風他不可能……”
“陛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了?”
“你!”姬禦宸語塞,“若不是雪卿擔心你想不開,讓我勸勸你,我才懶得理你。你看看你如今的這副鬼樣子,一把似真還假的匕首就讓你亂了心神,你可真是出息!”
徐冰清臉色越加雪白,心事被別人看透的感覺太糟糕了,但這並不是最讓她擔心的,她害怕的是姬逸風看到那把匕首會猜到她的心思。她不想姬逸風知道,更不想知道他知道她心思後的結果。
姬禦宸仿若察覺出她的避而不談,“你……”看著她蒼白瘦削的小臉,不忍心再責罵,“你以後別讓雪卿為你擔心了,害得朕也受連累,還有浩然、雪萱他們各各心驚膽戰的……”
“我以後會小心。”
今夜的姬禦宸格外的囉嗦,但他自身並不是喜歡多費口舌之人。
很顯然,這兩天秦雪卿因為擔憂徐冰清,一直對姬禦宸耳提麵命,讓他趁隙多多勸慰徐冰清,導致他堂堂一國帝王不得不在這與她閑聊家常,還成了她口中的囉嗦之人。
“陛下!”徐冰清意識到什麽,掀被下榻。
姬禦宸見她此舉,眉頭一皺,這丫頭,不會是……
徐冰清咬牙忍著傷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行禮,“懇請陛下解除安王與冰清的婚約。”
“你……”這是姬禦宸第一次這般為難。
看著跪倒在地的徐冰清,又看了殿門處一眼,姬禦宸心中歎息: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如此一來,姬禦宸倒是有些心疼自己弟弟了,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在外殿苦守了這麽久,最後得來這麽個結果。不過他更為苦惱的是該如何向雪卿交代,畢竟雪卿是最為盼望他們兩人能修成正果的人。
殿外,姬逸風一襲白衣直立在那,適才他回自己寢殿洗漱了一番便趕了回來,卻沒想到剛到門口,便聽到徐冰清的“解除婚約”之言。
看著緊閉的房門,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似天涯。
聽聞此言,姬逸風刹那間便已心神俱傷。
原來她從來就沒想聽他的解釋,原來她從來就不在乎他與旁人如何,她甚至從未想過接受這樁婚約。更或者說,姬逸風這個人對她而言可有可無,哪怕他已經在盡力去了解她,去懂她。
原本這樁婚約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沒想到最後他竟成為她的負累,而他也從最開始的漫不經心、毫不在意慢慢變成了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命運最可笑的是這樁婚約先前不在意的人明明是他,到最後卻在他心裏漸漸生了根,發了芽。
也許從一開始他的心裏便是有她的,隻是當時相遇時間太短,間隔時間又太長,一時的懵懂之情在時間的長河裏被漸漸遺忘;再次相遇,她不在是當年的她,而他從未改變,所以他討厭現在的她,並對其惡語相向、怒其不爭。殊不知,他內心深處是心疼現在的她,想要她變回從前的她。
不!他隻是很想幫她找到原本就屬於她的快樂與幸福。
隻可惜事與願違,他們之間相處之日太短,彼此之間知之甚少,誤會、猜疑占據了大多數,所以往往都是近在咫尺卻又遠如天涯。
姬逸風重呼口氣,抬手欲推開房門,可最終還是強忍著心底不斷湧起的痛意頹喪著轉身離開,或者說是落荒而逃,因為他是直接施展輕功飛身而去,把宮中的禮儀規矩全都棄之不顧。
聽著房門外淩亂的腳步聲,“你滿意了?”姬禦宸冷眼看著徐冰清。
他知道徐冰清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姬逸風在外麵才故意在此時提出要解除婚約。
徐冰清低首斂眉跪在那,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的確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讓姬逸風聽到的,她知道以姬逸風的清傲,若是她率先提出,他很容易就接受了。在這件事上,“強人所難”這四個字並不符合姬逸風的性格。
“先起來吧!”
“謝陛下。”徐冰清扶著床榻邊緣慢慢站起,剛坐回床榻就忍不住氣喘籲籲,香汗直流。
想來適才的連番動作扯到了身上的傷口,隻不過,她一直忍著傷痛一聲不吭。
“我可以允你。不過,這件事畢竟是逸風和你的事,你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反正最終還要看他的意思。”
“陛下心中清楚,不管是南黎,還是北夷,兩國之中皆有與東皇國朝堂之人有所勾結,趙陽是南黎太子,其母是南黎王後,又是東皇國人,且與陛下……頗有淵源,若是……”
“你想讓逸風和趙星兒聯姻。”姬禦宸冷哼,看著徐冰清淡然自若、公事公辦的模樣。
若不是他早早便猜到了徐冰清的女兒家心思,他還當真以為她一點都不在乎姬逸風。
“陛下明知道,此舉可多得。”
既能破壞南黎人與東皇人的暗中勾結,又能鞏固南黎國皇室與東皇國皇室的利益。當然,對於徐冰清來說,可以借此解除她和姬逸風的婚約,還彼此自由之身。
“還是說陛下怕南黎轉變合作對象?”
若是南黎公主嫁於安王姬逸風,若是有一日南黎在姬禦宸身上看不到利益,那南黎是很有可能會選擇另謀他法的,而這個他法就是姬逸風。因為他同為先太子的嫡子,對東皇國皇位而言,同樣的名正言順。
“你不用試探我,我自幼看著逸風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一清二楚。”
“陛下誤會了。陛下英明神武,無所畏懼,本就是天人。”
“行啦!用不著你在這假言假語、溜須拍馬的。我還是那句話,逸風的事他自己做主,隻要他心甘情願,我亦不會強加幹涉。就像那把匕首,逸風並不知情。”
說來說去,徐冰清無非就是想聽到這句話,隻是真的聽到了,心口微鬆的同時又有些悵然若失。
“我隻是不明白,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徐冰清沉默不語。
“聽聞前幾日你去墓地祭奠師父師母?”
姬禦宸口中的“師父師母”指的自然是已逝的寧國侯夫婦了。
徐冰清嘴角勾笑,直視姬禦宸,“突然有些想他們了。”
“是嗎?”姬禦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兩人心知肚明,此話並非實話。
雖猜不透對方所想,但依著這些年的默契與信任,他們都知道對方皆不會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