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陰雲密布,嚴絲合縫的夜晚透不過一點光, 濃烈的陰影撲朔, 不過在場的夜視能力都是一流, 哪怕一絲光線也無, 他們也能把每一個細節看清,更別說眼前場面如此壯觀。
已經有狼人引頸高呼起來,呼嘯的狼嚎直刺夜空,烈風裹挾著憤怒與凄厲撲面朝楚槊砸來,楚槊眼也不眨, 甚至還朝狼人們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挺大陣仗。」
費朗重重地嘆氣。
「你, 剛才是你先發現的,你跟我詳細說說。」
被點名的狼人出列:「我今晚在外小酌幾杯,遠遠就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走近一看, 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族長之子, 我嚇了一跳,撒腿就跑, 趕緊回來報信,大人, 你可要——」
費朗打斷他:「你親眼看見楚槊殺了他倆?」
狼人道:「沒有, 但他站在那兒, 我沒敢靠近首先想到的是逃跑。」
楚槊低笑一聲, 他這會兒還站不起來呢。
費朗:「你說他為什麼不追你, 不殺你滅口放著你回來報信?你就是再生出四條腿, 也跑不過他。還有,他就這麼乖乖在這兒等著我們回來。」
狼人道:「這是挑釁,大人,他對我們狼人的挑釁!」
「有什麼好處?別忘了他家那位還是大名鼎鼎的和平主義者。」
一提起楚槊家的和平主義者,所有人都一臉胃疼。
狼族一長老出列:「費朗,我怎麼聽著你是在偏袒他?」
「我只是就事論事。」費朗眼皮也不抬,並不給比他高上幾輩的長老丁點兒面子,「你們既然叫上我那我總能說幾句話,不然就別什麼事都找上我。」
長老一怒:「渾話!你也是我們族一份子,當然要以族事為重,老祖長對你的教導都喂狗了嗎!」
費朗心想就是因為他爸放養才能交出他這麼個兒子,不然族長之位能外放嗎,要是論力量,他才是最強那個。也是看在他爹份兒上時不時他還是表達一下對族裡的關心,不然才懶得管。
方才那個狼人趁機道:「大人,他們欺人太甚啊!今天殺了族長的兒子,大人你也是為父的人了,也體諒一下族長的心……」
他後面的話在費朗冷冷的注視下,說不下去了。
「要有人敢動我兒子,我會親力親為殺回去,誰想成什麼事兒,我也贊成親力親為。」
狼人被他狠戾的眼神激得一個哆嗦,不由自主後退,噤聲不敢再言。
費朗至今沒告訴其他狼人他的兒子寄養在路易斯家裡,幸虧他早有察覺,把兒子放了出去,不然今天躺在這裡的是族長之子還是他的兒子也未可知。
楚槊就這麼盯著看戲,但他才是主角,總有人不樂意淡了主角光環。長老沉聲道:「他嘴角還有血,你要是懷疑他是否是真兇,把人綁起來,驗一驗他嘴裡的血就知。」
「哈,」費朗對他的腦子拜服:「如果是栽贓不用驗也知道他嘴裡手上是誰的血吧,做戲不做全套的?」
「費朗,你被吸血鬼蒙了心嗎!」
「說起來我實在很好奇……」費朗口吻也不客氣,「按理說要是不算上我,你們其他人加起來也不夠他一勺燴的,你一口一個審問綁人,是篤定我肯定會幫忙,還是確信你們能拿下他?」
長老一愣,楚槊終於出聲了,他微微一哂:「巧了,我也很好奇。」
長老:「你閉——」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夜色里出現了更深沉的黑色,然而這一抹黑色蓋過了其他所有的色澤,蝙蝠環繞著撲朔翅膀,成群結隊盤繞旋轉,比烏雲的黑色更深,被蝙蝠環繞著的正是路易斯,費朗吹了聲口哨:「苦主來啦。我精神上支持你們正面剛,不要慫。」
長老臉色一黑,咬牙切齒:「費朗,兇手在前你不幫著族人反朝外人,是何居心!」
「你們既然沒誰看著他行兇,怎麼算。醒醒,事情這麼多破綻你沒長眼睛嗎,再說長老,族長之子死了對楚槊有沒有好處我不知道,對你是肯定有好處的。」
先前指認楚槊的狼人道:「大人,你這是誣衊!」
「就你們兩個了。」路易斯很快就認準了人,長老跟這個聲音挺大的狼人。
「誰給你們的膽子動他,現在告訴我,或者死,選吧。」
面對路易斯長老心頭犯怵,但他強作鎮定:「分明他才是兇手,你們居然倒打一耙,該是我們審問你們!」
「獵物跟捕獵者是靠實力說話,你覺得,你能審問我?」路易斯目光輕蔑:「歲數不小,老年痴獃。」
長老一哽,楚槊添油加醋:「我看他不像是主謀,有幾分狗仗人勢,多半也是個棋子。」
「雖然我動手並不無可……不過你們更適合被用來練練手。」
路易斯話音剛落,兩個狼人底下突然升起了法陣,兩人一驚,竟不知什麼時候有人在吟咒,狼人們四下查看,這才在不遠處一個地方發現了正在吟唱的女巫,巫拉拉周邊也環繞著蝙蝠,正好給她做了掩護。
其餘狼人大驚,正待動手,便被費朗喝止了:「族長之子死有蹊蹺,長老也是嫌疑人,我建議你們閉嘴看著,還是說你們也跟長老是一夥的?」
其餘狼人一聽,頓時猶豫不決起來。
長老已經化為狼人的形態,聞言咆哮道:「費朗——!」
路易斯朝巫拉拉道:「下一段用低語唱,加大魔力輸入,達到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效果。」
儼然是現場教學,巫拉拉聞言照做,她腳下也亮起陣法的光芒,吟誦的咒語與狼人腳下陣印遙相呼應,單看光亮是極美的,可惜美好的事物帶毒,陣中的兩個狼人顯然體會更深。
肌肉被一遍遍撕裂又癒合,反覆加重摺磨,滾燙的血液蔓延出,兩個狼人堅持了一陣,最後不得已敗下陣來。
「我,我說……我說!」
路易斯打了個響指,巫拉拉吟唱的咒語一變,總算給了兩個狼人喘息時機,長老完完全全變成了狼形,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嘴角滲血,氣息奄奄道:「是、是一個吸血鬼……他戴著面具,告訴我與我合作,能讓我得到族長之位……」
「不止吧?」楚槊道:「沒給你們什麼藥水?」
長老頓了頓,路易斯道:「拉拉——」
「不,別!我說!」長老生怕他重新啟動陣法,趕緊道:「有,他拿出了藥水,但是把藥用在自己身上太危險,我沒接受,殺了族長之子的是我,殺他倆本來也不是難事。嫁禍的事都是那吸血鬼做的,今晚他突然找到我,告訴我是時候動手了,把楚槊帶來的是他,我什麼也不知道!」
楚槊垂眸,看來他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了,而且他沒有察覺,能辦到這事兒的人可不多,找上狼人的是嘍啰,還是幕後黑手本人?
路易斯朝巫拉拉點點頭,巫拉拉停止了吟唱,蝙蝠帶著她隱去了身形,路易斯看了費朗一眼,費朗道:「他倆是族長的仇人,既然只是棋子,交給狼人內部處理?」
路易斯不說,便是默認,他走到楚槊跟前彎下身想要把人抱起來,楚槊卻伸手抵住他肩膀,鏗鏘有力道:「背。」
兩人無聲地僵持片刻后,路易斯轉身背對他,單膝跪地矮下身,楚槊趴了上去,被他背了起來。
剩下的狼人中有人小心翼翼上前:「費、費朗大人……」
「丟人丟到外面去了。」費朗嘖了一聲,回身踢了踢長老,「綁起來,等族長回來處置。」
路易斯背著楚槊,幾個眨眼就回到了家,楚槊四肢還沒什麼力氣,巫拉拉趕緊上前,抽了他一點血液,轉頭去化驗。
威廉因為受了傷在短暫的休眠養傷,路易斯親自去打了水來,擦拭楚槊手上的血液。
他一言不發,楚槊看著他把自己手指一根根耐心擦拭乾凈,忽而道:「真像。」
路易斯低著頭細細擦拭他手指:「什麼?」
「還是從我動手,不過這回學聰明了,不是直接要我的命,而是利用我來激化矛盾,挑起你與其他種族的爭端,大概還不止狼人?」
路易斯的手頓了頓,隨即他的動作更慢了,像是克制出來的溫柔,他嗓音壓在喉嚨里,吐字夾雜著冰渣:「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如果他們直接沖著他來,他還能讓人死的好看點,居然還是挑楚槊下手,為什麼有血淋淋的教訓在前,這些人依舊學不乖?
「是啊,你最厲害,心頭帶傷還能擊殺與你實力相當的純血,全盛時期還懼怕誰嗎?」
楚槊分明感到路易斯捏著他的手一僵,咬牙切齒道:「誰在你面前碎嘴,費朗?他平時話最多。」
楚槊:「那不重要。」
他是聽著費朗捅出事情后心緒起伏被血咒的痛反噬到昏厥,但很奇怪,他當時湧上來的本來就以負面情緒為主,照理說不該這麼強烈,居然之際能讓他疼暈過去。
而且來人目的確確實實是路易斯,不然趁他暈厥,本來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這迴路數不同,是想挑撥起路易斯與他人為敵,若是大量的種族、人數與路易斯為敵,就算他再強,也不可能一人面對所有種族,加上楚槊自己也不行。
「無聲無息的監視我,非得有與純血媲美的能力才行,而且不是為了再次挑起戰爭,目的就是你,單純的就是你。」
楚槊能想到的,路易斯當然也想到了,而且同時他有了猜測。
楚槊兀自喃喃自語道:「他可能在東方也可能不在,我更奇怪的是前後做事風格不同,我甚至懷疑非同一人所為,如果不是屬下擅作主張,那麼幕後之人或許有兩撥人馬……」
「楚。」
路易斯突然打斷他,伸手按住他的眉心,慢慢把楚槊緊皺的眉頭舒展開,有力又溫柔的撫摸他的眉頭:「別皺眉,別自責,你不欠我什麼。」
楚槊喉頭動了動,沒有吱聲。
路易斯慢慢湊近了,眼神深邃:「你不欠我任何東西,我心甘情願。」
楚槊心頭髮緊:「你……」
「楚哥!」向來很有眼色的巫拉拉沖了出來,也不管兩人姿勢曖昧,不客氣打斷了那點兒若有若無的情緒,焦急道:「我在你血液里測出了類似催化劑的東西,但是如果是催化,是要催化你的什麼,那麼多的藥物絕對不可能只是針對你的貧血症,我沒查出來,你身體究竟怎麼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