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桃殺三士
魯王被周崇圭殺雞儆猴地一恐嚇,當天確實嚇得躲在府里不敢出來,但到了第三天,他可算是緩過勁來了,這越想越氣憤、越想越不對,立馬氣勢洶洶地進宮,找太后告狀!
看到壽康宮來人的時候,周崇圭一點也不著急,他隨手拿起桌上的幾份奏摺,笑著問殿外傳話的小太監:「太后可曾著人去前朝請陛下?」
小太監心知魯王在壽康宮裡哭天喊地的,儼然是要太后做主懲治太子,他離開的時候太后可是怒火高熾的……小太監不忍看太子受到責罰,便小聲道:「太後娘娘並未請陛下,一心急著見您,魯王殿下……也在壽康宮。」
周崇圭看了小太監一眼,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轉而對孫寬道:「去前朝看看陛下得空沒,就說今兒早朝的事鬧到後宮來了。」
言罷,周崇圭慢悠悠地提著摺子,往壽康宮去。這剛進了宮門,還沒進主殿,周崇圭就聽到了魯王那殺豬一樣的嚎聲:「母后,您一定要為兒子做主,兒子的下人差點就被打死,皇侄實在是欺人太甚……」
沒一會兒,又傳來太后的聲音,聽不清說了什麼,但根據魯王那停下來的哀嚎,顯然是安撫得很成功。周崇圭的唇邊勾起了一縷冷笑,他的皇祖母啊,這輩子可真沒一件事拎得清楚。
「孫兒拜見皇祖母。」周崇圭走進壽康宮,像是沒看到邊上對他怒目而視的魯王,非常淡定地給太後行了禮。
「太子這禮,哀家可不敢受。」太后被魯王一陣煽風點火,如今可不正是氣頭上,她憤憤地看著自己養大卻跟自己一點也不親的孫兒,怒道,「魯王是你皇叔,你可知道?你眼裡還有沒有點禮數?」
周崇圭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一笑:「皇祖母這話,倒是聽著耳熟。今兒早朝,孫兒也聽過一模一樣的。」
站在太後身邊,魯王的膽子跟吹了氣一樣膨脹,他瞪識周崇圭:「莫拿前朝那些事來恐嚇本王,本王告訴你,你恐嚇本王、差點打死本王下人,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要給本王一個交代。」
周崇圭隨手遞了兩本奏摺給身邊的小太監,示意對方交給太后,轉而攏了攏手,好整以暇地看向魯王:「皇叔說的極是,當日確實是皇侄行事魯莽,皇侄是該給皇叔一個交代——」
還沒等魯王得意,周崇圭的後半句來了:「不過,皇叔可能也要給旁人一個交代。」
小太監將摺子遞到了太后的手裡,太后敢打開看了兩行,就氣得發抖:「太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要逼死你皇叔和哀家嘛?!」
「皇祖母,這麼大的罪責,孫兒可不敢擔。」周崇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魯王叔前日進宮的事,早已鬧去了前朝,若非父皇昨日彈壓,這摺子怕是已經淹了文華殿了!」
「是你,就是你去鼓動那些老頭告我的狀的!」魯王抓著椅子,憤怒地對著周崇圭咆哮,「如果不是你說出去,誰會知道本王進宮?那些老頭子又怎麼會盯上本王!」
「混賬東西,你還有臉在宮中咆哮!」
門外傳來一道雷霆震怒的吼聲,魯王嚇得退了兩步,連太后都下意識地扶住了椅子,只有周崇圭低頭一笑,往左側挪了挪步子,把舞台讓給他老爹——
光啟帝瞧見自己弟弟那個草包樣就來氣,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會,頂著壓力給了這草包那麼好一塊封地,他還死活不願意就藩!朝上那些老東西本來就喜歡揪他這個皇帝的短,今兒更是因為這個草包弟弟的事,被老臣當面噴,光啟帝心裡的邪火那是一簇簇地往外冒,偏偏這草包是個混不吝的,竟然還有臉進宮來告狀?!
「你這是幹什麼?」太后將瑟縮的小兒子護到身後,對著大兒子一臉不滿,「他是你親弟弟,你就是這麼當哥哥的!」
這句話,又好巧不巧地戳在光啟帝死穴上,想想他自己,五六歲就流落民間,如果不是貴妃捨命相護,哪裡還回得了這紫禁城?他這般九死一生的回來,他的母后不僅對此毫無愧疚,甚至處處為難將他救回來的貴妃。反觀他這個所謂幼弟,從小享盡寵愛,他的好母后甚至為了這個弟弟,逼他破格給封地,逼他頂住朝臣的炮火只為讓弟弟留在京城中逍遙……現在,竟然還要指責他沒當好哥哥?
可笑,簡直可笑!
光啟帝本身就是個內心很敏感的人,如今更是難以控制情緒地怒吼:「朕這個哥哥當得還不夠好?母后只知道讓這草包在京城中招搖,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上摺子讓他就藩?知不知道各地藩王都因此心中不平、蠢蠢欲動?先帝立下就藩的規矩,為的是大燕的江山、天下的安定!母后您呢?除了魯王,眼裡還看得到什麼?」
周崇圭在一旁聽得嘆為觀止,他這個父皇一生都在受人庇護和把控,只是再聽話的人,也還是有脾氣的,性格優柔寡斷,不代表沒腦子,更何況……為了秦氏,他這個父皇一向是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
「你……你……」太后被光啟帝的爆發嚇了一跳,整個人顫抖著喘粗氣,「你……你這是責罵哀家?你敢責罵哀家!」
光啟帝今兒是鐵了心要把魯王這樁糟心事給解決掉,不僅僅是因為前朝的摺子,更重要的還是為了他的貴妃。貴妃曾為他生育過一子,可無奈這個兒子早早地就夭折了,徒留貴妃和他傷痛不已。如今貴妃膝下無子,當年她想養太子,他硬著心腸沒同意,如今貴妃好不容易想再養給孩子,他必須為她辦到。
周崇圭看著光啟帝那清醒又堅決的眼神,就知道自家父皇已經從情緒中走出來了,而同時秦貴妃的枕頭風大概也吹得很成功呢。二桃殺三士,正好。
「下個月,魯王必須就藩,要是再讓朕看見他在京城中晃蕩——」光啟帝陰著臉掃了一眼顫抖著的草包弟弟,「削親王爵,降為郡王!」
說罷,光啟帝直接甩袖離開,連個禮都懶得行。太后撫著胸口,大聲呼號:「逆子,逆子!」
周崇圭趁著混亂,也退出了壽康宮,只留下那對相親相愛的母子抱頭痛哭。
走出壽康宮,似乎還能聽到魯王殺豬般的哀嚎,周崇圭煩躁地揉揉鼻樑,冷著臉快走了兩步。把這整件事透出去的時候,他就想好了后招。秦貴妃這些年一直想控制和拉攏他,但沒有任何成效,而他的二皇弟和三皇第,母親都為妃位,她又錯過了時機,如今梁貴人臨盆在即,秦氏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抱養兒子的機會。
他的好父皇若是想將這事過了明路,堵住朝臣的嘴,自然少不得要拿出點誠意來——譬如,把他那個橫行京城六七年,惹了眾怒的弟弟打發出京。這對他父皇來說是個根本就不用思考的選擇。
周崇圭駐足片刻,看著啟祥殿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溫和了一些,嗯,別著急,還有一個月,到時候,什麼都妥妥噹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