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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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她皺了皺眉。顧見緒向來恪守禮儀, 今晚不知為何,一反常態。讓他拉拉手腕, 已是她能做到的極致。
顧見緒略作平復,他心裡清楚, 若眼前的女孩不是他的表妹,換個出身低的,他早就將她……
魏紫吾察覺出顧見緒的異樣, 道:「表哥, 你若沒別的事,我就回姑母那裡了。」
顧見緒見魏紫吾毫無羞澀, 更別說有和他花前月下的想法,一想原因,只能微嘆口氣。
魏紫吾對感情一事的確懵懂, 或者應該說, 她半分少女懷春、思慕兒郎的情態也沒有。
魏紫吾從小生得玉雪可愛,精緻漂亮得叫人抱著就不想撒手。還是個矮墩墩的糯湯圓時, 就已有人打她主意。
被魏嶢抓到第一次現形, 是隔壁肅國公府的寧績用亮晶晶的糖兔兒引誘她。毛都沒長齊的小破孩,還知道把魏紫吾拐到假山小洞里, 對她說, 給小爺親兩口, 就給你吃糖兔兒!
魏嶢大怒, 把嘟著嘴湊向魏紫吾的寧績揍得屁股裂成八瓣。從此,女兒奴的魏侯爺,就開始了擔心女兒被臭男人騙的坎坷心路。
魏嶢最初的教育是這樣的:婼婼,這世上,除了爹以外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男人都是山裡的熊瞎子假扮的,他們外面披著一層人皮,一到了夜裡,或者四下無人的時候,就會脫掉外面的人皮,露出熊的本來面目,專吃小女孩。把她們脆嫩嫩的手指頭嚼得喀嘣喀嘣地響。
當然,爹爹不一樣,爹爹是個真正的男人。
這麼嚇唬自己的寶貝也是沒有辦法,他是武將,要麼出征要麼戍邊,不可能總把嬌滴滴的小女兒帶在身邊看著。一不留神,總有那些小王八蛋鑽空子的時候。
魏紫吾最相信自己爹,她也知道熊瞎子是會咬人吃人的,從小心裡就存了陰影。
後來,待魏貴妃向弟弟提出,以後將魏紫吾許給顧見緒,魏貴妃總覺得這侄女和別的女孩兒有些不一樣,在有些方面,彷彿是有點兒不正常。
進宮見到幾個皇子的時候,別家的小姑娘都笑容甜甜,知道這幾個小哥哥長得好看,自然地就喜歡和他們多說話。只有魏紫吾不,魏紫吾從來只找女孩玩,只主動和女孩說話。
見到幾位皇子哥哥,同伴們都上前了,她一個人站得遠遠的,黑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轉,保持著警惕……卻不曾想反而被人注意到了。
了解之後,魏貴妃向弟弟嚴厲指出問題,魏嶢教育的時候才老大不情願地加一句:婼婼,其實你表哥也不是熊。
如今魏紫吾已長大,自然知道男人就是男人,不會從人皮里鑽出來變熊,但總是對男人這種東西談不上感興趣。無論是顧熙樂興高采烈跟她討論話本上的愛情,還是溫蜜在她面前抒發對太子的一腔愛慕,她都覺得無趣。沒覺得男人和愛情有什麼好嚮往的。
顧見緒道:「婼婼,你要學著讓我為你解決問題,不要什麼都想著靠你自己。」
魏紫吾以為顧見緒說的是為父親找大夫的事,道:「我不讓你去找傅予州,是因為知道找了也沒用。」
顧見緒卻是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別的。」
顧見緒的聲音放得低,魏紫吾心下微沉。
「李灝折損就折損了,他辦的案子出了紕漏也有他貪心的原因在裡面,若非如此也不會叫太子拿住把柄。」顧見緒意味深長道:「在他出事之前,我都不知道李灝是舅舅的人。否則,太子的人在朝上參他時,我會為他說話。」
見顧見緒突然說起政事,魏紫吾微驚,立即環視周圍。
顧見緒道:「放心,這一帶沒有人,我叫人特意清過了,外面也有人守著。」
他又道:「我順著查了李灝,才知道他還為你調查過段潛和段家,接著,我才知你這趟去遼西,不僅是為舅舅侍疾。你還接近過段潛?連這樣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段潛正是皇帝派去接掌魏家兵權之人,三十多歲。
他是擁立當今皇帝的元老段鎮的兒子,雖是庶子,也作了勛衛散騎舍人,宣和三年奪魁武舉后,任龍朔衛府郎將,在這個位置上一任十二年,從未挪動過地兒,就像一個被遺忘的人。
然而,這一次,皇帝突然命他持聖旨並定國寶劍,領兵三千至遼西,接管魏嶢的權力,將此人推到所有人的目光面前。
魏紫吾到遼西,的確不僅僅是如外界所知的「為父侍疾」。
被顧見緒點出,魏紫吾也不再隱瞞,道:「是,我是接近過段潛。因為我查到蛛絲馬跡,段潛也許並非皇上的人,而是效忠於太子。只要能找到確切證據,能讓皇上知道太子的手伸得這樣長,居然連河北和遼西的兵權也要取,定然會打壓他。」
顧見緒神色微動,魏紫吾以為他會繼續問段潛之事,然而顧見緒只是道:「太子做事極為謹慎。段潛此人也非同一般。你暫時不要再有任何動作,等舅舅的病好一些再說。」
見魏紫吾沉默,顧見緒知道她心裡還有別的想法。
他道:「婼婼,舅舅手裡的人,你以後不要再用,全部交由我來處理。」
魏紫吾皺皺眉,慢慢問:「表哥這話是什麼意思?誰都知道魏家和你是綁在一起的。你是在擔心什麼嗎?」
顧見緒道:「我是擔心。擔心你一個姑娘,去與男人接觸,終究不好。那些男人會對你抱什麼樣的想法?你知不知道?」
顧見緒自己就是男人,知道男人所圖不過就是權,錢,色。魏紫吾這樣的姿色,難免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婼婼,你相信我。舅舅的事,你的事,我都會當成自己的事來做。」
魏紫吾沒有說話。顧見緒之前不想惹怒皇帝,謀定而後動,她是理解的。但是,她並不想把她和爹爹的底牌都交給別人,包括顧見緒。
魏紫吾記得很小的時候,她爹就曾經說過:「我魏嶢的女兒,怎能沒有自保之力。」
父親一直告訴她,任何時候,都得有自己立足立命的根本。
顧見緒也知道魏紫吾不會立即答應,道:「你好好想想。我先送你回母妃宮裡。」
魏紫吾這一夜在翊華宮,輾轉許久才入睡。
第二天起來,才用過早膳,竟有通傳說三公主來了。
魏紫吾趕緊迎出去。
顧熙樂抖了抖斗篷,去拉魏紫吾的手:「婼婼,昨天我三哥不是說傅予州要進宮給皇祖母請平安脈?快走,我陪你去找他。」
魏紫吾看著一大早跑來的小公主,心中有暖意流過,道:「謝謝你熙樂,不過遼西太遠,傅予州未必有暇。還是算了。」
「沒事,傅予州聽我三哥的,我哥讓他去,他就一定得去。我們去找三哥,非讓傅予州答應不可。」
魏紫吾動動嘴唇,不好說什麼。
顧熙樂乾脆改為用推的:「走吧,走。不試試怎麼知道。」昨天魏紫吾一聽傅予州居然回京了,那一副激動的樣子,她可都看在眼裡。
魏紫吾知道扭不過顧熙樂的公主脾氣,只能跟著她出門了。
第一次見到太子的生母敬懿皇后時,哪怕是自負殊色的魏貴妃,也愣是反應了好一會兒,驚懾於此女令她生平僅見的美貌。太子肖似其母,容貌俊美出眾可想而知。
顧見邃身著暗紅納紗綉翔鳳的太子常服,一手支頤,右肘擱在檀椅扶手上,高大身形呈慵懶而放鬆的姿勢。
自古太子就是奪嫡的靶子,有許多甚至變成皇帝的肉中刺,顧見邃的生母早逝,也的確只有在太後宮中,他才是最放鬆的。
可男人即使做這樣隨意的舉動,也有種儲君應有的清貴優雅。他不會讓人覺得倨傲,而是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這是一種天生掌控者的氣度。
哪怕是浸淫權力多年的魏貴妃,在太子的審視下也會不自覺低頭。
顧見邃陪著老人家摸牌,卻沒人藉機編排他遊手好閒,失之體統。只因這位太子的才學能力朝野共睹。
再則,這宮裡誰都知道,太后慈和,雖然對各個皇子公主皆是關愛有加,但唯有太子,從小那就是太后的心肝肉、眼珠子,看得比誰都重。
有太子陪在身邊,太后連飯也能多用一碗,精神也比平時好。是以,太子陪太后摸牌反倒能得個孝順名聲。
魏貴妃正在出神,太后已經糊牌了,張太妃等人都在笑著打趣有太子在,太后從來都是只贏不輸。
太后這才不緊不慢問:「貴妃何事?」
魏貴妃道:「稟太后,臣妾的侄女魏紫吾回京了,大半年未見她,臣妾想讓她進宮陪臣妾住幾天。」
太后問:「紫吾回京了?何時回來的?」
魏紫吾、蕭令拂、溫蜜,這幾個姑娘都是重臣嫡女且與皇族沾親,自幼被點為公主伴讀,時常出入宮廷,算是太后看著長大的,十分熟悉。
魏貴妃忙答是:「昨兒個回的京。」
太后頷首道:「紫吾是個孝順孩子。難為這麼個嬌嬌,奔波去遼西那等偏僻之地,又天寒地凍的趕回來陪她母親與弟弟過年節。」
又道:「哀家也許久沒見著她了,怪想她的。待紫吾進宮,領她過來讓哀家也瞧一瞧。」
魏貴妃忙笑道:「是,紫吾進宮自是要給太后請安的。能得太后掛懷,是她的福分。」
為了不攪擾太后摸牌興緻,魏貴妃就此告退,離開前,又看了看太子。
男人的目光終於瞥過來,與魏貴妃對個正著,魏貴妃趕緊移開眼。
顧見邃唇角勾出如譏似諷的弧度,太后這時正找他說話,他便收回視線,含笑聽著。又陪太后打了兩圈牌,太子找個借口,也離開了。
待太后的牌搭子散了,宮室里安靜下來,杜嬤嬤才道:「貴妃這般喜愛魏二姑娘,怕是要為英王聘為王妃的吧。」
杜嬤嬤在太后尚是小姑娘時就伺候著,幾十年的深宮相伴,主僕情誼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