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乾二淨
一乾二淨
所有人都沉默著,林問歌更是緊抿著唇一言不發,臉色陰沉沉得像是風雨欲來,她一回來就翻手拿出了些黃紙、鮮血等物。
眾人看到她端坐於地,先是打坐以凝神靜氣,而後手指沾了裝在帶蓋的小巧玉盤中的鮮血,指尖靈光一閃便在那些黃紙上寫畫起什麼。
直到寫了幾十張,她才凈手緩神,休息一會兒后雙手集於胸前結印,操控著那幾十張黃紙飛到半空中懸停,便開始手指翻飛如影地打出一道道法訣,沒入一張張黃紙之中。
青舒言大約是在場之人中唯一一位沒有驚奇不解之色的,他認得出這是符術,比之符篆威力小得多,但勝在學習過的人都能做出來,只要有靈氣充沛的獸血,懂得制符時的法訣,再加上點領悟力,可以說毫無困難,不似符篆需要領悟字義,領悟不到就無法借用篆字中蘊藏的天地法則,使出強大的力量。
隨著法訣的不斷打入,黃紙漸漸煥發出熠熠靈光,普通的黃紙也變得有如華貴錦緞般光澤鮮明,等打出最後一道法訣,林問歌探手一伸,以快到無人能看清的速度開始摺疊那些符紙。
無人能看清她的動作,只知道沒多久空中懸著的符紙就一個接一個變成了一枚枚三角形的符,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平安符,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些符絕對不是那些平安符能比的。
林問歌的手法很熟練,打好法訣的符紙需經過一定的摺疊方式,才能真正發揮效應,畫符、法訣、摺疊,這三個程序哪怕出半點差錯,那製作出的符也是個廢品,她雖然將這些步驟都熟爛於心了,卻也仍舊不敢大意。
折完最後一道符,當她揮手間撤去靈力時,便有三道符頃刻間自燃成灰,顯然是製作失敗了。
不過,看看其他餘下的幾十道符,這成功率接近九成,林問歌還是心中滿意的,這證明她制符的水平未曾倒退。
除了青舒言,其他人心中都塞滿了疑問,哪怕是林問這個曾在仙居谷待過的人,因為沒有見過制符之術,也是想要詢問的。
可惜,林問歌周身的那股氣勢一直都在,女兒失蹤的她心情相當不好,沒人敢湊到跟前觸她霉頭。
將這幾十道符再度懸在面前,林問歌運起靈力對著它們說道:「寶妹失蹤,所有弟子聽令,近期務必多方打聽寶妹下落,如有消息即刻來報!」
語罷,她拂袖一揮,那些符便化作一道道光,向東南西北各個方向飛去,眨眼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青舒言這才明白,原來姑娘是在發傳音符啊!
做完這一切,林問歌怔然望著北方片刻,心中默道:雲起,我沒有保護好女兒,你會怪我嗎?
忽然,她似想起什麼,有些急切地從空間戒指里翻出塊質地柔軟非常的帕子,當看到帕子上的那滴鮮血依舊紅艷無比時,才劫後餘生般輕撫著念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寶妹,娘一定會儘快找到你,所以,千萬不要出事啊!」
青舒言掃過那帕子,猜想那定是寶妹的本命精血,仙居谷建立之初姑娘就說過這個,還教過眾人怎麼將至親之人的本命精血留在刻錄了法訣的物體上,以便分隔兩地時從精血的顏色濃淡上第一時間知道至親之人是安好、受傷還是……已死。
寶妹是姑娘的女兒,她定然會留下一滴本命精血來得知其安危,這倒是挺正常的。
看過帕子后的林問歌顯然徹底冷靜了,她想了想再次掐訣,這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大團靈光,當這團靈光在她揮手間散開時,大家才看清那是一隻只揮動翅膀、彷彿活著的靈鶴。
「聞聞她的血,循著這個味道找找,如果找到的話馬上來通知我。」林問歌將帕子舉起,任由那些靈鶴飛到上面記憶寶妹的血的味道。
這群靈鶴多達幾十隻,一一聞過帕子上的血后,在上空盤桓了幾圈,便向四面八方飛去,忠實地聽從命令去找人了。
別說其他人見了這一幕什麼反應,就是青舒言都頗為驚異,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問歌使用這樣的法術,居然可以用來找人?
龍城某座精緻華美的宅子深處,一位舒眉俊眼、如松如竹的男子慵懶地倚在躺椅上,質地出眾的暗綉錦衣領口大開,若隱若現著他白皙的肌膚和精緻的鎖骨。
忽然,一陣風拂開門,他淡淡抬眼一掃,輕輕一揮手便將門再度關上了,目光重新又回到指尖把玩的那枚符上,像是能從那已經失去靈光的符上看出花來。
距他面前兩米外的地方,空氣一陣震動,憑空出現一位氣質脫俗的翩翩兒郎,只見他拿下貼在衣襟處的一張符紙後向著躺椅這邊單膝跪下。
「師兄,我剛剛收到了師尊的傳音符,不知這事……」
聽到這聲請示,躺椅上的男人唇角微彎,好聽的聲音慢條斯理道:「師尊吩咐怎可不從?更何況丟了的還是三小姐。」
跪著的少年垂下的眼中似有迷惑劃過,很快便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轉告其他師兄弟,依師兄之意尋訪一二。」
語罷,少年起身告退,將那張符重新貼到衣襟上,整個人便如水般消失了,沒多久房門一開一合,顯然是離開了。
躺椅上的男人這才抬頭,他眸光玩味地牽唇,面上劃過一瞬的嫉恨羨慕,而後又恢復了之前的慵懶風情,整個人由內而外透出致命的誘惑。
「看來是上天也在助我。」他猛地將指尖把玩的符握在掌中,任由其變成一捧粉末從指尖漏下,他眉眼間流露出明顯的邪氣,傲慢詭異地低笑出聲,「陰雲起的女兒?哼,做我的踏板達成目的也不錯,免得最終還要麻煩我下手解決了!」
「冤家,大半夜地吹什麼風,還不快來撫慰撫慰人家?」這屋子的內室里忽然傳來這麼一句挑逗意味濃厚的話語,聽聲音似是個妖嬈風騷的女人。
男子聞言一頓,眼中快速地劃過厭煩之色,臉上卻很快調整出邪魅糅合了清雋的複雜神韻,笑容陶醉寵溺地光著腳往內室而去:「怎麼,不過消停一會兒就耐不住了?就這麼想讓人壓著你?」
內室里的女人發出一連串的嬌笑,在男子進去沒多久,便又成了毫無羞恥的浪叫,期間還夾雜著男子的粗喘和床榻的搖晃聲。
此時正是夜色無邊,屋內卻是一片旖旎。
兩日後,陽家屬地外城之一的七彩城,那位神秘的面具男人和四兒、寶妹總算進了城門。
「總算離龍城又近了一步,我最恨趕路了!」面具男人抱怨道,而後轉身從租來的馬車裡將好奇打量四周的寶妹抱下來。
四兒瞥了他一眼,涼涼地拆台:「也不知是誰每次去龍城時都激動狂躁的。」
面具男一僵,指著四兒又開始罵她「不孝」「冷冰冰」了,城門口路過的人皆對四兒側目,卻見被罵的正主兒神色不動,像是半點兒也不在乎。
寶妹不滿地伸手拍打面具男:「言爺爺,你換個新鮮詞好嗎,寶妹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
於是,路人集體默了。
感情這都是口頭禪了啊,難怪正主兒半點反應也沒有,而且,連這麼大點兒的娃娃都聽煩了,這得重複了多少遍才能做到啊!
面具男見寶妹嫌棄,就立刻閉上了嘴,那速度跟按了暫停鍵似的,連表情都瞬間恢復正常了。
「快點找好吃的,都快餓死寶妹了!」小娃娃極有氣勢地指使某人。
面具男的眼神頓時糾結了,心裡忍不住淚流成河,早知道這娃娃如此難養,他說什麼也不會撿回來啊,活了這麼大年紀,他第一次看到日日都要吃靈果靈草靈花的小娃娃,這一路上他曾無數次佩服過這小娃娃的父母,人家哪裡是土豪,根本就是土豪中的戰鬥機啊!
一個三歲的小丫頭,居然所食無不為靈物,這擱一般人家哪裡養得起嗎?要知道一顆朱靈果在奇貨可居能拍賣到幾百中級晶石,一把宗器級的攻擊性武器比這也高不了多少,誰讓靈果這東西天生地長,不是你想讓它有就有的呢?
他們兩大一小給車夫付了錢後步行去找住的地方,時間還很寬裕,他們沒打算趕路,特別是有了寶妹之後,為了照顧小傢伙的情況,正常的行進速度都放慢了幾分。
面具男心中既甜蜜又苦惱,走了這兩天,他已經真心喜歡上了這個活潑可愛又懂事的小丫頭,當年他的女兒就乖巧得讓人心疼,因此照顧起寶妹來自是多了幾分真心,為了解決小傢伙的伙食問題,他空間戒指里存著一直捨不得用的靈果靈草,甚至連幾棵準備著煉丹的靈藥,都進了小丫頭的肚子。
就這還不包括寶妹自己空間戒指里的「好吃的」,他大概能理解這孩子的娘親為何要給這麼小的孩子也準備一枚空間戒指了,寶妹對有靈氣的食物需求很大,與其時時記著投喂,還不如給她自己準備足夠的量,讓她自己分配食用呢。
他大概估計過寶妹這兩天拿出來的靈果,除了朱靈果外還有其他幾種靈氣逼人、但他沒見過的果子,這些份量以寶妹的吃法似乎只夠一天的,他想這孩子的娘親應該是一天給她準備一次,不過,正因為這樣他才覺得那當娘的是土豪中的戰鬥機啊!
單寶妹自己空間戒指里的靈果,拿出去拍賣的話,得來的晶石絕對能買下一座城池,他森森覺得,這位當娘的八成不是能煉製空間戒指的煉器師,而是種靈果的吧?
正在為寶妹的伙食頭疼的面具男,肯定不知道那些靈果其實是林問歌給寶妹五天的份量,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平時林問歌都壓著寶妹吃飯的,靈果那都是零嘴一樣的存在,絕逼不可能替代正餐。
不然,就像他想的,林問歌早該改行去種靈果樹了。
眼底劃過狡黠之色的寶妹心中偷笑地催促面具男給她找好吃的,還時不時表現出「我好餓」的可憐模樣,弄得面具男心疼地不行,哪裡還能不加快速度給她找有靈氣的東西以便投喂?
苦誰都不能苦了孩子不是?
他們兩大一小火急火燎地尋找著有靈氣、能吃的東西,卻不知街邊一個拐角處,有位白衣男子錯愕地看著他們,好半晌才追了兩步,像是確認什麼似的又瞅了許久,眸中才煥發出明亮的神采,那是欣喜和雀躍,很快,這些神色又被懷疑和殺意替代了。
白衣男子小心地遠遠跟在他們身後,一直不曾讓他們察覺。
另一邊,林問歌等人已在寶妹失蹤的地方等待了兩日,這期間時而有傳音符飛來,卻沒一個反饋出好消息,他們在各自所在的地方均未找到寶妹的蹤跡。
林問歌越到後來越鎮定,面無表情地閱讀每一個飛來的傳音符,看到上面的消息眼神都未顫動一下,根本看不出半點失望之色。
所幸的是,大家都看得到,那塊帕子上屬於寶妹的精血始終艷紅無比,這表示她一直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