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喜
第一百八十七章有喜
相府主院。
穿著嚴謹的御醫從主院上房而去,雲殊急忙迎了上前,面色發白。
「劉院士,怎麼樣了?我夫人她……「
劉院士,是御醫院裡為首的院士。
他明明是在摸著下巴的鬍子,給人的感覺卻好像要把鬍子揪掉一樣。
雲殊看到他這個樣子,雙眼都跟著猩紅起來,他的聲音沙啞又帶著乞求。
「劉院士,麻煩你,麻煩你救救她,救救她……」
別說劉院士了,在場的人聽著雲殊說話那語氣,好像都能聽到他心碎的聲音。
劉院士早就聽說,雲相和府中夫人感情甚好,卻是沒有想到重到了這種地步。
堂堂國相,居然面露乞求,好像只要內室里的人丟了性命,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跟著離開。
「雲相……」
劉院士看著他那充滿希冀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
「您夫人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
只見得那給人如一座大山的高大身影,猛地往後踉蹌一步,眼中有著深深的嘶痛。
好像只要他再說一句關於墨雲錦情況的話,他就會徹底地倒地不起。
劉院士也是為難,只得先給他做好心理準備,「雲相,你這個狀態真的很不好,如果想要救你的夫人,你得振作啊。」
「還有救,還有救,是嗎,是嗎?」
雲殊都不顧形象地大步上前,雙手拉著劉院士的衣領,想從他的話里得到肯定。
劉院士:「……」
他哪敢把話說得那麼死啊,情況那麼危急。
劉院士有點頭疼。
不過雲殊的壓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住的,哪怕是常見貴人的劉院士,也忍不住冒出一頭冷汗。
「雲相,冷靜點,冷靜點,你先聽我說。」
看到雲殊真的放開揪著他衣袍的手,劉院士在心裡鬆了一口氣,還是連忙地說道。
「你夫人這傷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情況有點特殊。」
「只要能救,不管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雲殊想都不想地回答。
劉院士:「……」
你就不怕這話被有心人聽到了給你大作文章,口氣還真大,不管要什麼都給我。
劉院士在心裡咕囔了兩句,不過面上不顯,「其一呢,箭上有劇毒,而且位置太過兇險,從外形上看,也有倒鉤。」
什麼?!
雲殊聽到這裡已經不鎮定了,不過他知道自己得冷靜得冷靜,不然真的救不了他的錦兒了!
見他的情緒還算穩定,劉院士又繼續地說道,「其二呢,你的夫人已經有孕一個多月……」
轟!
如同晴天霹靂,雲殊猛然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你、說、什、么?」
他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耳朵有點不好使了。
他居然聽到了他的錦兒有孕了,而且還是一個多月,這一定是上天跟他開的玩笑對不對?
雲殊在心裡默默地安慰著自己,可是他的心啊噗通噗通跳。
而劉院士呢,大概也能想到他這個模樣的真正原因,覺得這事情對他來說確實挺殘忍的,還是開口說道。
「你的夫人有喜了……」
砰!
劉院士的話剛剛落下,就見那本來就在門邊的雲殊,猛然抬手用力地砸向了他……身邊的門。
木板的碎屑四處飛揚。
劉院士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回神時看到他砸門的拳頭都流出血,連忙吩咐身邊的人,「快,幫雲相處理傷口!」
雲殊沒有阻止,只是任由著這些人幫他處理著傷口。
直到傷口處理得差不多了,他那沙啞得要冒煙的聲音再次響起,「所以呢?要怎麼救她?」
殘忍啊。
劉院士心裡有點無奈,但想到有些事情總要下決定的,還是一次性地把話說了出來。
「箭上有劇毒,先不說整個過程里會發生什麼,但腹中的孩子已經動了胎氣,極有可能保不住……」
其實,哪裡是可能保不住啊?
根本就是完全保不住!
這個孩子,註定來不到這個世上!
雲殊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話里的真正意思,心頭一陣抽搐,最終還是緊抿著自己的嘴唇,「救!」
無論如何,都要救他的錦兒!
孩子,孩子可以再有的對不對?
雲殊在心裡默默地念著,心卻一片荒涼。
他不知道,墨雲錦的性命無憂后,知道這個消息會有多痛苦。
可是,可是他不能拿她的性命來賭啊,他不能!
劉院士看得出來他的掙扎,也知道他的痛苦,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帶著身側的幾個御醫往裡面走,而這一次,雲殊再也沒有留在外面,而是鼓起勇氣,跟著進了內室。
有御醫覺得這不大適合,畢竟雲殊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穩定,要是影響到他們導致失敗,那就是一條命的事情啊。
不過劉院士也是看出來了,雲殊是不可能離開的,還是朝著那欲開口的御醫搖了搖頭,開始準備拔箭救人。
劉院士無疑是有經驗的。
他說那箭上很有可能有掛鉤,卻是成了真。
墨雲錦剛出事時,雲殊一看那箭的構造就知道了這箭是有倒鉤的,再加上她傷得格外嚴重,他根本就不敢自己動手,慌忙地把她帶回府里。
現在,看到她就這麼趴在床上,雙眼緊閉臉上血色盡無,那微弱的呼吸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雲殊手一緊,眼眶跟著酸澀。
上一次,她腰傷雖然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但起碼的是,她看起來還是活蹦亂跳的,會在他不允許的時候,偷偷地溜下床,被他發現了又是各種纏著他,不讓他懲罰。
可是現在,她卻是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雲相……」
劉院士見他好像府門口的石獅子一動不動地站著,眉頭一挑,「我們馬上就要給夫人拔箭了,您看?」
「你們拔。」
雲殊舔了舔自己乾涸的唇角,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找的位置很好,不會耽誤到御醫們的救治,卻能夠輕而易舉地握著她的手。
「不用管我。」
把這些話說完,大概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好,雲殊又放緩聲音道。
「麻煩你們儘力救治,雲殊感激不盡。」
包括劉院士在內的御醫們,皆是因為他這一句話錯愕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放下身段討好他們。
而且,能夠得到雲殊的一句『感激不盡』何其榮幸?
沒人去說些什麼,卻也更加明白這次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傾盡全力。
以劉院士為首的御醫們什麼都沒說,而是圍在那矮床榻邊上,看著墨雲錦背部的傷口,開始有條不紊地分工合作。
「剪刀。」
劉院士小心翼翼地把她傷口周圍被鮮血染得鮮紅的衣袍剪開,以免誤了一會的救治。
雲殊把這一幕看在眼裡。
他親眼看見她那平日里光潔的背部,被紅紅的血液淹沒,染得整個背部都成了紅色,鮮艷而觸目驚醒。
雲殊的手緊了緊。
已經完全投入處理傷口情況的劉院士什麼都沒說,而是專心致志地把周圍的布料剪掉,然後開始清理著她背部傷口的血跡。
直到整個傷口周圍被擦洗乾淨,那尖銳的利箭刺穿肉體的傷口,就這麼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驚恐。
醜陋!
這大概就是現在傷口的形容了。
「把壓制毒性的葯拿過來。」
確定她身體內的毒性不會一下子爆發,劉院士深吸一口氣,「雲相,我們開始拔箭了,麻煩你一會冷靜。」
「……好。」
雲殊都有點頭暈目眩,可是他還堅持看著。
而劉院士,看到他這個模樣也沒有多說什麼,開始進行拔箭。
箭上有掛鉤,當然不可能像別的箭一樣直接拔出來。
像這種情況,就害怕會傷到她周圍的身體器官,到時候彌補不及。
劉院士很小心,因為高度的集中額頭上冒出了層層細汗,身邊打下手的御醫連忙拿著手絹幫忙擦拭著。
「唔——」
只見劉院士稍微用力,那趴在床上沒有動靜的墨雲錦,猛然痛呼出聲。
雲殊心一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卻見她明明痛得面部都擰了起來,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她痛苦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他的瞳孔里。
「準備!」
劉院士低低一聲,緊接著聽得肉體和利器分離時的『刺啦——』聲響起。
雲殊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利箭成功被拔出,劉院士正要鬆一口氣,卻是見那鮮血好像不要錢一樣往外涌,好像噴泉!
「不好!」
「快!」
雲殊就站在旁邊,看著劉院士他們為了止血而費盡心機。
他雙手緊緊地握著墨雲錦的手,眼裡無神卻是不停地呢喃著。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他好像就剩這一句話可以說的了。
沒人去注意他這個時候的神態,每個人都高度集中地去處理著墨雲錦的傷口。
半個時辰后。
作為主要救治的劉院士,整個人都虛脫地猛然跌在地上,身子軟得連身邊的同僚都拉不住。
被攙扶起來后,劉院士緩了緩示意自己只是暫時脫力,抬頭準備跟雲殊說救治成功時,卻是看到雲殊把腦袋枕在墨雲錦的腦袋旁邊。
臉龐貼著臉龐。
他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劉院士等人久久無法回神。
這一副場景,好像就這麼在他們的腦海里落下了深深的烙印。
……
半月後。
「大人,你下去歇著吧,我來看看。」
邢冷麵色有點發白,看著守在床邊,衣袍上褶皺得嚇人,臉上都是青鬍渣的雲殊,他輕輕開口。
雲殊沒有開口,而是搖了搖頭。
見他這個樣子,邢冷也知道勸不了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那天在京城外,他們明明布防得極好,卻還是被人趁虛而入。
墨雲錦為了救雲念澤,擋下可以要雲念澤性命的利箭,卻也是重傷昏迷,命懸一線。
而他當時也是受了傷,雖然沒有墨雲錦那麼重,但也不輕。
要不然也不至於連救治墨雲錦的行動都參加不了。
雲念澤被嚇到,在墨雲錦昏迷的這段時間也沒有說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前年墨雲錦進府前的光景。
不過他每天下了私塾,都會第一時間守在墨雲錦的床邊。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