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上殿
風婉兒接過琴，放在膝前，她知道後頭還有一堆的事兒，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端木宣是個愛說話的，背對著風婉兒，嘴巴不停，道：“張……小姐，你真是王府謀士？王爺告訴我是你要來的時候，我可是唬了一跳！”
風婉兒望天，道：“千真萬確。”
端木宣歎了一口氣。
風婉兒問：“你歎什麽氣？”
端木宣道：“上回你口才了得，我學給我娘聽了，我娘還讓我多學著點，讓我管你叫大哥，如今大哥變小姐……哎，果真世事無常啊！”
風婉兒哭笑不得，隻得安慰道：“的確是世事無常。”
她也沒想到端木宣竟然會是商九的兒子。
牛車篤篤篤的走著，很快穿過田間阡陌，路過一片村莊，眼下正是耕種的時節，田野裏有不少農人，聽見動靜，都抬頭看他們。
隻見青牛緩緩前行，青衣人執樹枝驅牛，車上一女子端坐，麵前一架古琴，容貌清麗，神情雲淡風輕.
端的是一副名士出山的風流景象。
一個農人遠遠的打招呼：“何方貴子出遊？”
端木宣高聲道：“商山客座下弟子！”
農人聽聞，驚呼：“商君現身！我等速去膜拜！”說罷，連鋤頭都不要了，拔腿就往商山跑。
風婉兒小聲問：“觀者如潮，先生如何應對？”
端木宣也壓低嗓門，神秘道：“我娘會說自己是商君的愛妻。”
愛妻哦.……
風婉兒：“.……”
端木宣駕著牛車走了一陣子，就見前麵一陣塵土飛揚，有人正策馬往這邊駛來，在這一片喧囂之中，隱隱可見一張明黃的五爪蟠龍旗。
沒多久，那些人策馬到了牛車前百米處，下馬快步走來，為首的正是諸葛執，他身後跟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官服，麵白無須，手中還有一柄拂塵，分明是宦官模樣。
這宦官姓丁，是皇帝身邊第一得力的掌印太監，素日裏眾人都喚他丁掌印
風婉兒心知是皇帝的使者，但並不慌亂，而是看向諸葛執，笑道：“見過主公。”
諸葛執頷首，問：“商君如何？”
“商君無恙。”
“甚好。”
諸葛執的目光掠過她麵前的古琴，目光“驚詫”：“這是焦桐？”
風婉兒道：“是商君所贈。”
丁掌印暗自記在心裏，開口問：“商君何在？”
“小女診治之後，商君便長笑出門，隱入山林。”
丁掌印聽聞，立刻跑回馬邊，翻身上馬，往商山方向去了，他懷裏揣著放了許多年的詔書，發誓這一回定要追上高人的腳步，將這加封帝師的詔書發下去。
風婉兒心知他們隻能見一見“商君的愛妻”，心裏有些好笑，準備下車，那廂端木宣已是趕著牛上路了。
諸葛執身後的吳長史客氣道：“郡王自會帶神醫回去，先生不必相送。”
端木宣懶洋洋道：“你接你的人，我送我的客。”
這話說的有幾分疏狂的味道，諸葛執讓出一條路：“先生請。”
端木宣見主公“請”他，手心裏全是汗，麵上撐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趕著牛車往前走。
諸葛執等人跟在後頭。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連去尋商君的丁掌印都追上來了，風婉兒和諸葛執一行人才堪堪到京城門口。
端木宣止住牛車，風婉兒便下了車。
端木宣又拿過牛車上的琴，雙手奉上，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多謝神醫慷慨相助！”
風婉兒接了下來，微微一福。
端木宣頷首，轉身趕著牛車走了。
他還有二十個酥糖沒有買，事兒多著呢！
丁掌印見“先生走了”，忙殷勤相送，端木宣頭也不回，也不搭理，其實是唯恐被那些人精子看出破綻。
在丁掌印眼中，卻成了清高不俗的標誌，心裏越發的高看一眼，送出幾百米才肯折返。
諸葛執下了馬，先從她手上接過古琴，命吳長史仔細托著，然後將馬牽到風婉兒麵前，調整了一番馬鐙的高度，道：“請神醫上馬。”
丁掌印目瞪口呆，讓郡王牽馬執蹬，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風婉兒也有些意外，諸葛執一開始可沒說這事。
不過她眼下也顧不得虛禮了，隻微微一福，便翻身上馬，諸葛執牽著駿馬籠頭，穿街過市，直入宮門。
丁掌印也跟著入了宮，引著眾人往金鑾殿去了。
就在不久前，京城九門洞開，嚴陣以待，隻為等商君下降，黃鍾大呂，振聾發聵，命百官入朝恭候。
然而商君不知何處去，風婉兒作為商君以焦桐相贈的“神醫”，自然要入朝堂細說分明。
風婉兒跟著諸葛執上殿，金殿之上，文武百官，左昭右穆，站列分明。
她一身素衣清淺，眉宇淡然，垂眸入殿，清雅如蓮。
百官早知郡王門下有女醫被商君的青牛車請去問診，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更沒想到竟是個如畫佳人，叫人見一眼，便難以相忘。
其中也有見過風婉兒的，譬如那魏侯，此刻臉上陰晴不定，目光頗為不善。
又譬如禮部侍郎韋大人，認出是“妾侍的遠房表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不過無人吭聲，都默默的打著肚皮官司。
丁掌印引著諸葛執和風婉兒進了大殿，三人行了禮，
皇帝開口問：“商君何在？”
丁掌印便一板一眼的敘說來龍去脈，最後強調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山，還是慢了一步，隻見著慈眉善目、鶴發童顏、道骨仙風、眉清目秀的商夫人。
皇帝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失望，歎道：“蠢貨！蠢貨！縱然商君遠走，也要請夫人來受誥命！”
話音剛落，韋檀立刻道：“陛下禮賢下士，實為萬古聖君！”
眾人齊聲應道：“吾皇聖明！”
史官孤竹罡在一旁刷刷的記：某年日月，帝請商君下降，未果，欲迎商夫人加恩……
丁掌印等眾人安靜了，才道：“奴才也是這般說，奈何夫人不肯，駕鹿隱入山林！”
鹿自古就是吉獸，不少人一聽“商夫人”跑路都這般風雅，紛紛驚歎不已，皇帝亦歎道：“不能延攬商君入朝，是朕才德不夠的緣故。”說罷，眼中滾落兩行熱淚。
眾人齊跪：“陛下曠古明君，不可妄自菲薄！”
如此這般一番，皇帝終於把目光投向風婉兒，道：“風氏，你與商君如何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