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攆人
諸葛宸聽了這話,登時心頭一涼,便知自己一舉一動都在皇帝眼中,暗自後悔,立刻轉身跪地請罪。
皇帝聽了一會,笑道:“朕不過隨口一說,皇兒不必拘束。”
諸葛宸再三告罪,方退下了。
皇帝見他走了,也回了內殿,此時天也漸漸亮了,他睡不著,便招了丁掌印過來,與他閑話:“執兒性子太冷清,宸兒的性子又太外放,真不知以後如何是好。”
丁掌印聽著“以後”一詞,心裏突突的跳,麵上笑道:“龍子鳳孫,自然都是好的。”
皇帝歎了一口氣,道:“朕豈不知都是好的,奈何……”奈何龍椅隻有一張,這話皇帝沒說,他知道說了丁掌印也不敢接話。
他坐了一會,起來看折子了。
那廂琳琅苑內,晨光已是透入了窗欞,諸葛執已是慣了早起,到了時辰就睜開了眼睛,懷裏的小姑娘還睡的香香的-——十幾日下來,她已是漸漸慣了這兒的床,賴床的功夫日益爐火純青。
諸葛執看見她一張小臉透著粉嫩嫩的紅潤,心裏滿漲著歡喜愛憐,有心讓她多睡一會子,於是將她抱緊了一些。
偏這時,外頭傳來蟈蟈的叫喚,這隻蟈蟈似乎在院子裏安了家,每天都如鬧鍾一般準點報時。
風婉兒就被吵醒了,不過還是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問:“幾點啦。”
諸葛執掃了一眼地上的滴漏,笑道:“快到辰時了。”
風婉兒“嗯”了一聲,伏在他懷裏繼續睡,又過了一會,宮女來送飯食,隔著門稟告:“貴人容稟,食盒放在桌上了。”說罷就走了。
諸葛執和風婉兒皆不喜太多人服侍,每每讓這些宮女下去,這些宮女皆覺得琳琅苑的主子好伺候,每日裏除了灑掃取換洗衣裳會來,其餘時候並不過來。
那廂風婉兒聽見“食盒”一詞,登時覺的有些動力了,慢吞吞的睜開眼睛,卻見他在看她。
她俏臉一紅,想要起來,諸葛執抬手將她擁在懷裏不放,“時辰還早,婉兒再睡會。”今日是冬獵的最後一日,隻有一場祭祀,時間並不緊張。
風婉兒哪裏睡的著,撲騰著要起來,“我餓啦。”
諸葛執故意裝作不放的模樣,惹得風婉兒伸手擰他的臉,兩人嬉鬧了好一陣子,方起身。
她去內室翻出那套桃都禮衣換了,諸葛執怕風婉兒冷著,命琥珀給她帶了件幹練的月白色麾衣,今日就穿在裏頭, 那麾衣的內襯是銀灰色的裘皮,又輕又暖和,外頭再披了禮衣,隻梳了一個極簡單的發髻,簪上那枚桃花心木簪子便罷了。
風婉兒很快收拾好走了出來,隻見他也換了一身勁裝,為的是上山方便,昨兒她已經幫他把他的禮衣用箱籠裝好,今日會一齊帶上山,聽說那祭祀神荼鬱壘的場地周遭,有一處名叫“鎮王觀”的道觀,雖然荒廢,但建築還在,已是臨時清理了,供他們更衣。
至於山下的儺禮,聽說場地選在一處名叫雲夢澤的水邊,場地道路已是修整妥當,可通車馬。
諸葛執也在看風婉兒,笑道:“婉兒穿這禮衣好看。”
風婉兒笑道:“你也是英俊瀟灑的很,想來神荼鬱壘兩位神仙見了,必定要保佑你的。”說罷,又見他還未束發,於是道:“快來,我幫你束發。”
諸葛執含笑道:“多謝。”說罷,就在鏡子前坐下,風婉兒又依著原來的法子給他束了發髻,又簪上一根簡潔的桃木簪子。
收拾妥當之後,他們去浴房洗漱了,然後去廳堂裏用早膳。
又是兩碗幹飯,配著幾個熱菜,皆是素菜
風婉兒便知從早上就要開始齋戒了,於是把飯菜端出來,扶起筷子扒飯。
諸葛執知道她愛吃湯水,道:“今兒晚上大概就在王府用晚膳了,讓白氏做一份魚羊羮如何?”
風婉兒聽的雙眼放光,這魚羊羮是白氏的拿手菜,乃是用鮮魚和羊羔肉熬出來的,又用生薑、香葉、胡椒、陳醋調味,極盡鮮美,真真合了“魚羊為鮮”的意思。
隻是這東西火氣略重,諸葛執命白氏不可常做,如今聽說晚上有魚羊羮,風婉兒心裏美極了,諸葛執看她這歡喜模樣,突然很想命白氏日日可著她的心意來做菜,若是如此,這小姑娘大概每日都是這般歡喜的。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飲食節製,方合自然之理,貪圖口腹之欲,終究埋下禍患。
諸葛執自幼便被教導“惜福慎獨”的道理,深以為然,也如此這般為風婉兒的飲食起居定下章程。
風婉兒渾然不知諸葛執腦海裏的百轉千折,用罷早膳,去茶室拿了些話本和經史子集,打發時間,等著皇帝宣召。
那廂諸葛宸忍著頭痛回了長楊苑,果真回臥房挺屍了,廂房裏醉兒早也醒了,聽見諸葛宸回來的動靜,立刻起身,垂手站在門口等著。
諸葛宸睡了小半個時辰,略清醒了一些,招人進來服侍,醉兒端著熱水,走在宮女前頭,溫柔小意的服侍諸葛宸洗漱。
諸葛宸慢條斯理的洗漱完了,又把手下的匡長史招了來,指著醉兒道:“命人送回京去。”
醉兒大驚失色,一下子跪在地下,含淚道:“殿下!殿下!奴婢哪兒做的不好,惹得殿下不高興了?”
諸葛宸看向她,和顏悅色道:“你並無不妥之處,隻是出身不好,不能久留了。”
醉兒登時臉色一片慘白,不住的垂淚,明明昨兒晚上,諸葛宸還與她柔情蜜意,怎的一晚上就變了呢?
醉兒心中十分不甘,分辯道:“奴婢雖是行戶人家出來的,可奴婢服侍殿下的時候是完璧之身啊.……”
諸葛宸仿若未聞,對匡長史道:“此女服侍一場,去賬房領了身契,再給她五百兩銀子,送她出府罷,還有府裏其他侍妾,凡不是良家子的,皆如此送出去。”
匡長史應下了。
那醉兒聽了這番安排,又心酸又欣喜,心酸的是青雲之路從此絕矣,欣喜的是得了一大筆銀子和自由之身,還怕日子不好過麽?
想到這裏,她悲悲戚戚道:“殿下當真不願再見醉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