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歡而散
出了府門,姬逸風已等在那了,隻見他跟塗傲一人牽著一匹馬站在府門前。
姬逸風手中的黑色駿馬顯而易見是他自己的戰馬,而塗傲手中的是一匹棗紅色的良駒。
這是?
是上次京畿北營玄武營中,徐冰清馴服的那匹駿馬。
“咦!好漂亮的馬。”不用懷疑,說此話的隻能是簡單純真的妙菱。
“小姐?”素英皺眉,看向徐冰清。
徐冰清上前輕撫馬兒,的確是匹好馬。不過,終歸是無緣罷了。
“敢問王爺打算去哪?”
“上次是秦霄羽掌管的玄武北營,今日便去白虎西營吧!”說完躍上馬背。
徐冰清聞言,身形未動分毫,“冰清不屬朝堂,亦不屬軍營,軍中重地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王爺也切莫胡鬧了,請原諒冰清恕不奉陪。”說完轉身便走。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敢拒絕本王。”
徐冰清已不願再理會他。
“小姐!”
身後傳來素英驚慌的聲音,徐冰清隻感覺到有人摟住自己的纖腰,緊接著身體也在瞬間騰空,眨眼間便被人抱上馬背。
再然後,某人緊摟著她,執韁揚鞭,馬兒飛快跑走。
一時間,府門前隻剩素英、妙菱、塗傲三人目瞪口呆。
哦!還有一匹被人遺忘的棗紅馬。
“王爺!”徐冰清柳眉微蹙,怒從心起,可惜身後之人看不到。
馬兒在奔跑,一路帶風,徐冰清的墨發也隨之揚起,風情無限。
一縷發絲隨風落到姬逸風的臉上,一絲清香鑽入鼻尖,如同她的人,清、淡、潔,雅。
“王爺,請放手!”徐冰清扭身想擺脫腰間的那隻手掌,隻是人弱力微,並未撼動分毫。
姬逸風充耳不聞,繼續策馬前行。
徐冰清平複氣息,淡然道:“王爺身為三軍主將,自當比冰清更明白什麽是軍令如山,什麽是軍紀綱常,更知道軍營重地是不允許外人進入之規矩。上次王爺私自帶冰清入營已是違法違令,王爺怎能一再地明知故犯?”
姬逸風依舊無動於衷。
“王爺大庭廣眾之下攜冰清共騎,又置冰清於何地?”嗓音裏帶著抹厲色。
姬逸風終於不在沉默,“你在意?”
徐冰清回頭看著他的眼睛,慎重其事道:“在意。”
姬逸風盯著她半晌,確定了她此言非虛,才勒緊馬韁,停了下來。
徐冰清撩開他的手臂,縱身從馬上躍下,不再發一言。
姬逸風隨之躍下馬背,看著她的身影,欲言又止。
他明白徐冰清所作所為皆是有理有據,為局,為勢、為她自己、為皇兄,也為他。
與皇兄相比,這些年陪在她身邊、護她周全、知她懂她的那個人,是皇兄。反觀自己這個未婚夫,倒更像是外人,不,更像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他知道徐冰清是皇兄的人,可以說是皇兄安排在宮外的眼線,是與皇兄並肩應對朝堂紛雜局勢的同袍。
姬逸風想問她,她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默默做了這麽多,真的是不求名、不求利,不求任何東西?還是說她對皇兄有著旁的心思,隻是有緣無份,隻得默默相守?
可他終歸不敢問出口,不管是因為皇兄,還是因為皇嫂,又或是因為自己,但僅僅是因為她,他都不能問。因為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
當他知道了她這幾年的經曆之後,他想盡自己所能來保護她,可又忍不住猜測她的心思,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可他終歸是不了解她,也不明白她。有時候,關於她的所作所為,他都忍不住生氣,氣她,也氣自己,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生氣,每當這時,他又要顧忌她的感受,控製自己的脾氣,盡力不去惹她生氣,嚐試著去理解她、幫助她。
天知道,這次回京,他比以往都要氣憤,都要鬱悶,都要憋屈……
最終,姬逸風輕呼口氣,“抱歉!是本王唐突了。”
每次碰到徐冰清,看似都是姬逸風占上風,但最後妥協的好像總是姬逸風。
明明倆個人看起來,徐冰清才是那個溫柔軟語一些的人,而姬逸風看起來則顯得霸道強硬些。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
徐冰清轉過身看著他,“我知道王爺常年縱橫沙場、肆意瀟灑、不拘小節,此舉也是出於好心。隻不過冰清要讓王爺失望了,冰清如京中其他貴女一樣,長年居於府中,且深居簡出。對於冰清來說,騎馬揚鞭、縱意瀟灑,不是冰清一介女子所能為之事。”
這話若是被熟識她的人聽到,怕是會驚掉大牙。
不管現在的徐冰清如何的溫雅端莊,但骨子裏的倔強任性卻從未消散,隻不過從不輕易顯現出來罷了。
姬逸風盯著她,嘴角輕勾:“你口中的閨中女子所能為之事,就是居於京城深牆大院,整日裏處心積慮、百般算計,是嗎?”
此話一出,姬逸風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他一時又不知道如何辯解,胸中更是憋著一口氣,無法發泄,隻得撇開頭,不再看她。
徐冰清仍是淡淡笑著:“也許吧!”
姬逸風眉頭緊皺,若是此時她生氣,或者對他發脾氣,他都可以接受,唯獨她臉上這淡看世間一切的笑意讓他氣憤,讓他更沮喪,好像在她麵前,自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這些年,她年幼時的瀟灑爛漫、飛揚灑脫,在此刻的她身上全都消失不見,不留下一絲一毫。
即使是上次她在玄武營中馴服烈馬時,曆經幾番波折,幾次摔下馬背,但她都沒有放棄,也沒有叫疼。
看到她滿額香汗、發衣淩亂,臉帶笑意時,姬逸風以為他終於找到了一絲她以往的颯爽。隻是現在才知道,那時的她看似卸下了素日的溫婉賢淑,其實並沒有什麽改變。
徐冰清還是徐冰清,隻是不是姬逸風所熟悉的六年前徐明淵經常掛於口中飛揚灑脫的小女孩,是六年後,即父母逝世後,這個內斂隱忍的徐冰清。
身後塗傲騎著馬,還有素英和妙菱趕著馬車相繼而來。
姬逸風輕輕道:“京西白虎營由霍真掌管,霍真曾是徐侯爺的副將,看著你自幼長大,我原本想讓你見見他,想著見到他,你也許會開心一些。”
徐冰清心中震驚,麵色卻未改,靜靜看著姬逸風的側臉不語。
“塗傲,護送郡主回府。”說完頭也不回地飛身上馬離開。
剛到的三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何事,可也敢說什麽。
徐冰清看著遠去的頎長身影,幽幽一歎:情義自在心中,見或不見都不重要。
她對他亦是感激的,不管是這次,還是上次去玄武大營。
她多年不再碰馬,是怕沒了兒時騎馬揚鞭的樂趣,也怕觸碰到往日父母猶在的美好回憶。
她那日之所以答應馴馬,若說是因盛情難卻,又或是騎虎難下,那倒不是真話。其實,她也想看看自己是否還能找到當年策馬狂奔的感覺。
隻是,當她獨自坐在馬背上狂奔時,也許身邊再也沒有父母的陪伴,也許是長大後沒有了年幼時極易快樂的心境,她再沒了當年的興奮和喜悅,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感覺。
親人不在,往事已矣!
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馬背上肆意狂奔、無所顧慮的小女孩,如今再提及舊事,也不過是徒惹心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