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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此為防盜章, 訂閱率在50%以下的小天使, 請在12小時后閱看   「魏紫吾到底還來是不來?」


  「是啊,令拂一番好意,為她備下梅宴接風, 她居然失約。」


  歲末的長安園裡,紅梅蘸雪,在連日陰雲后的暖陽下爭相綻放,極目一片琉璃世界的清澈。散步花間的小姑娘們卻無心賞景,蹙著眉只頻頻詢問魏紫吾。


  「呵,魏二莫不是還想拿腔拿勢, 端得跟從前一樣。她再不來, 我可沒耐性再等。」


  「紫吾沒到定有其緣由。倒是你,你既然早對她不喜,何必赴宴?」


  在場的都是大燕最為家世顯赫的閨閣小姐,眾人為了魏紫吾爭執漸起, 分成兩派相持不下。儘管如此,卻無一人真正離開。


  她們都急迫地想看魏紫吾——想看離京大半年的她,在褪下天之驕女的光環后, 會是什麼樣子。


  魏紫吾曾經多風光啊。


  父親乃弘恩候領定北大都護魏嶢,掌遼西至河北幽瀛五州兵力。姑母魏貴妃後宮獨大,繼皇后薛氏也不得不避其鋒芒。表哥顧見緒是深受器重的皇子, 除了元后留下的太子, 就連繼后所出的皇子也被壓著一頭。走到哪裡, 都是奉承討好她的。


  可這些女孩的身價, 與家族起落息息相連。魏家失勢,眾女談論起魏紫吾自然不如從前尊重。而魏紫吾在貴女圈風頭無兩的地位,也被蕭相的嫡女蕭令拂取代。


  被人望穿了眼的魏紫吾,這個時候卻是在補眠。


  從遼西趕路回京,她著實太累。回到侯府「不雲居」,足足睡了八個時辰,到這日晌午,才在綉被堆里漫不經心伸懶腰。


  她尚不知長安園裡有人等著她。


  遇瀲聽見錦帳里的動靜,上前打起帳子,伺候魏紫吾細細擦了臉,道:「姑娘,大姑娘在外面,她今日來瞧姑娘幾趟了。」


  魏紫吾稍微一默,便知對方來意,道:「讓她進來。」


  魏如珂被引進裡間,就見魏紫吾趿著雪緞履坐在床沿,身上著藕荷色蝶襟夾棉細綾中衣中裙,眉眼盈盈,唇若粉櫻,鴉色長發柔順地披在肩后,從頭到腳無一樣飾物,更兀現出她本身的冰肌玉骨。


  魏如珂呼吸微頓,見到她這位堂妹,方知「靈氣」一詞不難領會。即便兩人一同長大,但魏紫吾偶爾的眼波一轉,或微微挑起唇角,仍會叫她看得恍神。


  貴女圈有不少人花心思模仿過魏紫吾神態舉止,可絕色天成,任他人怎樣模仿,也難占其三分神.韻。


  魏如珂早前打好的腹稿,瞬間有些出不了口。她本是過來示威的,但她被魏紫吾的光芒壓了十幾年,在對方面前唯唯諾諾慣了,哪能一下就改變。


  魏如珂小心道:「二妹妹,大伯身體好些了罷?」


  魏紫吾遠赴遼西,正是因為她的父親突發惡疾,脅痛至數度暈厥。魏紫吾沒有兄長,唯一的弟弟尚是三歲小兒。她便身著男裝,帶數位名醫和珍貴藥材去定北都護府,在父親身邊照料了大半年。


  「父親身體已漸好。多謝大姐關切。」


  魏如珂聽著這話,心中不是滋味,她明明聽娘說的是,大伯得的是不治之症,現下不過是苟延殘喘,一旦大伯死了,便是她們二房襲爵。


  她實在想撕毀魏紫吾偽裝無事的面具,便用委屈的語氣說:「二妹妹,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京中這大半年,外頭對咱們魏家的態度實是大變樣……」


  魏紫吾哪會不知道,只道:「捧高踩低是人情之常,大姐不必太在意。」


  魏如珂嚅嚅嘴唇,索性更直白:「二妹妹,過去給你當跟班的秦佩等人,現在都唯蕭令拂馬首是瞻。她們都說,你是處處都及不上蕭大姑娘,過去的行事做派與簫令拂一比,顯得驕矜自負,半分也沒有底蘊。」


  魏紫吾目光掃向魏如珂,意味深長抿了抿嘴角,不再接話。


  魏如珂趕緊加了句:「這些可不是我說的,都是她們說的。」


  一旁拿著玉篦為魏紫吾梳發的遇瀲擰了擰眉,她家姑娘最初聽到侯爺身染重病時,憂心如焚,急得去遼西的這一路上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後來侯爺的情況好轉,姑娘的身子才養回來。大姑娘好生無狀,一上門就說這些糟心話。


  魏如珂摸不透魏紫吾想法,又不敢再說別的,沒有達成來意,感到有些失望。


  她打量著魏紫吾的寢間,入門是金絲楠嵌方形透雕鸞紋白玉座屏,床榻和椅面鋪陳同式三紫綉牡丹迭開錦綾,擺雪白柔軟的貂絨引枕,瀝彩梁枋懸下銀箔牡丹罩紗燈,兩窗間一幅狂客山人的「邀月書」,墨黑字跡被火光鍍上一層暖黃光暈,透過圓扇頗黎窗,能看見門廊翹角下積雪的玉鈴在北風中搖蕩。


  她的目光又在多寶架上的紅珊瑚流香塔、黑白琺琅平衡對馬上流連,從小到大,魏紫吾的不雲居里總有很多她喜歡的,想要的寶貝。


  魏如珂想著,等她爹襲了爵,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搬進不雲居。屆時大房孤兒寡母的,還不是得乖乖騰地方給她。


  魏紫吾從妝奩鏡子里看看魏如珂,對方的心思在臉上表露無遺。魏紫吾眼中閃過一抹諷刺,她二叔頗為深沉狡慧,生出的女兒卻相反。魏如珂從她這兒要走的東西也不少了,現在怕是更打算鳩佔鵲巢。


  實則魏紫吾心裡並不好受,她父親的病來得怪異,時好時壞,眼見著有起色,但冬日天寒,受了風又咳得撕心裂肺。


  她並不想這樣快回京的,但貴妃和母親的信催了一封又一封,且母親和幼弟尚在京城,她終究不放心。


  兩個堂姐妹心思各異地沉默著,直到遇澈進來傳話。


  「姑娘,英王殿下來了。」


  魏紫吾微怔,昨日不是才碰過面?北邊的局勢,該說的她也都對英王說了。只道:「請殿下在外稍待。」


  魏如珂心下一喜,隨即又不悅。英王顧見緒是魏貴妃的兒子,在皇子中序齒為二,是她們正經的親表哥。顧見緒昨天就親自出城去接魏紫吾,將她送回侯府,今日又過來了,足見有多上心。


  「二妹妹,我先去招呼表哥吧,讓他乾等著咱們有失禮數。」魏如珂說完就出去了。


  魏紫吾懶得去管魏如珂,拾輟規整了才來到明間。


  窗下的六角椅坐著一道頎長身影。男人身穿藍地團窠寶花鹿紋圓領錦袍,正輕啜遇清端來的「溪鄉紅」,而魏如珂站在男人身邊,嬌笑地說著自以為有趣的事。


  「表哥。」魏紫吾道。


  「嗯。」顧見緒抬起頭,俊朗面容淡漠無波,一雙銳目不著痕迹將魏紫吾從頭看到腳,目光在她腰際多停留了片刻。


  魏紫吾身上是件淺黃蹙丹紅茱萸紋的袍褂,很寬鬆的式樣,分毫不顯她出落得越發豐盈玲瓏的身段。一點兒也沒有要為他裝扮的意思。顧見緒微微皺眉,指尖在茶盞邊緣點兩下。


  魏紫吾倒不知顧見緒的想法,她向來只在去女人堆時才打扮。


  顧見緒道:「如珂先回去罷,我有事與你二妹說。」


  魏如珂的笑容僵在臉上。同樣是魏家女兒,就因為大伯襲了爵,貴妃姑母和表哥眼裡從來都只看得到魏紫吾。但顧見緒讓她走,她哪敢不遵從,只在心裡記上一筆。


  魏紫吾這才問:「表哥過來……可是昨日商定計策有變?」


  「沒有。」顧見緒站起身道:「是母妃。她對你想念甚久,讓我儘快接你進宮,陪她住幾天。」


  魏貴妃向來疼愛魏紫吾。她笑道:「好啊,我也想姑母了。今日我再陪陪母親和木丁,明天進宮向姑母請安?」


  「行。」顧見緒話鋒一轉:「婼婼才起,還沒吃午飯吧。遼西那邊的吃食你定然用不慣,我帶你去四方街解解嘴饞。」


  婼婼是魏紫吾的乳名,家裡親近的人才這樣喚她。


  這話說到魏紫吾心坎,她睡到這會兒,腹中的確餓了,當即同意。


  魏紫吾身體底子好,不怕冷。遇瀲抖開一襲斗篷為她繫上,這就出門了。


  且說魏貴妃這一頭。


  她想要接侄女進宮,在從前都是她自個兒做主。但現在,執掌後宮的權力被歸還給薛皇后,她也不能隨心所欲就辦了這事。


  但魏貴妃不願向薛皇后開口,索性去慈頤宮稟明太后。


  魏貴妃到慈頤宮時,裡邊正熱鬧著。鷺鷥銅爐和地龍原就燒得旺,夾著陣陣笑聲,更是暖意融融。


  這前朝和後宮里,多少人經歷風風雨雨,起起落落,唯有太后,永遠屹立不動堅若磐石。


  太后與太妃、長公主等四人湊成一桌在打馬吊。


  太后體態不胖不瘦,身上是一襲絳紫地團金萬代葫蘆紋的緞袍,額間勒著明黃抹額,鬢髮霜白,眉宇間舒朗寧和,目中卻聚著精光。


  而坐在太後身旁,被太后拉著要他看牌的年輕男子,卻是太子。


  魏紫吾當然也看見了太子。


  不得不說那畫面的確悅目。蕭令拂等人早就看得眼也不眨,目光只追隨著顧見邃。然而,魏紫吾看到太子騎馬的身影,尤其在這嘯風苑,勾起的卻全是不美好的記憶。


  她小時候進宮,所有的皇子哥哥都喜歡對她笑,更別說為難她。唯有太子……


  她第一次被太子欺負,就是在這嘯風苑,她本是在外等表哥,結果沒等到表哥卻等來太子。


  趁著姑母派給她的宮人不注意,太子將她捉走了。她知道太子討厭她的姑母和表哥,所以欺負她。他把她放在他的馬背上,讓那馬兒圍著林苑一直一直走,雖則速度慢,但就是不停。


  魏紫吾的人也就只有馬腿高,當然不敢跳下馬,只能緊緊抓著韁繩惟恐掉落下去。不知走了多久,她又急又委屈,終於沒忍住哭了起來。


  太子是騎另一匹馬跟著的,見她哭才將她從馬背上拎下來,威脅她不準再哭,用他的衣袖給她擦眼淚的力道大得能把她的臉擦破。


  因為年紀小,魏紫吾已記不清當時的具體經過,只牢牢記住了太子的可惡,更讓小女孩害怕得記憶彌新的,是太子後來又拉起她那雙軟綿綿的小手,掰開指頭看她的手掌心,讓小魏紫吾一度以為那個時候太子要準備啃吃她的指頭。


  自那一次欺負過她,太子似乎從中找到樂趣,從此就盯上了她。而且他總是能找到機會悄悄抓住她。魏紫吾雖小,卻也知道太子就是將來的皇帝,從未告訴過自己的爹被欺負了。


  直到敬懿皇后薨逝,太子像變了個人。


  魏紫吾聽說,先皇后閉目前對顧見邃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儲君就要有儲君的樣子。」


  那以後太子就將精力心思都放到功課和政務,沒有再欺負她。


  但現在,太子似乎又……她想起在飛來煙渚那個晚上,太子讓她把一篇《海棠抄》翻來覆去寫了五遍。人總吃一種東西會煩,總抄一篇文章也是一樣。


  魏紫吾撇了撇嘴,挪開視線。


  嘯風苑此刻充斥著金戈殺伐之氣。兩丈高的朱牆裡,空地和林野交錯延綿,放進去的鹿熊鹿狍已被獵得所剩無幾。太.祖尚武,為了不讓這些鳳子龍孫被養尊處優的安逸生活磨成弱質之流,歷來是要求皇子們文武兼修,皇帝心血來潮就會叫他們陪著練武打獵。


  可場面到底是有點兒血腥,太后倒是見慣了的,想著有幾個小姑娘,就叫上大家回宮了。


  太后今日看多了別人家的小糰子,越發地想抱親孫子。


  如今皇子里只有老大成了親,尚未生子。老二和老三雖然已及冠,卻皆未娶妻。至於後頭的五、六就更不說了。


  老二顧見緒是在等魏紫吾及笄。太子嘛,是因為太后慎重,一直沒有挑到最滿意的人選。去年年初的時候,太后本是看中襄河陳家的大姑娘,但後來那陳姑娘生病了,也就做罷。


  太后看了看蕭令拂和溫蜜,總之明年是一定得有太子妃了。她想起杜嬤嬤的話,興許是太子如今心思重,不顯呢?便決定將太子叫過來,再觀察觀察。


  聽到太后留用晚膳,蕭令拂和溫蜜自然樂意。一般讓留用晚膳,今晚都不出宮了。


  這兩個女孩都留了,魏紫吾不留也說不過去。


  顧見邃和顧見緒過來的時候,便見小姑娘們都在太後宮里,三三兩兩,各得其樂。蕭令拂和溫蜜在陪太后看明夏的新衣圖冊,二公主和四公主在討論教坊司新送來的樂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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