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半晌
無言半晌
林問歌默然以對,心中暗自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她已經猜到他們的死因了。二十年前的變故,牽連了太多的人,不止死了的無辜,連活著的……也同樣無辜。
三人相對無言半晌,林問歌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在他們瞬間僵硬之時嘆道:「會報仇的,別急!」
鍾離瑾和淳于衍神色奇怪地對視,都覺得她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們竟因這短短六個字,生出種鼻酸難忍的感覺,就像是多年壓抑的仇恨和苦澀,終於有了個發泄口。
但……發泄口是這個才見了不到半天的陌生女子?
就算她的確長得漂亮些、實力強大些,這也毫無道理可循啊!
「晟叔,你到底是不是陽家人啊?」林問歌哪裡知道他們的想法,反而朝著那邊更迦納悶的中年男人喊道。
晟叔見鍾離瑾和淳于衍神色奇怪,心裡略微有些掛心,但還是頷首示意道:「在下陽晟,陽家旁系子孫。」
「原來如此。」她心下一想,目光掃過他們三人,笑道,「看起來你們關係很好,那我就稍稍放心了。」
不等三人將心中湧出的疑惑問出口,就見林問歌笑容和煦地邀請道:「鍾離、淳于,還有陽叔,我們也要去陽家屬地,不如一起同行如何?」
陽晟一愣沒作聲,只拿眼睛看向鍾離瑾和淳于衍,卻見他們二人凝眉思索,剛開始有些遲疑之色,但不知想到什麼才有了決定。
「既然姑娘相邀,我們便卻之不恭了。」淳于衍拱手一禮應了這個邀請,其實心中想的是,同行也好,反正她就是殺了陽容蓉的兇手,萬一被陽家問責,供出她也能減輕些處罰。
鍾離瑾與他想的大同小異,雖然他對林問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但和鍾離家比起來,到底可以忽略不計的。
「林小姐,我們還是儘快上去吧!」瓊斯保持著對四周的警戒走來,頗有些憂慮道,「若是入夜後還停留在此,只怕會危險重重,而且……」他看了眼一旁龐大的巨蟒屍體,「這八階魔獸一死,其他厲害的魔獸感應到這片地方無主,估計都會來爭奪地盤。」
林問歌神情一肅,她自己倒是無懼,但其餘人大半實力平平,她也不可能將他們保護得滴水不漏,確實早些離開為妙。
「那就上去吧!」林問歌示意瓊斯讓眾人做好離開的準備,自個兒則走向那巨蟒屍體,她多打量了幾眼,一揮手那龐大的屍體就不見了。
淳于衍看得目瞪口呆,嘴唇哆嗦了半晌終是閉上了,這女子的空間戒指到底有多大,那小山一樣的蟒屍她就這麼收起來?
「林姑娘?」鍾離瑾想到瓊斯剛剛的稱呼,便跟著叫了,他見那女子收起蟒屍後轉頭看來,便指了下山壁,「從谷底上去只能沿著這裡攀爬,山壁陡峭非常,想要上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林問歌莞爾一笑:「你已經到武皇六品沖七品的瓶頸了吧?凌空飛行並不難,難道下來的時候你們是一點點爬下來的?」
「切,你知道什麼,這龍吟山谷有空中禁制,是天之大陸有名的禁飛區,便是修為再高,不能飛還不是白搭?」淳于衍撇嘴道。
林問歌眨眨眼:「可是我不久前明明發現,只有峽谷上方一定範圍內才不能飛的啊,從能搭弔橋的位置到谷底都沒什麼問題,我們之前就是因為那三頭蟒的一尾巴,從弔橋上掉下來的,若是不能飛……我們又怎能一直掉下來呢?」
「什麼?你說這峽谷內的空中沒有禁飛區?」淳于衍驚了。
陽晟抓著陽容語躍到他們身邊:「你說真的?」
「當然。」林問歌笑眯眯的,「若不然……陽叔剛才這一躍怎麼毫無阻滯呢?」
鍾離瑾和淳于衍各自思考,好像的確如此,他們自打入谷后縱躍之時和在外面並無區別,只是因為龍吟山谷有空中禁制的傳言,他們才不曾試過凌空飛行,自然也就無法得知這裡是可以飛行的。
「歌兒,走了!」那邊林問牽著以宥兄妹遙遙喊道。
「來了!」林問歌回頭一應,笑著道,「先上去吧,有什麼等到安全的地方了再說。」
鍾離瑾和淳于衍將信將疑,仰頭看了看天空,還是沒有以身試法,萬一有空中禁制,他們這一飛絕對不死也殘。傳言自有來處,世人皆知龍吟山谷大名,它的險就在於無跡可尋的空中禁制,管你是什麼境界的高手,只要敢在這裡飛,絕對死得無聲無息。
這也是天之大陸不少人都知道龍吟山谷里奇花異草遍地,天材地寶應有盡有,更有不少能夠馴服契約的靈獸、聖獸,卻無人前來尋寶深入的緣故。
林問歌也知道他們不會這麼快就相信,便也不再多說,只面向瓊斯他們,拂袖一揮,一片一平米左右的白色雲團向那邊飛去,邊飛邊變大,很快便籠住眾人腳下,化成剛好將他們全部托起的大小。
鍾離瑾四人驚奇地看著那團雲,不同於他們剛掉落時的驚鴻一瞥,此時是真真切切看到這樣的情景,人……真的能站在空中漂浮的白雲上?
「你們也要上去嗎?」林問歌轉頭問。
淳于衍面帶質疑,很懷疑那雲團的可靠性,萬一半空中掉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陽晟倒是好奇多於其他,很想知道這雲是怎麼回事,明明他有時凌空飛行穿過低空的雲團時,那就是一團水霧而已,怎麼可能托起人的重量呢?
鍾離瑾心中一想便拒絕了:「既然沒有禁制,我們自行上去便可,不麻煩林姑娘了。」
林問歌並不勉強,雙手往胸前一併,隨手掐了幾個法訣,那片雲便動了,翻騰著向上升起,帶著上面的人一起離開谷底。她自己腳下一動,人一飛入空中,跟在那雲團旁邊向上飛去。
鍾離瑾三人相互看了看,紛紛躍入空中,緊隨在她身後飛行。
「原來真的沒禁……啊!」淳于衍眼看已離谷底二十多米了,臉上便露出驚喜之色,卻就在這時,一種走路突然撞到牆的感覺襲來,他便毫無防備亂了氣息向下掉去。
鍾離瑾一驚,伸手就欲拉他,卻不料一道無聲無息的巨力向他拍來,猶如泰山壓頂般逼得他真元力紊亂,別說拉人了,連他都失了平衡往下墜落。
陽晟驚詫之後就是焦急,就在他感到危險迫近時,從上方飛來三道白綾,其中一道自他腰間穿過繞了三圈,穩穩地將他給拉住了,更奇怪的是……白綾靠近他的時候,那股危險感頓時就消失了,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淳于衍和鍾離瑾一前一後墜下,只掉了幾米就有一道白綾繞過他們腰間纏了幾圈,兩人猛然停止了掉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覺得視野內一陣散亂,再看清時,他們就被白綾那端的力道拉扯著甩到了那團白雲上。
陽晟正想著那古怪的一瞬呢,就看到了旁邊氣息紊亂的他們兩人,連忙收了思緒準備詢問他們的情況。
這時,三個驚魂未定的男人並一個臉色煞白的陽容語眼前一花,就見林問歌裙擺一揚到了他們身邊。
「沒事吧?」她的眼中含著關切和擔憂,先看了眼淳于衍和鍾離瑾臉上細小的傷口,緊接著就一手一個抓住了他們的手腕把脈,片刻后鬆了口氣道,「只是內息有些亂,調息片刻就好了,至於臉上的是皮外傷,並無大礙。」
「哼,這就是你說的沒有禁制?」淳于衍反手打開她把脈的手,俊臉上滿是懷疑。
林問歌眉心一蹙,卻仍是忍了他,翻手拿出兩個小瓷瓶塞給鍾離瑾,下一瞬出手如電地點了淳于衍胸前的兩處,粗魯地捏開他的嘴,在周圍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彈了枚丹藥進去。
「瓶子里是外用的藥膏,抹兩天臉上的傷就沒了,保管不留疤痕。」林問歌站起身,又將一枚丹藥遞給了鍾離瑾,語氣淡淡叮囑道,「這是內服的丹藥,調理內息再好不過。」
淳于衍雙目噴火,卻發現被彈入口中的東西瞬間即化,變成一股清泓溫和的力量順著食道散入四肢百骸,只此一瞬他便知道這丹藥絕非一般的療傷葯,於是怒火也變成了震驚。
鍾離瑾看他如此反應,便知丹藥不假,也不再猶豫扔到了嘴裡,片刻后,他也驚訝地看向了林問歌。
帝品還是聖品?不,是神品?
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竟判斷不出服下的丹藥是何品階,他們也服過不少丹藥,但藥效如此快、藥力如此溫和淳厚的,還真沒見過。
而且,隨著丹藥之力在體內逐漸化開,他們甚至察覺到這丹藥似乎還能增加修為,雖然那點程度很微弱,但能做到這一點的丹藥,他們卻不曾聽說。
兩人臉色變幻不已,可等他們想要張口詢問時,就看到……林問歌已不在這團仍在向上飛的白雲上了。
她的身影毫無規律地出現在白雲之外的空中,忽而左忽而右,忽而上忽而下,令淳于衍和鍾離瑾大驚失色的是,她這麼飛來飛去,竟從未有被突然襲擊或墜落的情況出現。
「奇怪!」林問歌身形一轉回到白雲上,不解地掃過周圍的空中。
這時,淳于衍和鍾離瑾已經不再關心吞下去的丹藥了,而是疑惑起為什麼他們一飛就出事,她那麼左飛飛右飛飛都毫髮無損了。
「姑娘,這谷中有古怪?」青舒言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一切,目光投向周圍的蒙蒙白霧中。
瓊斯等一干傭兵們相互望望,奇異地不曾出聲議論,而是保持了沉默,似乎有點讓林問歌安靜思考的意思。
「嗯……我也不清楚,我剛剛來回試了,一點也沒感到這空中有阻力或者危險,怎麼……」她回頭看了眼驚疑不定瞪著她的淳于衍三人,「他們就不行了呢?」
「主人,不如試試在上面時用的法子?」君臨出聲建議道。
林問歌一想也是,神識一動,雙目泛起靈光往四周看去。
谷中的白霧在她眼中通通不存在了,隨著空間異能的運用,她看到這峽谷的空中和上面一樣也有很多空間裂縫,其中不乏那種像是靜止般的特殊空間能量,只不過這裡的空間縫隙比之上面遠少得多,感覺危險性也不是很強。
不過……她忽然「看」到這些看似靜止的空間能量中遊動著一些風一樣的空間流,時快時慢,像水中的魚一樣自如遊動。
忽然,左側山壁上有塊石頭向下墜落,那奇怪的空間流像是看到了獵物般,瞬間追擊而去,頃刻間就將那石頭絞成了石頭灰。
林問歌眸光一震,心中一想便抬手發出一道靈力,當她的靈力進入空中時,那空間流卻視若不見,仍舊自顧自地做著無軌跡運動。
她腦中納罕的同時掃向其他方向,發現那樣的空間流還有很多,或大或小,如果打個比方,那這峽谷內的空中就像是一池塘水,而那些空間流則像是生活在其中的魚,只是其中危險……卻並非魚可以比擬的。
「發現了什麼?」林問從她的神情上看不出什麼,只得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