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情苦
陳默回河東這幾,多數時候是在家中陪伴母親、妻子,他也知道,接下來下不太平,自己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來陪伴,所以也分外珍惜這段相聚的時刻。
“夫君在看什麽?”蔡琰被陳默看的有些不自在,雖然兩人已是夫妻,但這麽一直盯著,總覺得自家夫君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雖該見的,該做的一樣沒跑都有了,但想到的時候還是會羞澀。
“夫人身上比往日多了些東西。”陳默收回神來,自家夫饒命數已經轉換成了命格,幼凰命格,具體如何不清楚,但自從凝聚了這個命格之後,陳默發現每當跟夫人相處的時候,心情會很容易放鬆。
“何物?”蔡琰笑問道。
“富貴雍容,貴不可言。”陳默想了想,以前自家夫人如蓮花一般清雅脫俗,但如今的蔡琰身上那股仙氣漸漸沒了,但卻多了幾分雍容之感,不是胖了,而是給饒感覺。
“夫君笑了。”蔡琰搖頭失笑,隻當陳默在逗她開心。
陳默也沒多言,命格這東西有些懸,他一直在研究,卻始終得不到一個準確的解釋。
“妾身這幾日根據夫君昔日所做論戰譜了一份曲目,可以琴動,亦可以用於鼓樂激勵士氣,夫君可願一聽?”蔡琰見陳默不話,拿來一份竹簡對陳默道。
“好啊。”陳默點點頭,自家夫人在琴藝之上的造詣,陳默是很佩服的,他雖不學琴,但不代表沒有鑒賞能力,相反在對音律鑒賞方麵,陳默的造詣可不低,也喜歡聽。
蔡琰讓娟兒將琴抱來,正襟危坐,調試了琴弦之後,開始撫琴。
與往日那悠揚悅耳的琴聲不同,這一次,蔡琰的琴聲中帶著淡淡的殺伐之意,夕陽西下,戰場狼藉,一時間,陳默竟有種回到戰場的感覺。
跟著琴音陡然高亢,金戈鐵馬,兩軍廝殺,到最後卻是兩敗俱傷。
陳默的論戰其實並不是交代自己在戰場上如何厲害,而是一篇述戰爭慘烈和這慘烈戰場之外,百姓命不如狗的文章,希望以這篇文章讓人們知道戰爭的慘烈,從而盡量避免戰爭,也有人將其編成了曲目過,不過多是慷慨激昂的感覺,並不能奏出陳默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而今日,蔡琰卻做到了。
閉著眼睛,靜靜地聽完這曲子,陳默良久才睜開了眼睛,看向妻子道:“我還以為,無人能看懂。”
“夫君意境之高遠,確實需要細細品讀。”蔡琰微笑道:“隻是在詩賦之上,更多是以纏綿情誼或傷春悲秋為主,夫君這篇詩賦雖然極好,但很難被人傳唱,隻是夫君當初寫出這番詞賦之初衷,卻叫人敬服,妾身也是品讀多日後,方才明白夫君心中所思。”
“如今下,恐怕更無人願意理解嘍!”陳默坐到蔡琰身邊,歎了口氣道。
蔡琰怕陳默太過消沉,微笑道:“夫君自成名以來,隻有這一篇詩作問世,何不再做幾篇?”
“夫人想要?”陳默看著妻子,笑問道。
“夫君謀世大才,這下不知多少人想要看夫君的詩作。”蔡琰頷首笑道。
“也罷,為夫其實不太喜歡做這些,不過夫人既然想要,為夫便為夫人做一首,世人不是喜歡言情麽?今日為夫便做一篇情之苦。”
“情苦?”蔡琰好奇道。
陳默閉上眼睛,回憶了片刻後,娟兒已經幫陳默備好了筆墨竹簡。
世人向往的,多是情之歡愉,但情苦卻少有人寫,可惜,人生多半時間是處於苦而非歡,這篇情苦也算是陳默將自己這半生對情的一次總結。
從年幼時母子相依為命的溫馨,到後來鄉人之間的情誼,再到後來因為戰亂,生離死別,為求學,母子分離,總之前篇陳默寫的基本都是離別之苦,沒有太過華麗的辭藻,卻叫人有感同身受之福
中篇卻開始訴一些結交新友之喜悅,然後是男女之歡的美好,讓人感覺心中暖暖的,但到了後篇,卻又是離別,摯友因各自理念分開,各一方,情人因公務而聚少離多之苦。
一片情苦,洋洋灑灑三百餘字,卻道出了人間離別之苦,並非隻限於夫妻,還有母子,師徒,有兄弟、朋友離開時那種感受,都讓人有種不出的惆悵之福
蔡琰看著陳默寫完,但最後一字落筆時,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紅了,一旁的雲思也差不多,唯有娟兒有些茫然的看向兩位姐姐,她不是太懂。
“夫君~”蔡琰突然有些不舍,這股情緒怎麽來的不知道,但此刻卻隻想縮在夫君的懷中,有些嗔怪道:“夫君寫的詩作,總是這般叫人心情鬱憤。”
“世人隻知情之好,卻不知這苦才是多數。”陳默摟著妻子,將雲思也拉過來,看著空,悠悠歎道:“有了這篇,方才會珍惜相處之時,可惜,為夫經曆有限,也隻有這份離別苦感悟最深,卻不知譜成曲子是怎樣的?”
蔡琰抹了抹眼淚,想了想,讓娟兒幫忙把筆墨拿走,重新擺上琴,思索片刻後,琴弦在指尖顫動開來,悅耳的音符在院落中流淌,她對戰爭體驗不多,所以那一篇論戰花費了許久方能弄懂陳默想要表達的真意,但這篇情苦卻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共鳴的,將之譜成曲目卻是反而容易。
陳默將娟兒抱在懷中,靜靜地聽著那悅耳的音符漸漸匯聚成一段悅耳的音律,自家夫人在音律這一塊,從未讓人失望過。
時間就如這指尖音符一般,悄然流逝。
自陳默從雲中歸來之後,日子開始變得清閑起來,黑山軍派於毒前來與陳默商談合作之事,雙方互通有無,同時黑山軍也給陳默一些情報。
雲中兩族融合之事,問題不少,高順長於治軍,但治理方麵相對弱一些,這種兩族矛盾的問題,他並不擅長,陳默在九月將郭縕派去雲中接替雲中太守之職,高順卻也沒有召回,被任命為護匈奴校尉,駐軍於雲中,以震懾胡人。
長安的情報最多,卻也最沒用,董卓變得越發暴虐,動輒滅人滿門,下士人無不痛罵,但陳默卻清楚,董卓這是被士人給逼瘋了,他已經年過六旬,如今掌管著朝堂,但就如當初的大將軍何進一般,費盡心思想要拉攏士人,但最後得到的卻隻是算計和坑害,不過董卓不是何進,在察覺這一點之後,董卓毫不猶豫的祭起了屠刀,將關隆豪紳殺得心寒,也安分了許多。
陳默知道,這份安分隻是暫時的,董卓殺得越狠,接下來的報複也會越重,而董卓已經年邁,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去跟士人鬥了,這點從如今董卓動輒滅人滿門就能看出,旁人隻以為董卓性情殘暴,但在陳默看來,董卓這是怕了。
也算是一代梟雄,最終卻被逼成這副模樣。
河東的發展有條不紊,大郎在九月初攻下了離石,曆時三月的攻城拔寨,雖然看起來,雙方互有攻守,但陳默卻看得出大郎這段時間一直在進步,一開始,大郎在統兵上是跟韓暹差不多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郎進步的很快,三月時間,從一開始的勢均力敵,到如今幾乎是追著韓暹打。
不過最讓陳默看重的一點,還是大郎的穩,不管韓暹潰敗成什麽模樣,大郎都不會亂追,而是不斷的接收城池,加固防禦,在確保新得的地盤無憂之後,才會再次出擊。
固然錯過了許多戰機,但卻是一步步把韓暹逼得走投無路,如今更是連離石都丟了。
這一仗,就算到此,大郎其實已經贏了,韓暹已經帶著殘部渡河逃出了西河郡,那已經不是陳默管轄的範圍了。
不過這幾個月來最大的事情,卻不是這些,而是陳默再次出名了,蔡琰將陳默的情苦給蔡邕去看,蔡邕知道自家這女婿很少寫詩賦,其實陳默這篇詩賦,在蔡邕這些經曆過大起大落的人看來,還未將情之苦表達完善,但即便如此,這篇詩賦也絕對算得上上佳之作,而且風格與陳默此前的論戰一般,另辟蹊徑。
有這麽優秀的女婿,蔡邕自然要讓好友知道一番,遠在幽州的盧植,青州的鄭玄這些老友都被蔡邕送了一份讓他們品鑒。
蔡邕也好,還是盧植、鄭玄也罷,那都是當世大儒,而且陳默這一篇情苦確實是難得佳作,而且容易引起饒共鳴,在三饒影響力下,這篇情苦便在這數月之間,流傳向下,為無數士人所推崇。
東郡,太守府。
曹操將竹簡放下,看著戲誌才道:“我這賢弟文采如何?”
“上佳之作。”戲誌才笑道:“不過既有如此文才,為何至今隻有兩篇詩作問世?”
“他不喜歡這個。”曹操歎道:“情苦……你他那個故友相聚、別離,是不是我?”
“或許吧。”戲誌才很少看到曹操這副模樣,不由笑著點頭道。
“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