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 40

  《熱情似火》講的是兩位男性樂團工作者在目擊了一樁黑幫殺人事件之後,不得不喬裝打扮進入女子樂團, 躲避追殺的故事, 是一部影史上留名的愛情喜劇電影, 曾拿下奧斯卡、金球獎多項提名和獎項。


  其中女主角的扮演者正是黃金時代的女演員瑪麗蓮夢露。


  閻英要配音的角色是男主角薩克斯風手喬, 而郁梨要演繹的自然是夢露的角色甜甜。


  這部劇的難點之一在於大段大段的英文台詞, 難點之二就是夢露所飾演的Sugar,既甜美又嫵媚, 充分表現出了她風情萬種的一面, 她念台詞的腔調, 輕重緩急,咬字發音,都帶著一種不自覺的引逗。


  這完全是郁梨陌生的領域。


  孟誠一看她抽到這部劇,已經準備回去洗洗睡了,被郁梨硬拽回來, 「不拋棄!不放棄!」


  孟誠頭疼地摁了下額頭。


  由於決賽場地設置在大禮堂, 那裡的控制室可以充作臨時配音室,因此社團的配音室就空了出來,可以供決賽選手訓練。話劇社的人大都只來試了一次就走了, 只為了保持感覺, 即使是配音社的人, 也沒有在配音室多待, 他們各有各的訓練方法。


  對新人來說, 有時候一直重複配相同的段落, 反而會消磨掉人們對台詞的熱情, 因此會有人為了保持新鮮感,刻意不去訓練。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從將近傍晚的時間開始,配音室就沒有人再來了。郁梨坦然的包了場。


  她和其他人不同,其他選手是對角色的情感已經有了認同感,她和Sugar卻始終無法共情,連「新鮮感」都沒有。在孟誠的監督下,她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訓練,重在熟悉人物對話,咬准發音和開口的節奏。


  「你的英文發音沒問題,節奏也跟的上,最大的問題還是……」


  「夢露?」


  孟誠面無表情地發出一聲「嗯」。


  夢露的聲音很甜,在這一點上,郁梨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可是夢露的風情,她無法模仿。夢露很放肆,她內心知道自己有多美多誘惑,卻又因為這毫不遮掩的大膽,而更加天真迷人。


  郁梨一直以為自己在配音的情況下,已經學會釋放情感,但直到遇到這個角色,她才感覺到往日的束縛,又一次束緊了她。夢露越肆意,她就越無法放開自己。


  孟誠突然將電影的進度拉到了遊艇之約,他撐著下巴的模樣,彷彿只是隨性而為。


  那是非常經典的一段。男主角在進入樂團中后,喜歡上了樂團的歌手Sugar,得知她想要嫁給百萬富翁的夢想,他將自己偽裝成石頭大亨之子,與Sugar在遊艇上進行了一場浪漫約會。為了打消Sugar的防備,早知她喜歡無助可憐的人的男主角,假裝有心理障礙,無法對女人動心。他的做法果然引起女主角Sugar的憐愛之心,主動要求替他治病,接近他,引誘他。


  男主角提出,只要有人能治癒他的「病」,就會立刻娶她回家。


  畫面中,男主角躺在沙發上,Sugar就挨在他身旁詢問——


  「But could i take another crack at it?(但能讓我試試嗎)」


  郁梨立刻跟著屏幕上的口型接上了這句話。


  但聲音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對,Sugar抓住嫁入豪門的機會,應當是興奮的,與此同時,她又覺得生了「病」的人那麼值得她憐愛。


  她的語氣……太禮貌了。


  「All right if you insist.(若你堅持的話)」


  出乎意料,接上她台詞的不是劇中的原聲,而是孟誠的聲音,他竟同時掐掉了男主角的原聲,戴上了耳機,親自與她搭戲。


  他很少會全段和她搭戲,郁梨不由看向他。


  明明一開口就是劇中男主角表現純良的語氣,他人卻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不僅沒有回應她的視線,說話也很淡懶:「不要念台詞,你是在和對手打仗,想辦法比他更出彩。這段最能展現魅力,要是能對好,你就能抓住這個人物的特點。」


  郁梨輕咳了聲,低語:「Your』re not giving yourself a chance.(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孟誠:「情緒。」


  「Don』t fight it.(不要抗拒)」她試圖找到那種感覺,甚至學著女主做了一個撫摸男主角胸膛的安撫動作。


  「就這樣?」


  郁梨:「Relax.(放輕鬆)」


  孟誠輕嘲:「It』s like □□oking without inhaling.(這就像抽空煙一樣)」


  郁梨:「……」


  她確定,劇中的男主角這時應該是在強行克制自己的動情,而不是嘲笑女主角,分明是他趁機嘲笑她做不到!

  她不自覺地帶了怒氣道:「那就一口氣把煙吞進去。」


  孟誠突然摘掉了耳機,她立刻後悔剛剛用了那種語氣,可沒等她道歉,就聽孟誠下命令:「看著我。」


  難得強勢的語氣,加上過分低沉的聲音,令郁梨不覺怔愣著看向他。


  「繼續,看著我說,誘\\惑我。」


  郁梨心裡倏地一跳。


  明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但是這種聽起來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孟誠已經將他的台詞部分說完了,這裡男主角終於無法再克制,透露出被女主角吸引的意思。他可愛的用小火烤腳趾來形容自己的感覺。


  畫面中兩人的親吻讓空氣升溫,郁梨突然感覺到配音室空間的局促。


  她望著孟誠的眼睛,不太確定卻又流利地背出台詞:「Let』s throw another log on the fire.(我們把火燒旺一點)」


  孟誠挑了下眉,「I think you』re on the right track.(我想你的方向對了)」


  很明顯不對。郁梨咬了下嘴唇,努力忽略氣氛給她帶來的忐忑和害羞。


  「別念台詞,去想怎麼打敗我。」他沒有太多技巧性的東西,只會簡單粗暴的做一次又一次提醒。


  打敗他?

  她用輕慢的語速,加上了一點得意的語氣,「我想也是,你的眼鏡開始起霧了。」


  「沒想到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他絲毫不受誘惑的懶懶的表情,配上台詞的內容,嘲諷之意撲面而來。


  登時令郁梨面紅耳赤。


  「吸引、誘惑、壓制。」孟誠撐著下頷,像是要打呵欠般看著她,「怎麼都行,用讓我沒辦法抗拒的語氣,來。」


  讓他沒辦法抗拒的語氣……


  郁梨怔了一下。


  眼前突然彈出了久違的選擇框:『你決定讓他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A、從椅子上栽下來

  B、放棄忍耐


  C、接不上台詞

  郁梨悄摸選了A。見他一直不為所動,她有點沮喪,又抱著一點小壞心眼捉弄的心思。


  孟誠毫無防備,他懶散的說著略帶激動的台詞,「They told me i was kaput finished……all those experts.」


  他長腿支在地上,椅子一直是微微傾斜的狀態。就在他即將說完自己的那段台詞的那一剎那,身體失衡,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大仇得報。


  郁梨假裝是在配音,毫無顧忌的發出被逗樂的笑聲,就像劇中的Sugar笑話男主角用藥物治療自己的無法動心的病症,既是輕嘲,也是覺得他可愛。


  她歪頭望著地上的人,逗趣的念出台詞,「Mineral baths.Now really.(葯浴怎麼會有用?)」


  孟誠望著她的笑,「……對了。」


  「嗯?」郁梨疑惑。


  孟誠一邊從地上站起來,沒忘了台詞:「你在哪兒學會這樣接吻?」


  郁梨下意識地接了下一句:「我可是牛奶基金會的香吻女郎!」語氣里透露出的感覺就像只迷茫的小羊羔,根本不是香吻女郎。


  說完之後,她猛地回過神來,知道了他剛才那個「對了」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她已經抓不住那種感覺了。那完全是當時的情況和劇中重合,所以才會有的發揮。


  她有點沮喪:「好了我知道了,剛剛這句不對。」


  她轉過身,準備去拿熱水杯喝一口水休息,卻被孟誠輕扯了下頭髮,猛地後仰,開了蓋的水灑在裙子上,她幾乎快要跌進身後的人的懷裡。


  但沒有,只是很近很近,近到他的聲音和呼吸都在耳畔。


  耳機線被順帶著扯掉了,公放出屏幕中兩人擁吻的片段,衣料的摩挲,享受的輕哼。


  她的心跳驀然漏了一拍。


  孟誠就在她耳邊,用克制的沙啞聲線說出最後一句台詞:「Tomorrow remind me to send a cheque for $100,000 to the Milk Fund.(提醒我明天寄一張十萬塊的支票給牛奶基金會)」


  那聲音帶著長吻過後的輕喘、低啞,就好像他們剛剛吻過一般,比起劇中為了引發笑點的正經,更令人感到誘惑。


  「記住了嗎?」他低道,「是這種感覺。」


  直到他放開她的頭髮,她才敢張口,小心地開始呼吸。


  *

  到了晚上臨睡前,郁梨都還在抱著台詞本啃。手機里是電影畫面,她將它調到靜音狀態,擔心打擾到室友,自己也只是對口型,不出聲的練習。


  貝佳萊一邊喝飲料吃零食,一邊看劇:「白天沒練好嗎?」


  「嗯,這個人物有點難。」


  「孟誠沒用心教吧?」


  「沒有,他很用心了……」


  「他很用心,你臉紅什麼。」


  郁梨聞言,「啪」一下合上了台詞本。


  想起孟誠給她示範的那一幕,她到現在都還會覺得喘不過氣,那種感覺到底怎麼做到的,出其不意嗎?

  因為孟誠臨時給她搭戲,兩人竟意外完成了錄音室的那張CG,她欠下的債終於還清了。


  「說起來,他自己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去參賽?」貝佳萊挑眉,她是只能憑著歌劇震一下人,唬不過機器,也過不了指導老師的關,決賽自然沒闖進去。


  郁梨頓了下,「他說,如果他去的話,我還能拿第一嗎……」


  貝佳萊:「這人很討厭了。」


  「他可能只是實話實說。」郁梨維護道。


  「是嗎,那閻學長呢?」


  郁梨沒答,要不是貝佳萊,她快忘了明天要搭戲的人是誰了,雖然是她故意想要忘掉的。她在貝佳萊經過的時候,突然拽住她,努力模仿孟誠的語調,嘗試性的低聲說:「提醒我明天寄一張十萬塊的支票給牛奶基金會。」


  貝佳萊看她一眼,矜持地接上:「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支票寄給我呢?」


  郁梨:「……你也很討厭。」


  這天郁梨睡的很晚,連夾在欄杆上的床頭燈都忘了關。


  夜裡,貝佳萊由於喝多了飲料起夜,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哆嗦抱著肩膀回到床邊,想了想,還是無奈的爬到郁梨的床頭,替她關燈。


  柔黃的燈光下,女孩子抱著劇本,睡顏恬然。她就半靠在枕頭邊,恰好面朝著貝佳萊,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又卷又翹,像洋娃娃一般。


  就在貝佳萊去關燈的一剎,聽到一聲很輕的「Good night.」。


  貝佳萊低下頭,正好看見她露出的酣夢中的笑容,天真而肆意,又被月色襯托的更加迷人。


  她似是在睡夢裡呢喃:「Good night honey.」


  一剎那,貝佳萊覺得心快要被甜的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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