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冤家路窄

  那少年臉上顯出幾分猶豫。


  風婉兒忙道：“桃花妃說屯了許多貨呢，我又不是不付銀子。”


  那少年麵色有些無奈，開門道：“進來罷。”


  風婉兒走進店，那少年問：“你要什麽藥？”


  風婉兒一樣一樣的報，那少年一點一點的抓，最後打了好幾個包，風婉兒又問他借了一套藥碾子並模具，然後付了銀子，顫顫巍巍的抱著回了店。


  到了中午，從竹枝詞裏傳來陣陣奇異的氣息，一時芳香如蜜，一時苦如黃連，在這樣的氣息中，那少年一筆一劃的寫著字。


  倘若風婉兒在，定會發現他寫的正是自己報的那些藥名。


  他的記憶似乎很好，名稱分量順序分毫不差，一一寫來。


  他把這些單子收進袖子裏，又隱入昏暗之中。


  下午申時三刻，風婉兒準時出現在閔玉瑤的住處，一身茶白繡綠蘭的衣裙，十分素雅。


  閔玉瑤見她容貌精致，又有弱柳扶風的氣質，正是那些人喜歡的調調，心中憂慮，道：“神醫容貌上佳，若自稱我的丫鬟，恐怕遭受輕薄，我便托大，稱作表親，今日隨我見世麵來了，您看可好？”


  風婉兒倒是無所謂，道：“也好，席間你能吃的菜我會悄悄告訴你，你聽我的便是。”


  梅香在一旁湊趣：“那奴婢就服侍二位小姐了！”


  三人說笑一番，門房便來稟告：“大人來了。”


  閔玉瑤又驚又喜，“夫君竟親自來了！”她忙用手壓了壓鬢發，便往外迎去，一個三十五六左右的男子徐步邁入中庭，模樣斯文，蓄著眼下正流行的美髯，他便是韋檀了。


  韋檀見了閔玉瑤，麵上便帶著多情笑意：“瑤兒。”


  兩人執手凝視，倒真如一對神仙眷侶。


  閔玉瑤笑道：“今兒我求大人一件事，大人可依我？”


  韋檀含笑：“佳人所托，豈敢不從？”


  閔玉瑤道：“我一個姑舅表妹來京城遊玩，小姑娘還未見過世麵，今兒宴會，能否帶她去開開眼界？”


  韋檀頷首：“這有何難？請出來便是。”


  閔玉瑤叫了一句“梅香，請表小姐出來”，風婉兒便跟著梅香走到中庭。


  韋檀見了風婉兒，頓覺眼前一亮，一時間也怔住了。


  閔玉瑤見他神情，心裏微微酸澀，麵上笑道：“婉兒，這便是大人了！”


  風婉兒福了一福：“見過大人。”


  韋檀似乎想伸手去扶，很快又意識到閔玉瑤還在，止了動作，道：“免禮。”


  閔玉瑤道：“大人，該走了。”


  韋檀笑了，道：“正是。”


  於是眾人一齊出門上車，韋檀閔玉瑤坐一輛大車，風婉兒和梅香坐一輛小車，走了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如意池。


  如意池大概是京城裏比較好的酒家了，特點之一就是圍著一處池塘蓋起許多的小亭，用榆木做了雕花欄杆圍著，亭子裏設矮桌墊席，賓客坐在軟墊上，享用美食，也能欣賞天光水色。


  韋檀這次是與兩位同窗小聚，由他做東，自然早到，風婉兒見那矮桌旁還有小桌，便知這是給侍宴的人留的了。


  果然，那韋檀先入了座，閔玉瑤在一旁的小桌旁坐下，梅香與風婉兒便坐在閔玉瑤身後，酒店的侍者殷勤斟茶奉承，過了一會，又來了一位，三十出頭的年紀，身著藍衣，那人坐定，先與韋檀說笑一番，又問道：“繁離怎麽還沒來？”


  韋檀道：“大理寺忙，哪有寧臣你在禮部自在，這陣子聽說他手下好幾個辦事的都被訓斥了，大概差事不好辦？”


  那叫寧臣的笑道：“繁離少年得意，難免血氣方剛一些。”


  風婉兒聽見大理寺三個字，心裏便突突的跳了一下，正胡思亂想，突然聽見一個男聲響起：“小弟來遲了，二位兄長莫怪！”


  韋檀哈哈一笑，道：“你知道就好，須罰酒三杯。”


  風婉兒一聽這個聲音，便知是孔禮，那“繁離”多半是他的字。


  她深深的覺得自己今天出門該看看黃曆。


  孔禮入座，目光逡巡了一遍，很快發現那熟悉的身影。


  他嘴角的笑凝固了。


  韋檀感受到他的目光，還以為他在看閔玉瑤，於是道：“這是為兄的如夫人，今日侍宴，以增風雅。”


  孔禮臉上又漾起了笑，標準如麵具，“兄長好生風流，竟有三位如夫人。”


  韋檀笑道：“為兄哪有這般豔福？”說罷，指著風婉兒和梅香道：“這位是賤妾娘家表妹，另一個是丫鬟。”


  孔禮道：“見過姑娘。”


  風婉兒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抬頭問好：“見過大人。”


  孔禮頷首。


  韋檀看出點意思，笑而不語。


  這時，侍者過來獻湯，口中道：“暖雨晴風初破凍。”


  風婉兒瞄了一眼，見就是一碗筍湯，於是輕聲說了一聲“不可”，閔玉瑤微微點頭，湯隻沾了沾唇。


  用罷湯，韋檀便命閔玉瑤吟詩助興，閔玉瑤出口成章，念了前朝繪之先生的《春閨思》，韋檀聽罷，看向閔玉瑤的目光多情。


  一旁的寧臣見狀，歎道：“如此佳人，偏嫂夫人容不得。”


  韋檀的目光越發惆悵。


  風婉兒在一旁聽的牙都要酸倒，冷不防聽見孔禮道：“姑娘可會詩？”


  韋檀見孔禮似乎對風婉兒感興趣，有心撮合，道：“你若會詩，不妨念與繁離，他乃是當朝傳臚，文采斐然，定能點石為金。”


  風婉兒“故作嬌羞”：“女子無才便是德，奴家並不識字。”


  孔禮道：“果然是個守婦德的好女孩兒。”


  風婉兒謙虛道：“大人客氣了。”


  這時，又有侍者上來獻了兩道涼菜，煙蘭泣露，羅幕輕寒，

  風婉兒又瞅了一眼，見煙蘭泣露就是冰鎮葡萄，羅幕輕寒是糖霜蘿卜，冰鎮不利於病體，於是小聲示意。閔玉瑤會意，隻吃蘿卜。


  韋檀三人開始談一些仕途經濟，風花雪月，偶爾冷場，閔玉瑤的作用就是在冷場的時候找個話頭過渡。


  風婉兒看著閔玉瑤沒話找話，替她累的慌。


  那孔禮的目光時不時會在風婉兒身上停一停，另外兩個人精一般的人物，還有什麽看不出的，寧臣便直接道：“韋兄，你家如夫人的表妹生的標致，若能在繁離身旁侍奉，豈不是傳為佳話？”


  孔禮沉默不語，似乎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