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博弈
依舊是春暖閣中,袁紹和袁術坐在上首,但身邊的人卻換了一茬。
放眼看去,以前很多常見的臉麵已經看不到,又多了幾個陌生臉。
“元龍,陳默,快請入座。”見到陳默和陳登並肩而來,袁紹熱情的起身相迎,袁術雖然依舊是那張臭臉,但對陳默的態度也不再如從前那般,他跟陳珪的關係不錯,如今陳默既然回歸了陳家,得了陳珪的認可,那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陳默和陳登被安排坐在了曹操下手的位置,在這廳中,已經算靠前了,陳默大概掃了一眼眾人座次,這廳中座次並非按照官職高低來排,但坐在靠前位置的,基本都是三公世家或是有大名望之人,反倒是往日常見的馮芳、趙融等人沒有出現,西園八校尉,除了袁紹和曹操,就來了陳默一個。
隨著局勢的變動,有些往日裏很重要的人,如今已經變得不再重要,而不重要的人,自然沒有資格再來這種地方,仕途的冷酷在這熱鬧的酒宴中,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眾人看到陳默也很熱情,這段時間,洛陽的捷報有一大半是陳默帶來的,雖然那些敵人在很多人看來,不過是魚蝦,不成氣候,但這並不影響陳默的名聲,眼下的大漢,也需要捷報來位新帝造勢。
看,我大漢有如此少年名將,何愁下不定?
總之吹捧之聲搞得好像這場宴會是陳默的慶功宴一般,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已在這一聲聲吹捧中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陳默倒是很理智,這吹捧大多言過其實,剿滅幾路山賊就能叫名將的話,那名將未免也太過廉價了些,因此也隻是跪坐在曹操和陳登中間,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應付著一名名向向他敬酒之人。
“默郎,今日為你介紹一位名士。”袁紹待眾人的差不多了,方才指了指下方一名中年文士笑道:“這位乃是大將軍親自請來的從事郎,王允王子師,算起來,你與王景也算相識了,王允便是其父。”
當初陳默第一次跟曹操來到春暖閣時,坐陪之人便有王景在其中,如今見到王允,陳默連忙一禮道:“晚輩見過叔父,叔父麵對強權,堅貞不屈,方是我輩楷模,默心中敬佩。”
“陳將軍過譽,此乃我輩本分爾。”王允擺擺手,歎息一聲道:“可惜啊……先帝已去,然宦官尤自猖獗,允視之,心實痛爾。”
陳默一臉認同的點點頭,卻沒接話,這其實是在抨擊何進了,王允這麽沒問題,但如果自己往下接,那問題就有點兒了,這官場上,很多東西是不能破的,老家夥看自己年輕,在算計自己,忒壞。
其實何進為何不除宦官,陳默心中大概了解何進的想法。
殺十常侍其實不難,隨著新帝登基,何進權勢大漲,十常侍賴以倚重的西園八校皆已離心離德,如今要殺十常侍其實並不難,他們這些人就能,直接進攻把十常侍揪出來一砍,啥事兒都沒了。
但這麽做,形同造反,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也擔不起這個罪責,殺十常侍,隻能何進和何太後點頭。
但殺十常侍,得利的是他們這些士人,一旦十常侍被殺,就算何進貴為大將軍,當今子的舅舅,士人有幾個願意真心繼續跟在何進身後為其搖旗呐喊?
外戚於士人來,永遠都是外人,朝堂之上,利益之爭也永遠不會停息,一旦沒了十常侍,那接下來何進要麵對的,就是這些昔日跟在他身後搖旗呐喊的士人,這可比十常侍更讓人頭疼。
莫看十常侍當初勢大,但那也僅限於洛陽,連河.南尹都出不去,當年陳默在當利就已經看的很明白了,十常侍安排的地方官員,根本掌握不到地方實權,輕易就能被當地士紳給架空,甚至很多官員到霖方上是主動討好當地士紳豪族的。
除去對自己本身已經沒了什麽威脅的十常侍,給自己叔立士人這樣的大敵,怎麽選?
其實看透事情本質之後,這個選擇並不難。
陳默沒有接話,曹操微笑道:“允公所言甚是,隻是如今大將軍不開口,我等如之奈何?”
王允是真恨當年將他在一月之內兩度下獄的張讓等人,聞言冷笑道:“大將軍膽魄不足,今所慮者,不過宦官手中禁軍爾,我等助他奪了宦官軍權,如何?”
一直假意喝酒的陳默聞言,默默地抬起頭來,看向王允,這個他比較感興趣。
宦官所握禁軍,一者便是西園八校,雖然多數已經背離,但最精銳的上軍校尉一直掌握在蹇碩手中,若能將這些軍權奪來,自己或許可以分一部人馬,以陳默的年紀,官位想要再升有些難,但手中的軍權能夠增加,也是變相的提升了官爵不是。
至於另外一部,是董重手中的衛尉所屬,其實衛尉麾下兵馬算不得宦官所有,隻是如今協皇子未能登位,董太後又不願就此放棄爭權,所以兩家抱團對抗日益強盛的何進而已。
“子師有妙計,快快來!”袁紹目光一亮,看向王允道。
“吾聞蹇碩當初曾得了先帝之命,欲除大將軍,被大將軍識破,得以逃脫,蹇碩如今尚在,其心必然不安,唯一依仗者,乃與董重聯手,我等可請子擢升董重為車騎將軍,衛尉之兵權,自然便落入我等之手!衛尉一去,則蹇碩必慌,其時無需我等言語,蹇碩必會設法誅殺大將軍。”王允笑道。
明升暗降,先奪了董重的軍權,讓十常侍自亂陣腳,讓他們跟何進針對,到時候,何進便是想不除十常侍都難,而且有理有據。
“妙計!”袁紹等人聞言撫掌笑道:“明日,我便與大將軍獻計,升調董重為車騎將軍。”
車騎將軍屬於虛職,位在三公之下,又略高於九卿,但沒有兵權,這般一升,董重接受,那衛尉兵權就沒了,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遵,不誅殺,撤掉其衛尉之職卻是可以的。
而十常侍這段時間並不好過,他們未必所有人都能看出何進的意圖,如果何進動手將董重的兵權免掉,必然自亂陣腳,屆時何進就算沒有動他們的心思,至少蹇碩不會坐以待保
畢竟當初他可是聽從先帝之意,準備殺何進的。
當然,如果蹇碩能看出何進現在的想法,就不會這般擔心了,但……可能性不太大。
沒平靜多久的洛陽,又要再起波瀾了。
陳默離開春暖閣時,已經是子時,一旁的陳登突然問道:“默弟覺得如何?”
“?”陳默疑惑的看了陳登一眼,隨即想了想道:“蹇碩……恐怕難保。”
“默弟果然透徹。”陳登點頭笑道:“若默弟想再進一步,董重升遷之後,可去一趟大將軍府。”
衛尉,怎麽也輪不到陳默,最有可能的是袁基,陳默能夠多獲得一些兵權就足夠了。
“正有此意。”陳默點零頭,與陳登相視一笑,接下來這場博弈,與其是何進與宦官之間的博弈,倒不如是士人和何進之間的博弈,一旦十常侍被誅殺,那何進就失去了在士人這邊的作用,接下來就是士人正式登場,與外戚之間,爭奪權力了。
這對於士人整體而言,是有好處的,但對陳默來卻不一定,雖然他如今也算是士人了,畢竟陳默如今能為一營校尉已是極限,一旦十常侍沒了,士人開始正式跟何進唱對台戲的情況下,再怎麽也輪不到他,反倒是何進在,陳默可以渾水摸魚。
“不過萬望心,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陳登看著陳默嚴肅道。
這段時日的相處,陳登對陳默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知,自己這族弟可不隻是一個神童可以概括的,文能寫出論戰這般激昂壯闊的文章,武能上馬平定亂賊,在軍中得將士愛戴,甚至在這政治博弈之中,也能與袁紹、王允這些人角力,於陳家而言,能出陳默這樣一個人傑,實屬大興,他可不希望自己這族弟尚未嶄露頭角,便隕落在洛陽這場風暴之中,這也是陳登一直留在這邊的原因。
他要給陳默站位,隻要他在,並表示出對陳默的支持,那士人就會將陳默當做自己人,多了一層保護。
若是沒有陳家在背後支持,陳默就算再有本事,今夜這等宴會,恐怕也與馮芳、趙融等人一般,根本沒資格參加,自然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這一夜,陳默沒有回軍營,而是回道了臧府休息,接下來的博弈,不在兵權,而在朝堂。
次日,何進上書,向子言及董重功勞,建議將董重擢升為車騎將軍。
子年幼,比陳默都兩歲,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陳默這般早熟,哪懂這些,況且何太後以及滿朝文武都支持,董重自然被升遷了,也宣告著先帝死後,朝中的又一輪博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