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魏紫吾上完香,轉頭看向太子。
太子跪在地上,將一張張黃色祭紙往蓮花金盆中放。盆中發出畢剝聲響。騰躍的火光照在太子臉上,將他的面容映得格外柔和。
宮中明令禁止燒紙的,皇帝卻賜下這蓮花金盆,算是格外恩寵了。
魏紫吾覺得,身為魏家女,敬懿皇后怕是並不想看到她。但仍舊來到太子身旁跪著。儲君都跪了,她怎能站。
太子看了眼身旁的魏紫吾,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道:
——母后,我很久沒帶她來讓你看看了。
——小紫吾長大了。
——在和魏家斗得最厲害的時候,兒子也動過念,想要放下她。但這小東西一離京就是大半年。兒子有兩百多日見不到她,且聽說她為她爹吃了不少苦頭,才知道無論怎樣都沒辦法割捨。哪怕她姓魏,兒子也得把她給綁在身邊。才能安心。
——所以,望母后保佑兒子早些娶到媳婦兒。
太子磕頭的時候,魏紫吾也趕緊跟著磕頭。太子盯著叩首在地的纖細身影,捉住她的手臂,道:「起來罷。」
魏紫吾站起身,就聽低越的男音若有所指問:「魏二,有我在這裡,你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她微微一怔,這才發現先前的確都忘記害怕這回事,便誠實點頭。
顧見邃略勾了勾嘴角,道:「走,我送你回慈頤宮。」
兩人踏出隔間,走在往前殿的廊下,正要拐角,竟聽見魏貴妃與婢女說話的聲音。
魏紫吾還未及反應,後背已抵上一旁菱花琉璃壁,太子站到她的身前,幸而男人足夠高大,擋住她的視線,也擋住了魏貴妃看過來的視線。
魏紫吾頓時凝住呼吸,若是現在出去與魏貴妃撞個正著,她真的沒法解釋清楚。只能躲在太子身後。
顧見邃則眯了眯眼,這個時候,魏貴妃怎會過來?
魏貴妃過了拐角,看到顧見邃一聲不吭近在眼前,愣了愣,聲音里有顯而易見的驚訝:「原來太子也在。我這些天為姐姐寫了一份超拔疏,正好今晚寫完,便趕緊送過來祭拜。」她手上果然捏著一份厚厚的白色疏文。
這理由倒是不錯。但顧見邃仍舊存疑,細細打量著魏貴妃的神態。
感覺到太子在看自己,魏貴妃笑了笑。但她迷戀的目光從太子臉上移開,才發現他身後護著個人。
魏貴妃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她會過來,其實是買通了一個壽極殿的宮人,知道太子每年新年總有兩天會在夜裡獨自為敬懿皇后燒紙。她為了這個晚上早準備著了。也不做什麼,就是想靠近一些好好看看。
但她方才可是已聽那宮人說了,今晚太子竟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只可惜天色黑又隔得遠,且女子帶著風帽,實在看不清臉。
竟叫她親眼看到,魏貴妃氣得手抖,已冷笑起來:「太子殿下可真是夠放誕不羈,居然在皇極殿也忍不住帶個女子來親密?就是不曉得這令太子忘祖的女子是何人?」
顧見邃嗤笑:「我帶何人在身邊,還需向貴妃稟報?」男人聲音平淡,隱透寒意:「貴妃僭越了。」
魏貴妃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已迅速冷靜。
太子懶得與魏貴妃辯駁他是否有與女人在壽極殿親熱,僅道:「讓開。」
魏貴妃哪裡會走,她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清楚這是誰,笑道:「什麼女子這般見不得人,殿下竟要如此遮掩?莫非……是陛下的……」某個女人?魏貴妃話不說完全,但太子自然聽得懂。
顧見邃臉色已徹底陰沉下來:「貴妃慎言。」
須知慈頤宮、東宮、壽極殿雖和皇帝的後宮都位於在皇城中,但這幾處卻是有單獨的圍院,獨立性較高。在敬懿皇后薨逝后,太子幾乎沒有進過後宮,就是為了避免與皇帝的妃嬪們單獨碰面,尤其是年輕妃嬪。
太子掃過來的目光凌厲得叫人心驚,魏貴妃強自鎮定,她就是要自恃身份站在這裡,太子能耐她何?莫非還敢上前動手對他父皇的女人拖拽?只要她站著不走,總能看到這女人是誰。
這時顧見邃感覺有隻小手輕輕戳了戳自己的後背,想來是在怪他還不帶她走。
男人笑了笑,索性轉過去,俯下身對魏紫吾道:「我又要抱你了。」
含義不明的促狹語調。魏紫吾感到後腦被顧見邃的手扶住,他的氣息更是拂在她額心,引得原就緊張的身體一顫,她姑母還在一邊呢!他怎麼這樣?便輕輕推他以示不滿。
顧見邃自是紋絲不動,又加了一句:「你以後要習慣被我抱。」
太子她……居然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與這女人做出親密舉止,魏貴妃突然就抓住了身旁宮女秋蕪的手,指尖不自覺地深深掐入對方手掌,痛得秋蕪險些叫出了聲。
魏紫吾腳跟離了地,這才知太子說的抱是這個抱。幸好她裹著太子的斗篷,將她從頭到腳罩得嚴實。她趕緊將已被斗篷帽子遮住的臉更深地埋進太子懷裡。
魏貴妃眼睜睜看著太子揚長而去,她還沒有失去理智到伸出手去阻攔太子離開。
「可以放我下來了。」被太子抱在懷裡走出好長一段路的魏紫吾道。
「不行,萬一魏貴妃叫人盯梢,發現我抱的人是你怎麼辦?畢竟魏家手底下的高手可不少。」
「……殿下也太自謙了。」魏紫吾訕訕道。這人故意的把?以對方的身手和敏銳,從前魏家派出的探子,可沒有一個跟蹤他成功的。
顧見邃來到慈頤宮外的一片林子里才將女孩放下來。魏紫吾離去前看看太子,道:「殿下,我明日想向太后請辭出宮,陪陪我母親和弟弟。」
太子道:「好。」又道:「上元節不準跟顧見緒出去看花燈。」
「那若是他約我?」魏紫吾問。就算不做夫妻了,畢竟還是表親,過年不可能一次也不聚聚。
「約你就稱身體不適,以前我找你的時候你不是很會用這個借口?」
魏紫吾沉默一瞬:「知道了。」
魏紫吾回到采輝閣,發現顧熙樂竟在等著她,對方道:「婼婼,你可回來了?我跟母妃說了,今晚和你一道睡。」和魏紫吾一起睡可比自己睡好玩多了。
「好啊。」魏紫吾笑著摸摸顧熙樂的腦袋。
兩個人浴身後鑽進香軟的綉被堆里,躺了一會兒,魏紫吾突然道:「熙樂?我想問你個事,但你要為我保密。」
顧熙樂拍著胸脯保證:「那是當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保密的。」
魏紫吾便道:「熙樂,你說……男人是不是要真心喜歡一個姑娘,才肯為她無條件地做一些事?」
若是說起才華能力,魏紫吾自然足夠優秀,可說到男人和情愛,她的確一竅不通,恐怕滿京城的貴女,無論哪一個拉出來,都要比她懂得多。可顧熙和不在京中,除了顧熙樂這狗頭軍師,她也不知該問誰。
顧熙樂立即翻身坐起來,眼睛賊亮:「婼婼,你居然動凡心,問起男人了!真不容易。」
魏紫吾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過,我覺得你什麼也無需做,我二哥就會對你死心塌地的。」顧熙樂道。
魏紫吾不得不說:「熙樂,我與表哥的婚約已解除了。」
顧熙樂驚訝得一愣:「怎麼會?我二哥居然同意?」
魏紫吾頷首:「姑母已同意了。先別說我表哥,你快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那是自然。」顧熙樂道:「話本上都這樣寫,真正的愛是不求回報的。若是他講條件,那就是對你愛得不夠。這樣的男人,最好棄之。」
「可若是不能棄,沒得選擇呢?」
「這……」看來婼婼這是有心上人了啊,難怪連她二哥也不要了,顧熙樂想了想:「這也好辦,那你就得在他身上多花心思,憑藉你的美貌和手段征服他,讓他為你痴迷,對你言聽計從。」
「……」魏紫吾皺眉,她原就擔心太子強迫她與他發生什麼,想避著他,顧熙樂這意思她還得主動向太子示好,接近太子?
魏紫吾雖沒有以征服男人的心為目的接近過男人,但卻為了利益拉攏過別的男人。她曾利用馥墨齋舉辦茶會和書畫展會,給父親創造機會籠絡仕途不順但卻頗有才幹潛力的寒門官員。也以父親的名義,向京中一些官員送過表禮水禮,三節兩壽的賀禮。
她知道要籠絡人心,不過是四個字,投其所好。可太子貴為儲君,要什麼沒有,且太子在外歷來表現得淡泊。若真要肯定地說太子喜好什麼,定然是那張龍椅吧。但這可不是她能幫太子弄到手的。
顧熙樂道:「你相信我婼婼,如果是你的話,很容易博得男人愛你的。那樣你就能讓他為你做事了。」
顧熙樂看看魏紫吾的眼睛,知道她約莫不懂得怎樣引誘男人,便回想自己看過的話本上女子引誘男人的橋段,道:
「婼婼……你可以假裝不小心地摔了一跤,跌進那個男人的懷裡。或者……向他送送秋波,或者……用指尖不經意地劃過自己的面頰,再托腮含指看著他……」
顧熙樂說著給魏紫吾演示了一下,纖細指尖輕輕撫過自己的臉,再放進唇瓣間含著,神態無辜地看著魏紫吾。
顧熙樂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魏紫吾終於沒忍住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你別笑啊。」顧熙樂有點不滿這學生的態度,又道:「天氣即將回暖,我記得婼婼你還沒有袒領襦裙吧?」她說著伸出手往自己胸前低低一比劃:「領口開到這裡,現下最時新了,大家都穿的!」
顧熙樂順勢扒開魏紫吾中衣的衣襟,入眼的雪峰溝壑,兩團呼之欲出的渾圓,白得晃眼,顧熙樂道:「嘖,婼婼,你這胸太適合穿袒領襦裙了,趕緊去搗鼓兩身,什麼也不用做,你就穿著裙子在他面前站著就成。」
魏紫吾趕緊掩密實了衣襟,臉上燒紅一片。
顧熙樂突然想起關鍵:「婼婼,你說的那男人是誰?我認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