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夫人的心血
侯夫人見伏娘這般謙卑，也有些“患難見人心”的感慨，道：“你仔細服侍我，自然有你得臉的日子。”
伏娘忙道：“奴婢是夫人一手提拔上來的，若無夫人，奴婢還在二門外頭打轉轉呢！自然是千仔細萬小心的。”
侯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用罷膳食，覺得有些熱，道：“再弄一盞冰碗來。”
伏娘道：“這天氣用冰碗可就傷身了，夫人且喝些好湯水罷。”
侯夫人道：“我身上熱的很，須用些冰涼冰涼的東西才可！你速速去弄來，少廢話。”
伏娘忙應下，走了出去。
她並沒有去廚房，而是直接去了魏侯那兒，魏侯此時穿著一身家常衣裳，身邊坐著潘氏，下頭一側站著柳氏，聽伏娘稟告：“.……夫人說心頭燒的慌，要冰盞……”
魏侯不吭聲，柳氏慢慢道：“侯爺，開弓可就沒回頭箭了。”
魏侯臉色變了變，終於道：“你做給她。”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比著她的胃口，做精細些。”
伏娘恭恭敬敬的應下，然後走了。
魏侯歎了一口氣。
柳氏讚道：“父親是重情重義之人。”
魏侯又歎了一口氣，潘氏嬌聲道：“侯爺，她走了，有我陪著您，伺候您，還不夠麽？”說罷，竟是當著柳氏的麵，伸手勾住魏侯的脖子，與他臉貼著臉兒。
魏侯隻覺滿臉的脂粉香，也是心猿意馬。
柳氏見狀，十分乖覺的退了下去，還沒走出廊下，就聽見裏頭撕扯衣裳的聲音。
她心裏暗自罵了一句“不要臉”，然後快步走了。
且說那侯夫人在房裏等了一會子，終於等來了伏娘，伏娘帶來了一隻大食盒，侯夫人就坐在床上，命伏娘把食盒也放在床上，然後迫不及待的揭開食盒的蓋子，見裏頭擺著一盞綿豆沙，一盞果子露，一盞福橘湯，一盞杏仁茶，做的極精致。
她臉上浮現出歡喜之色，先取了果子露一口喝完，卻覺得心頭的灼熱不僅沒被壓下去，反而如火上澆油一般越發的沸騰了。
她又捧起綿豆沙吃光了，還是沒有半分的好轉。
伏娘垂手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她滿臉通紅，渾然不覺，端起福橘湯，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那福橘湯摻了隔年的葡萄酒釀，嫣紅如血。
她喝著喝著，隻覺得碗裏的東西越喝越多，味道卻幾乎嚐不出來。
此時，她覺得心頭的灼熱好了許多，也懶怠再喝第四碗了，就對伏娘道：“行了，撤了吧。”
伏娘走上前，輕聲笑道：“夫人的心血，我端走啦。”
侯夫人聽這話覺得奇怪，那伏娘已是把食盒空碗收好，拿走了，侯夫人見伏娘往外走，也不行禮，方才的話也古怪，就想開口叫住她，突然自己的衣裳有些沉，不由得低頭看，隻見褐色的衣裳上頭有一大塊暗色的汙漬。
她摸了摸，一手的溫熱猩紅！
是血！
她嚇的魂飛魄散，想大聲叫喊，可她的五官早也麻木，身體也失去了觸覺，事實上，她的嘴已是咧開了許久而不自知，那一滴一滴的血，順著嘴角滴落，開始是滴落在冰盞裏，伏娘拿開碗後，就滴落在衣服上。
她想起伏娘的話，想起柳氏的藥，最後，腦海中浮現出魏侯的臉。
“你……好.……狠.……”
她從咽喉裏嘶吼出這含混不清的幾個字，然後雙目圓睜，身體向後仰去，倚著身後的枕頭，一動不動了。
過了一會，外頭的千絲和珠兒進來看了一眼，到底還是心虛，不敢上前，就去稟告伏娘，伏娘讓她們回去歇著，照常做自己的事兒。
魏侯此時剛剛與潘氏雲雨一場，命老妾周氏過來服侍熱水。
潘氏挑冷挑熱，那老妾忍氣吞聲的賠笑。
魏侯瞧著那周氏，突然想起周氏是侯夫人的丫鬟。
他是落魄世家子，她是家道中落的商戶女，身旁就一個丫鬟。
他們也曾齊心協力的度過一段艱難的時光。
魏侯覺得心有些軟了，命潘氏和周氏都退下，招來伏娘：“夫人如何了？”
伏娘道：“仿佛沒動靜了。”
魏侯歎了一口氣，披了衣裳起來，也不要旁人跟著，獨自一人往侯夫人所在的院落去了。
這院落曾是侯府最熱鬧的地方，如今，卻是最冷清的所在，沒有一個丫鬟，屋裏倒還點著燈。
魏侯猶豫了一下，走進屋內，推開侯夫人臥房的門。
不出所料，血腥之味撲麵而來，床榻上，侯夫人仰麵躺在軟枕上，胸襟前滿是血漬，嘴角也是如此。
不過，這些血漬如今已經幹涸了，在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極為刺眼的黑紅色。
魏侯走到床邊，見侯夫人雙目圓睜，一動不動，麵目十分猙獰，他心裏生出一絲恐懼，一絲心酸，一絲愧疚。
他長歎一聲，道：“蘭兒，你莫要怪.……”
“我”字還未出口，隻見那侯夫人突然撲了上來，嘴裏冒出的嘶吼如厲鬼索命！
她的指甲是精心保養的，如蔥管兒一般長，還塗了紅紅的胭脂膏子，魏侯見那指甲竟是直直的衝著自己的眼珠子而來，嚇得大叫了一聲，往後一仰，一腳踏空，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侯夫人已是一鼓作氣再而衰，又重重的摔了回去。
魏侯坐在地上，滿臉驚魂未定，他看見侯夫人披頭散發，仰麵躺在床榻上，一張嘴張張合合，嘴角又有血流了出來，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著自己，這場麵真真如惡鬼驚魂，
魏侯心知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了，心裏怒罵那太史徘給的藥不夠幹脆利落。
此時，他心裏的愧疚已是蕩然無存，心想：我好心來送她，這賤人倒是不識抬舉！想到這裏，他站起身，走上前，拽著侯夫人的頭發，把她從床榻上拖了下來，甩在地上。
那侯夫人本就是大限將至的光景，躺在地上瞪著魏侯，咧嘴想咒罵，卻隻能無力的張嘴而發不出聲音。
魏侯看她那口形似乎是“畜生”的意思，越發的惱怒了，一腳踩在她的腹部。
這一腳極為用力，讓她腹腔內那些夾雜著破碎內髒組織的血液從嘴裏噴湧而出，一些血液回嗆入氣管，她張大嘴，想要呼吸，卻隻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