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出岔子
\t我在王府悶了十來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身為“麻煩”，要自覺是不是？
\t我站在窗邊，看著綿長的秋雨撩起一幕幕輕煙，心裏忽然生出幾許惆悵的思緒來。許久不見，不知道我的美麗娘可還好？我的將軍爹爹可還好？兩個女兒都不在身邊，唉，我和夜傾城實在都大不孝啊！
\t說到夜傾城，她的記憶到底要如何恢複呢？
\t忽然我的眼睛一亮，因為我想起一個人來。湛年說，有時間可以帶夜傾城去看看。這個人雖然有時庸了點妖了點，但醫術基本上不錯，那我何不試上一試？
\t我正想著，肩頭傳來暖意，一件衣服披了上來。
\t“天冷了，怎不知道多穿？”祈雲舒柔聲說，輕輕為我攏好衣服，“別站在這裏吹冷風了。”
\t“王爺，我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情要做，可不可以出去一會兒啊？”我笑眯眯地轉身看他，問。
\t“你要去便去，我何時限製過你了？”祈雲舒輕笑，抬手便要彈我額頭。
\t“謝王爺。”我連忙道謝，一矮身，靈巧地避過了他的手，鑽到了他身後，揮了揮手，“那我走啦！”說完便拿了傘一溜煙出了王府的大門。
\t外麵還真是冷，幸虧祈雲舒給我加了件衣服。我攏緊衣襟，迎著漸涼的西風走向祈雲燁的王府。
\t跟兩個侍衛說了找蘇琬蘿，我便拄著傘在大門下站了。
\t等了好久，夜傾城那妮子都沒出來。怎麽這麽磨蹭？我開始不耐煩，一邊理著被寒風吹亂的頭發，一邊頻頻往大門裏看。
\t“在門口杵著做什麽？”一個依舊有些粗聲惡氣的聲音響起，但是比以前似乎要收斂了些。
\t我回頭，看到祈雲燁一手撐傘，另一手扶著他身懷六甲的王妃站在門邊，正要上來。
\t“奴婢見過三王爺、三王妃。”我連忙乖乖行禮，往旁邊站了些，免得攔住他們的路，“奴婢找琬蘿郡主，說幾句話就走。”
\t祈雲燁英俊的眸子看著我，麵無表情，也沒說話。
\t秦素看了看自己的相公，又看看我，表情溫淡嫻靜，也不說話。
\t“王爺、王妃。”終於可愛的夜傾城來了，打破我們的沉默。
\t“她來找你，你陪她說說話吧。”祈雲燁微微一笑，扶著秦素進屋。
\t“你找我？”夜傾城上上下下看我，笑，“好幾日不見你，怎麽，在家吃齋念佛呢？”
\t“你都沒念，我念什麽？”我白她一眼，又巴巴笑著度過去，“翰月國呢，有一個妖孽國師，他的醫術還湊合，又是你的朋友。他現在就在城裏，我帶你去見見他怎麽樣？”
\t“真的？”夜傾城將信將疑地看我。看來，她對自己恢複記憶的事，還是很熱衷的。
\t“嗯。”我連連點頭。
\t“你會走嗎？”她又問我。
\t“怎麽不會，就算不會，咱還有嘴可以問嘛！”我吐出豪言壯誌。
\t我在這裏生活了十七八年了，還不信我能走丟！
\t結果天不遂人願，我真的走丟了。
\t“都怪你這個笨蛋！”夜傾城挑了幹燥的地方下腳，毫不客氣地罵我。
\t“意外嘛！”我委委屈屈地辯解。
\t“看來你還真是靠不住。”夜傾城皺著眉，四處看了看，“還是租輛馬車好了。”
\t片刻之後，我們終於坐上了馬車。
\t“玄武街西大胡同流韻園？二位姑娘，你們確信要去那裏？”那個車把式回頭目光古怪地看著我們。
\t“嗯！”我篤定地點頭再點頭。
\t“好吧。”車把式吞了吞口水，開始駕車。
\t不知道拐彎抹角地走了多久，我們終於在一片嫵媚紅燈高掛的地方停下來。
\t“這就是你說的地方？”夜傾城臉色古怪地看我。
\t“這個，”我吞了吞口水，看向門口幾位紅袖高招、環肥燕瘦的美人，“不是我說的，是湛年說的。”
\t我還以為是什麽地方呢？居然是一片酒樓，好你個湛年！
\t“喲，二位姑娘，我們這裏可不招待女客，不過，如果你們是來……”一位三十歲上下濃妝豔抹的女人笑得嬌媚，抬手想抬我的下巴。
\t夜傾城手腕一翻，快速抓住了這隻不規矩的手，模樣不冷不熱，“我們找湛年，麻煩你通傳，就說故人來訪。”
\t女子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你們找湛年？”
\t“嗯。”我點了點頭。
\t“請稍等。”女子福了福身子，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二位姑娘隨我來。”
\t女子帶著我們從角落裏走過，來到後院，穿過長長的回廊，最後在一處僻靜的屋舍前停住。
\t屋舍不大，卻依假山水榭而建，芳華流水，綠蘿纏繞，看起來格外幽靜美麗。有泠泠的琴聲從屋舍裏傳來，依稀是閑雲野鶴般悠然的調子。
\t這，該不會是湛年談的吧？也太惡寒了吧？
\t“二位姑娘請進。”女子再次福身，轉身走了。
\t夜傾城率先向前走去，敲了敲門。
\t“進來吧。”琴聲停了，果然不錯，確實是湛年的聲音。
\t我剛一走進去，便看見輕袍緩帶的湛年慵懶地歪坐在在古琴邊，一縷沉香嫋嫋繞繞地升騰。
\t“終於同時見到兩位夜家小姐了。”湛年懶懶坐著，一手撐著下巴邪肆地笑了笑，毫不避諱地將我和夜傾城看了看去。
\t“想不到你居然住這種地方。”我鄙夷地看了看他，轉身對我姐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庸醫湛年。”
\t“既然是庸醫，我來做什麽？”夜傾城微微一笑，說。
\t“這個，”我連忙改口，“庸醫是我的戲稱，他的醫術其實還是不錯的。”
\t“既然妹妹這麽說，我便試一試吧。”夜傾城笑得靈動，“國師爺，有勞了。”
\t“大小姐請坐。”湛年也笑，十分有禮地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又又抬眉看我，“至於你，要坐要站，請便。”
\t我瞪他一眼，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椅子坐了。
\t湛念在那裏又是把脈又是提問的，最後甚至紮起針來，我聽不懂，又插不進話，越坐越無聊，最後實在忍不住，靠著椅背打起瞌睡來。
\t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傾城搖醒我，“起來了，懶豬！”
\t我睜開朦朧的眼，迷迷糊糊地問，“看完了？”
\t“嗯，天晚了，我們回去。”夜傾城拉我站起。
\t我又迷迷糊糊地跟她走。看來真是天晚了，家家戶戶已經關了門滅了燈，路上沒幾個行人，還好湛年送了我們一盞燈。燈光微弱，搖搖晃晃地伴我們回家。
\t“喲，哪家漂亮的小娘子，如此深夜，怎麽還流落在外呢？”忽然一個色迷迷的聲音響起，幾個男人擁到我們麵前。
\t“哪家的小娘子？”我心下一緊，四處看著，夜傾城反倒從容應了，冷靜地打量著他們，“恐怕你們打聽不起。”
\t“喲，口氣倒不小，那你知不知道爺是誰？”為首的一個男人，看起來是主子，口氣下流而囂張，“爺要的女人，可沒有敢拒絕的。”
\t“哦，說說看。”夜傾城緩緩一笑。
\t“說出來怕嚇死你們，爺可是當今太子爺側妃的表弟，怎麽樣，是不是考慮一下主動抱抱爺？”男人笑得猥瑣。
\t“抱抱，抱抱呀！”身後的男人們起哄。
\t聽到這裏，我果然上前，不是抱他，而是伸出手，毫不猶豫地尚了他一巴掌。這男人，真是太可恨。
\t“臭婆娘，敢打爺我？”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臉，氣急敗壞，“把她們給綁了，回到府上好生教訓！”
\t男人們一窩蜂地擁了上來，夜傾城臉色不變，我連忙擺好馬步準備開戰。隻是呢，我一招都沒發出去，男人們就已經七葷八素地摔了出去。
\t原因是男人們湧上來的時候，我們身後、左邊的高牆上同時湧出兩隊人馬，一對是祈雲燁府上的侍衛，另一隊是我的暗衛。
\t兩隊人馬相互看見了彼此，先是愣了愣，接著齊心協力地收拾壞蛋，收拾完了吧，又相互看了看，愣了愣，接著開打。
\t“別打別打！”我連忙開喊，夜傾城看了看我，也喊，“都住手吧！”
\t兩隊人馬果然都住手了，我朝暗衛們點了點頭，他們又悄無聲息地跳上了高樓。
\t“你們怎麽來了？”夜傾城問祈雲燁的侍衛趙廣。
\t“回郡主，王爺命我們一路護衛兩位。”趙廣老老實實回答。
\t不會吧？這麽說，我們進酒樓的事，他們全都看見了？我忍不住臉開始抽筋。
\t夜傾城似乎也在想這個問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走到一個路口的時候，我開了口，“我就從這條路回去了。”嘿，祈雲燁的黑臉，我就懶得麵對了。
\t“沒義氣！”夜傾城瞪我一眼。
\t“哈哈。”我笑了笑，揮手告別。
\t“趙廣，你送送她，免得她又迷路。”夜傾城沒好氣地吩咐。
\t回到王府，我沒提酒樓的事，隨便掐了個理由對付過祈雲舒的疑問，便洗洗睡了，直到第二天被人叫醒。
\t“王爺叫你去大廳問話呢。”她說。
\t狐疑地走到大廳，看見祈雲燁祈雲舒一人一邊高高坐了，還一人捧著一杯茶，夜傾城低頭站在祈雲燁那邊。
\t我瞧著這陣仗，心裏打鼓，“見過王爺，見過明親王爺。”
\t“你昨天，帶了琬蘿去酒樓？”祈雲燁開門見山問，臉色淡淡的，滴水不漏，看得我心更緊。
\t這小氣的人，這就帶著自己的人來告狀呢？
\t“啊。”我吞吞吐吐答應。
\t“為什麽？”這回問的是祈雲舒，他皺著眉，有些驚訝。
\t“因為……”我說了一半天，想不出一個不會惹人懷疑的理由。
\t“還不是她沒去過酒樓，覺得好奇，一時貪玩，就非拉著我去唄！”夜傾城那一邊說了句，一臉鄙薄我的表情。
\t“是啊是啊！”我連連點頭，隻要不暴露湛年和我夜家後人的身份就好了。
\t兄弟兩一齊懷疑地看著我們，還是祈雲燁開了口，“你們都在那裏做了些什麽，呆了那麽久？”
\t“我們聽了幾首曲。”這次我腦袋變靈光了。
\t“還有呢？”
\t“還有……”我苦苦思索，“我們還看了幾支舞。”
\t“還有呢？”祈雲燁這家夥，居然咄咄逼人。
\t“沒有了。”我幹巴巴地答。
\t“女孩子家，跑去酒樓，還聽歌看舞，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祈雲燁又黑著臉教訓我。
\t我低著頭，不服氣地嘟著嘴，但是又不敢反駁。
\t“一時貪玩，倒也不是太過，三弟言重了。”祈雲舒微笑著替我解圍，“不過，下不為例。”
\t“是，王爺。”我隻好答應，心裏想著，下次我偷跑去，你們倆管得了嗎？
\t“既然事情已經清楚，那我就帶琬蘿回去了，二哥，告辭。”祈雲燁站起身，夜傾城連忙跟著去了。
\t我撇撇嘴，瞪祈雲燁的背影，結果看到夜傾城回頭，那嘴型分明是說，“既然給我惹了麻煩，那要記得給我賠罪！”
\t什麽？賠罪？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我氣悶地想，哼，一屋子白眼狼！
\t我正恨恨地等著遠去的人的背影，耳邊忽然想起了一個三分溫柔三分落寞的聲音，“昨晚，為什麽騙我？”
\t我心下念著不好，想起身邊還有一個難以打發的人。
\t“昨天太晚了，我累，又怕你擔心，所以就沒說實話。”我低著頭，很老實的模樣。
\t“啊……”他又輕輕歎了口氣。最近我似乎總是惹他歎氣。
\t“不要怕我，我最不希望的，就是走到這一天。”祈雲舒輕輕擁住我，下巴擱在我的發頂，“我希望你可以永遠單純快樂。”
\t“我……”話音一滯，我說不出任何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