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挖坑等媳婦
彈幕里的男粉絲們都紛紛表示這位太子絕對對冬雪有意思,張蔚也不得不慎重起來——至於某人真情實感、聲嘶力竭地再三刷屏辯白,基本是被無視了。
「女神大人,您是說殿下他……呃,他對我……」冬雪指著自己,表情古怪地看著張蔚。
張蔚聽到「女神」二字,臉難得紅了一下,她正經地解釋:「對,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兒,你千萬要保護好自己,雖然現在生命危機暫時是解除了,但想要出宮還要三年,你現在名義上算是太子的人,保不齊他就動手動腳。」
冬雪的笑容有些僵硬,昨天孫寬頻她來到這個離太子寢宮最遠的院子,甚至還給她安排了奉茶宮女的活,顯然是沒有把她當司寢看的。所以,對於張蔚的說法,冬雪稍有猶疑:「其實,昨天您不在的時候,殿下已經讓人給我傳話,讓我照舊做奉茶宮女。」
「真的?」張蔚摸摸下巴,有些不信。
「嗯。」冬雪用力點頭,「之前我也聽其他宮人說過,太子仁善,從來不會苛待宮人,也不會像其他主子那樣對宮人動私刑……我現在只擔心,貴妃恐怕還是不會放過我。」
「你是擔心她讓你對付太子?」張蔚皺起了眉。
「其實……」宮裡的秘聞,冬雪也是聽過不少的,以往她都是爛在肚子里的,但是現在,她想了想還是對張蔚開口了,「女神大人,貴妃娘娘您也是見了的,她原本是陛下的奶娘,後來……」
張蔚和彈幕里的粉絲們津津有味地聽著冬雪講那一段曾惹得天下嘩然的宮廷鬧劇,全情投入,時而憤慨時而激動,倒是惹到同樣在看直播的某位殿下頗為無奈。眼見著自家的醜事要被竹筒倒豆子一般倒給他姑娘,他既無奈又有些羞臊,也不知道那妖精會如何看待這些事……
「殿下,壽康宮裡的人來了,說是太后和陛下正等著您過去呢。」
周崇圭關上直播,略一想就猜到了所為何事。
他邁步走出東宮,邊想便忍不住微笑,嗯,這送上門來的機會——某位女主播聽了他家這麼多的秘聞,可不能再放出去禍害旁人!
「兒臣給父皇、祖母請安。」周崇圭走進殿內,向著光啟帝和太後行了一禮。
光啟帝看著這個兒子,神情略有些尷尬,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實在是淡漠,這其中又夾雜著許多當年的舊事……他咳了一聲:「不必多禮,坐下吧。」
太后冷瞥了自己兒子一眼,才轉而笑著地對孫兒道:「聽聞今日夏御史在朝上誇你了?他可是個老頑固,當年還是個小小都事,就敢上書直言先帝之過!如今,你可給你祖父長了臉了!」
光啟帝聽見這句話,臉色立馬就有些難看了,朝上的老臣從來就沒給過他好臉,但凡他提點什麼事,這群人就湊到他跟前來罵,尤其是那幾個老東西,你要是動怒了,他脖子一梗,就敢當朝死諫!這群人對他這個皇帝,對面前的太子倒是 ,哼,這滿朝文武看來都在等著太子登基呢!
周崇圭一瞥見自己父皇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嗯,當年要是不死那麼多皇嗣,大概也輪不到他這個出身不詳的來當太子,怪誰呢?
「不過是個言官,長什麼臉。」光啟帝還是忍不住嫌棄地說了一句。
「言官?你什麼時候能讓言官說你一句好話,哀家也有臉下去見先帝了!」太后馬上拔高了聲音,顯然是在發泄不滿。
「行行,母后您願意怎樣就怎樣。」光啟帝擺擺手,一副不欲與自己母親多談的樣子,怕到時又扯出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讓人難堪。
「太子,今日叫你過來,是因著明年選秀的事。」太后換上笑容,看先周崇圭,「你明年也有十七了,該考慮娶太子妃了。按照祖宗的規矩,明年開年,就要下詔全國停止嫁娶,著太監到全國遍選適齡良家子……」
周崇圭皺眉,拱手道:「祖母,孫兒以為讓全國停止嫁娶實在過於興師動眾,況江南之地,離京千里,遠來的女子終身不得回故土,亦是有悖人倫,且去年有西南旱災,民不聊生,今年兩廣又有颱風席捲,孫兒實在不想因為選秀一事,再讓百姓受苦。」
「這……」太后一愣,再細細一抿孫子的意思,江南太遠不要,西南旱災不要,兩廣風災不要……這數來數去,可不就剩下京城周邊這巴掌地兒了?
「哼——天天百姓百姓,倒是不把祖宗規矩放在眼裡了。」光啟帝又忍不住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太后本來也想拒絕一下,但一見自己這個忤逆的兒子拒絕了,她馬上反口:「這倒是太委屈你了……咱們大燕選妃后不講究出身,大多是平民女子,這平民女子之中又以江南出美人。選太子妃可是大選,只在京城附近選人,也太少了些。」
祖宗規矩,封貴妃廢皇后的時候倒是沒見您拜拜祖宗規矩呢!周崇圭內心犀利吐槽,面上倒是溫溫和和地向太后解釋:「選后自然是要事,但選后應重在品性,至於容貌反倒其次了。」
如果張蔚和彈幕里身經百戰的粉絲們在這兒,恐怕都要拍手打call,感嘆一聲「少年好套路!」但顯然,太后和光啟帝並沒有如此見多識廣,尤其太后,聽到自己的孫子說出這種話,那叫一個欣慰啊!她最怕什麼?最怕的就是再出一個秦貴妃,如今孫兒注重百姓、注重天下,不注重美……秦氏那老女人連美色都稱不上!不過,只要孫子不像兒子,她就特別滿意!
「既然你自己是這麼個要求,那朕也不勉強,正好禮部尚書也提了選秀之事,明日朝堂上,你同群臣說吧。」光啟帝顯然不想為了兒子和老臣打嘴炮,他甚至還暗戳戳地等著群臣像罵他一樣怒罵太子,哼,都是違背規矩,他倒要看看這些老臣會不會一視同仁。
「是了,若是禮部同意,那哀家這邊也該著手安排起來了,即便只是京城周邊,適齡女子也不在少數。」太后笑著道,「哀家一定為你選個合心意的太子妃,你要是有想法,儘管和哀家說。」
大燕選后選妃不僅不講究家室,甚至是首推清貧人家的女兒。這本質上是為了防止外戚亂權,但某種程度上也給了皇子皇孫們更多的選擇權,倒是能讓他們更多地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挑選妻妾,故而太後有此一問,倒也合情合理。
周崇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佯裝慎重地回答:「兒臣以為,耕讀世家養女會更重品性和學識。」
太后一想,對,讀書人家的女兒知榮辱識大體,絕不會像那個潑婦秦氏一般心狠手辣、百無禁忌。她連連點頭:「好好,會讀書識字的好,日後也好做個賢內助。」
周崇圭一笑,相當滿意於今日的成果,這個專為某人挖的蘿蔔坑,不信逮不住她這個愛溜達的大蘿貝!
「聽說貴妃送來的人,你收下了?」太后剛剛還挺高興,突然響起昨日的糟心事,突然又變了臉,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連帶著看孫子都不滿了起來。
「什麼貴妃送的人,這是朕給太子挑的司寢。太子明年就要選妃,如今身邊連個侍奉的人都沒有,怎麼能行?」只要太后一針對秦貴妃,光啟帝就像是被戳G點,馬上就從逆來順受的佛系「好」兒子變成咄咄逼人的不孝子,那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太后留,「若非母后和皇后遲遲不給太子挑選合適的人,這事原也輪不到朕來管。」
嗯,彈幕里那群傢伙常說的「吾兒叛逆傷透吾心」,大概就是這樣。周崇圭置身事外地端坐著,甚至還有心情吐槽一下自己祖母那做作的演技——這個捂胸口的動作實在是假得很,也難怪他父皇永遠不上當。
「皇后?你還有臉談皇后?哪朝哪代的皇後會被妃子逼得自縊?哪朝的皇后能被妃子逼得長年躲在庵堂里?別以為哀家不知道,這次送來的狐媚子又是景仁宮裡出來的人!那秦氏想對哀家的孫子做什麼,哀家可告訴你,太子現在不只是哀家的命根子,朝上還有不知道多少老臣盯著呢。你要再為了那個女人犯渾,哀家……」太后這樣的狠話已經放過不知多少了,畢竟後宮不得干政,她能依仗地也無非是太子在外朝的支持率和影響力。
然而,所謂知子莫若母,這一點確實是光啟帝的痛腳,他怒而起身:「母后說夠了嗎?朕還有政事,恕不奉陪。」
周崇圭站起身,行禮送自己的父皇離開,對方臨行的臉色讓他忍不住嘆氣——對方想要廢太子的心大概已經達到頂峰了。
說起來,他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皇帝極端厭惡但因為沒有合適其他人選而得以繼續保留儲君之位的太子——荒誕又可笑。
「你別怕他,有本事讓他廢太子!哀家倒要看看,秦氏半隻腳都進棺材了還能不能給他生個太子出來!」太后恨恨道。
周崇圭有些複雜地看向上座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祖母,當年太宗選妃之時還未全然推舉平民之女,太后是禮部侍郎之女,當年亦是以溫雅端莊聞名的——如今竟也被磋磨成這樣,這皇宮究竟算是個什麼地方?
「景仁宮送來的人,你打算怎麼處置?」太后還帶著怒意,似乎對太子不給自己面子收下景仁宮的人深感不滿。
「祖母可知,景仁宮已經打死了四個侍女了。」
太后一噎:「那秦氏橫行無忌動私刑,你父皇又保著護著,哀家能怎麼著。」
「所以,此事請全權交由孫兒負責吧。」周崇圭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太后無奈地再次看著孫子離去,倒是真氣得發抖了,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誰!?
「殿下。」
周崇圭剛走出壽康宮,就碰上了急匆匆地從東宮趕來的孫寬。
「何事驚慌?」
「貴妃娘娘想要召見冬雪姑娘。」孫寬顯然是急著趕來的,這大冬天的,跑出了一腦汗。
周崇圭慢悠悠地往回走,一點也不急:「東宮的人,去景仁宮作甚?」
「是啊,奴婢也不知道貴妃娘娘想干……」孫寬的語音一頓,忽然意識到殿下的這句話並不是問句,他一個激靈,立刻躬身道,「是,奴婢這就去回話!」
孫寬急匆匆來又急匆匆走,周崇圭搖了搖頭,年輕人啊,真是不穩重。
「參見殿下。」
聽見這聲音,周崇圭的動作一頓,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老太監,竟相當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是金公公啊。」
「殿下折煞奴婢了。」金公公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子,面上滿是尊敬和欣慰,「殿下這是來見太後娘娘嗎?」
「是。」周崇圭對金公公的態度明顯不同於對宮內的其他人,好得讓人疑惑。
「奴婢聽說,梁貴人快臨盆了。」金公公落後周崇圭一步,慢慢地送他走出花園。
「是呢,不知孤是要多一個弟弟還是妹妹。」周崇圭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宮中皇子太少,二殿下尚在垂髫之年,三殿下更是剛出襁褓,陛下和太后應該都希望梁貴人能生個皇子吧。」金公公拂去前路樹枝上的雪,笑著回道。
「是呢,孤也希望是個皇弟……」
金公公目送著已經長成的殿下走出自己的視線,微微仰頭,一哂:「你瞧瞧,殿下可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