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執握起她的小手,攏在掌心裏,看著她,目光頗有些危險,他慢慢道:“婉兒覺得我在胡說麽?”
風婉兒被他看的麵紅耳赤又戰戰兢兢,唯恐這人變身禽獸,又羞窘又氣憤,小聲道:“你一大早就知道欺負我……”
諸葛執見她的杏眼裏波光粼粼,心知欺負的過了,放開她的手,賠了許多不是,才換得這小姑娘的原諒,不過最後還是被她攆了出去,“我要換衣裳了。”
風婉兒攆了諸葛執,心裏不知怎的,卻是有一絲甜蜜,本來今日要與那魏侯圖窮匕見,還有幾分忐忑,現在居然不大緊張了。
她坐在妝台前梳了個簡單的蓮花髻,然後綴上一枚珠花,這時,琥珀端了熱水進來,風婉兒洗漱了一番,取了一件素淨的衣裳換了,走了出去。
諸葛執也是一身素色的常服,見她出來了,與她一齊用了早膳,便直奔侯府去了。
侯府此刻已是與往日不同,百米之內的街道兩側皆用灰色的帷幕遮住,地上掃的幹幹淨淨,男女老少按品大妝,分列站在門口,隻待淑妃大駕光臨。
他們從早上天不亮就起來了,這會子已是站了一個多時辰。
旁人倒還好,魏侯的氣色極差,他昨兒見了那一抹猩紅,心驚膽顫,縮在自己的住處,等柳氏把和尚道士帶來後,他就先讓登仙道長在自己的門上如糊窗戶一般,貼了許多符咒,然後讓空了和尚在廳堂裏念了大半夜的地藏經,如此這般雙管齊下到了五更的時候,他還是睡不著,又見時辰到了,隻得揮退了眾人,起身更衣,接著又招了柳氏來問,“那些髒東西如何了?”柳氏道:“水洗不脫,妾身命人磨了外頭一層才弄掉”
魏侯越發的心驚膽顫,連早飯都沒吃,天剛亮,外頭太監就來報信兒,說是淑妃快出宮了,魏侯忙召集一家老小到外頭,分男女列隊候著。男的這邊是他和他的兒子們,女眷那邊本該由竇氏萬氏領頭,如今這二人皆不在,就剩下一堆小妾庶女和柳氏,柳氏站在最前頭。
眾人皆伸著脖子,望眼欲穿的盼著淑妃早些來。
突然,魏侯看見前麵來了兩駕馬車,前頭一架車馬高大,描繪著夔龍紋路,也有護衛隨從,不過多是男子,完全沒有宮娥彩女,後麵一架略小些,跟著幾個侍衛模樣的人,心中也是納罕,不知來者何人。
後頭柳氏的臉色卻變了,她看出那些人正是王府的琅玕衛,心裏登時亂了,又有些欣喜能見著諸葛執,更多的卻是心驚膽顫——他這個時候來,莫非.……
那魏侯直到車馬快走到眼前,才發現在夔紋馬車上趕車的是吳長史,登時心中一沉,與柳氏是一般的想法:這個節骨眼上,諸葛執來作甚?
其餘眾人沒柳氏和魏侯想的多,卻也十分的疑惑。
轉眼間,那夔紋馬車已是到了眼前,魏侯沒法子,隻得帶著幾個兒子上前迎了,“見過郡王。”跟車的琥珀把車簾子打開,風婉兒與諸葛執坐在車駕中,諸葛執掃了魏侯一眼,淡淡的道了一聲“免禮”,然後自己下了車,又把風婉兒扶了下來。
魏侯心裏慌亂,道:“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風婉兒歎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們來祭拜夫人。”
魏侯見他們打著吊唁的牌子,心裏越發的狐疑,早不來,晚不來,這會子來什麽?就有心打發他們走,道:“殿下與娘娘的心意,本侯已是領了,隻是今日淑妃娘娘歸寧吊唁,著實難以招待。”
風婉兒“誠懇”道:“我在內宮之中頗受淑妃娘娘關照,如今正好敘話。”魏侯見這話說的圓滿,找不到漏洞,又見諸葛執的馬車把門口堵的滿滿當當,隻得道:“淑妃娘娘還未來,王爺娘娘且請入府裏小坐。”
諸葛執點了點頭,命後頭那輛小些的馬車入了侯府的車馬道,夔紋馬車避到街角,然後攜了風婉兒的手,身後跟著吳長史琥珀等人,隨著魏侯從正門走進侯府,他的兒子也跟著。
風婉兒入府之時,眼角的餘光瞟過門環和地麵,果然看見新打磨過的痕跡,她暗自記了下來,暗喜計劃已是完成了第一步。
這短短的功夫,柳氏的目光一直在看著諸葛執,但後者沒瞧她一下,她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隻得忍耐了下來。
魏侯領著眾人去了一處名叫“比目軒”的卷棚,裏頭有桌椅,一時間,眾人分賓主坐定。
諸葛執和風婉兒自然坐在了上首,魏侯坐在下首,身邊坐著自己的兒子
魏侯此時心裏七上八下,暗道,莫非事兒走漏……想到這裏,他有心探探話兒:“王爺.……”
風婉兒已是先揚了揚手,身後琥珀奉上一張禮單,魏侯的常隨接了,奉給魏侯看,魏侯一眼看見上頭是四色禮,最上頭赫然是白銀一萬兩,下麵還列著綢緞珠寶若幹,他便知方才入府的那架小點兒的馬車必定帶了禮了,登時心動,麵上卻道:“這太貴重了,受不起。”
諸葛執道:“此乃陛下旨意,魏侯不必推卻。”
魏侯心想誰還嫌棄錢多呢,略客氣了幾句,也就收了。
風婉兒又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魏侯節哀吧。”
魏侯道:“謝娘娘。”
風婉兒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這幾日街上流傳許多不堪的閑話,竟說侯夫人是咱們王爺害死的,魏侯可知曉?”
魏侯微微一愣,立刻正色道:“本朝律,諸行路巷街,賤避貴,輕避重,去避來,拙荊身份不及王爺,車駕也輕,更是出去的車,本該退避三舍,此番衝撞,侯府心服口服,絕不敢有怨懟之情。”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風婉兒歎道:“侯爺通情達理,隻是流言紛擾,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為之奈何啊。”
魏侯心裏幸災樂禍,麵上誠懇安慰,“王爺身正不怕影子斜”雲雲。
風婉兒又說了許多擔憂的話,說的魏侯心中十分舒暢,以為這兩人是覺得人言可畏,過來求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