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秉燭夜談

  當覃明問出這句話時,鳳琰按在他肩上的手勁倏地加大, 痛得覃明輕呼一聲。


  「我靠!輕點!」覃明猛地扯下頭上的布巾, 怒視皇族少年, 卻在觸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睛時, 被震懾得一愣。


  鳳琰的丹鳳眼,非常的漂亮,雙眼皮, 內勾外翹, 眼形細長, 眼尾上斜延伸至太陽穴附近, 平時與人相處時, 目光平靜, 眼光流轉,顧盼生輝,極易惹人好感。然而, 此時此刻,他看覃明的眼神, 似醞釀了一個浩瀚無邊的宇宙,變幻莫測, 包羅萬象,瞬息之間,所有星光散去, 如大海般, 風平浪靜。


  覃明彷彿被他吸了魂魄, 牽引了所有的思緒,如面對深不可測的星辰大海時,感到人類的渺若微塵,不過滄海一栗,微不足道。


  覃明心頭一熱,好似有團火在胸口燃燒,他倒吸一口氣,從鳳琰的手下掙脫而出,忍不住捂住心口,面紅耳赤。


  什麼情況?為什麼看個人,就心跳加快了,全身的血液都似沸騰了般,興奮不已。


  努力壓抑下這種莫名其妙的興奮,覃明找回神智,繼續嚴肅地質問:「回答我,忱慕。」


  鳳琰轉頭,望著桌上燃燒得撲撲響的油燈,面不改色地問:「為何有此一問?」


  覃明鬆了口氣,令人窒息的強大威壓,終於收斂了。


  「顯而易見。」覃明盯著自己的右手,伸展了下五指。「我這人嘛,平時有些粗線條,可不代表我傻,看不出貓膩,只是有時候懶得去較真而已。」


  頓了頓,他抬頭望著鳳琰完美的側臉,眉毛一揚,說道:「你給我下了個莫名其妙的奴印,我本該恨你死,可奇怪的是,我心底竟然生不出一絲對你的恨意。我不知道是不是奴印的關係,或是其它原因。總之,我算是倒霉地被你綁上船,下不去了。既然如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別藏著掩著了,沒意思。」


  鳳琰聽完他的話,視線從燃油上轉移到他的臉上,墨黑的眼睛平靜地凝視他,半晌,他點了點頭。「可。」


  覃明轉了轉右手,左手在右手的拇指上摩挲了兩下。「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是借屍還魂?」


  「……何以見得?」鳳琰把問題丟回去。


  「嘿,要我直說嗎?」覃明道,「我初來乍到,還搞不清楚狀況,仙人出現后,我才知道,自己可能穿越了……穿越知道嗎?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突然天降隕石,我就在狗兒的身體里醒來了。回歸正傳,仙人出現后,其他小孩子全都激動地跑到仙人面前跪拜,唯有你,不慌不忙地走到仙人面前,從容自若。」


  「你也許會狡辯說因為皇族的身份,不習慣下跪,然而,聶封和林凜等人,出身不凡,在仙人面前,也自然而然地屈膝跪拜。修真者在凡間的地位,顯然高於富貴強權,如果是真正的皇族少年,必定和林凜等人一樣,因仙人的救命之恩,而感激地拜謝。」


  鳳琰沒有回應,瞟了眼覃明的右手,輕輕點了下頭,似乎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仙人並沒有給我們地圖,只道讓我們一路向南,即可走到瓊仙宗。我們這群小孩之中,你是帶路人。你不但方向明確,一路南行,而且不曾走彎路。我們在斷崖上,看到雲海,懷疑走錯路,你卻觀察了下四周,便肯定地說,沒有錯。呵呵,忱慕啊忱慕,十四歲的皇子還未封王在外開府吧?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宮的皇子,卻能夠在原始森林裡辨識方向,目標明確的尋找修真宗門,騙騙年幼的子葵和小池或許可以,林凜和容聶封卻不一定會信。」


  鳳琰的眼睛閃了閃,道:「單憑這點?」


  「裝,你就裝吧。」覃明咬了咬右手的手指,繼續道:「還有靈氣。你一個從未修真過的普通人,竟然會有靈氣,不覺得這是一個最大的破綻?」


  「嗯。」鳳琰點了下頭,竟然沒有否認。


  覃明微微驚訝。好傢夥,深藏不露呢,卻也似乎不屑於隱瞞。


  「你的靈氣來得蹊蹺,你的武藝也高得出奇。林凜出身武林世家,會劍術很正常,但你一個皇子,養尊處優,平時也許有人教你武功,但我覺得最多只能算花架子。然而,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發現你的武功不下於林凜,不,比林凜高得多了。得了大能的傳承后,你只是一個大俠號,來來去去只有兩個技能,但是你的攻擊力卻不比我們這些有門派的人弱。若說有裝備屬性加成,也不太可能,雲間金月是外觀服裝,就算有了屬性加成,絕不會比我們這些門派套裝強。那麼,你的高攻擊,只能是因為你本身的武力值很強,才會不遜於我們的攻擊力。」


  「何況,當初選擇門派時,你不急不慢,最後還想棄權,呵呵,是看不上劍三的傳承吧?」覃明盯著鳳琰的臉,揚眉道,「人在無助的時候,會渴望得到強大的力量,比如唐笑就是。當初猜拳選門派時,他那小臉急得,都快哭了。你是不是可憐他,所以要棄權,唐笑也是有骨氣的,要求繼續猜拳,可你最後卻故意輸了,是吧?」


  「嗯。」鳳琰雲淡風清地應了一聲,絲毫不在意被人揭穿自己的心思。


  覃明覺得鳳琰和只悶葫蘆沒有任何區別,自己說了一堆話,口都說幹了,他竟然只蹦了幾個字,若無其事,好像他說的事,與他無關。


  「不要一直『嗯』,發表點意見。我們在交流,懂?」覃明伸手拍了他一下。「我們都當這麼久的室友了,請多點真誠,多些信任。」


  「不困嗎?」鳳琰風馬牛不相及,來了這麼一句。


  覃明愣了下,搓了搓臉,有些挫敗。「兄弟,你到底懂不懂談心?談心是要交心的,我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你也得敞開心扉,隨心所欲地暢談。」


  「我不是你兄弟。」鳳琰道。


  「……」覃明一臉無語。


  我不是你兄弟。


  這句話,他足足聽到三次了!


  「忱慕,你這人太不夠意思。我們同甘共苦了一個多月,你居然不認我這個兄弟?你眼光夠高,脾性夠傲,老子沒資格成為你兄弟,是不是?」覃明呵呵一笑。


  鳳琰似乎側首思索了一下,回道:「你我過去、現今、未來,都不可能是兄弟。」


  覃明咋舌。他怎麼覺得這話聽著那麼怪?是不是……鳳琰理解錯兄弟的意思了?


  「等等,忱慕,你是不是覺得只有血緣的人才算兄弟?」覃明突然想到,古人與現代人的文化上有些差異,文字理解不同。因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鳳琰一直強調,他們不是兄弟?

  「我所謂的兄弟,就是好朋友,膽肝相照,講義氣,為了彼此的情義,可兩肋插刀,不離不棄。」覃明解釋。


  鳳琰卻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與我……不算。」


  覃明朝他翹了個翹拇指。「你牛,你清高,果然不屑與我一介凡人稱兄道弟,我高攀不起。」


  他雙肩一懈。虧他差點被掐得窒息時,看到鳳琰一點點地爬過來救他,還感動得不行。如果這都不算兄弟,那怎麼才算?


  「我是你奴隸,身上還有你的奴印呢。」他自嘲地道。


  提到奴印,覃明猛地抬頭:「你為什麼要給我下奴印?那天晚上,我也沒怎麼著你不是?不就騎你身上,放了點狠話?我還不打自招地說自己是借屍還魂了,你居然就這麼狠毒地給我下了奴隸印!」


  「我可護你一生。」鳳琰道。


  「我不用你護,我自個人修鍊,得道成仙,自己就有本事了。」覃明揮手。


  「修真一途,艱險難料,半途夭折者數不勝數。」鳳琰握住了他的手。


  覃明抽了抽,抽不出來,他喪氣。「你好像非常喜歡握我的手。」


  「嗯。」鳳琰應了一聲。


  「你這是病,懂嗎?」


  鳳琰又成悶葫蘆了,他看了一眼覃明,鬆開他的手,掀開被子,脫鞋躺上床,一副打算要就寢的模樣。覃明蹬掉腳上的鞋子,也爬上床,跪坐在他身邊,伸手拉住他單衣的領口。


  「話還沒有說清楚,你就要睡了?」


  鳳琰垂眼望著他無禮的手,問:「何話?」


  「你到底是不是借屍還魂?我說了那麼多,你就沒有一點反應?不心虛嗎?」覃明壓低聲音問。


  「不算。」鳳琰說了兩字,卻沒有解釋。


  「不算?」覃明上下打量鳳琰。「你不是借屍還魂?不科學啊!」


  不過顯然他忘了,借屍還魂這種事,本來就不科學。


  「我乃鳳氏皇族,一脈相承。」鳳琰道,完全否認了借屍還魂一說。


  「是嗎?」覃明一臉不信。「那你跟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你懂得比常人多,還有靈氣?你的靈氣不會也是因為你們鳳氏皇族特有的吧?呵呵。」


  「……嗯。」


  我靠!他還真應了?


  「奴印呢?好像叫什麼來著?鳳契印?對,鳳契印,你當初說鳳契印是鳳氏皇族上古血脈傳承下來的咒印。聽著就很高大上。」


  鳳琰伸手按住覃明的胸口,丹鳳眼裡閃過一絲情緒。


  「幹嘛呢?」覃明鬆開鳳琰的衣襟,握住他手腕。


  「蓋錯了。」鳳琰道。


  覃明整個人一蒙,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蓋錯了。


  這是三個字吧?

  「什麼錯了?忱慕同學,你確定自己在說什麼?」覃明湊過去,仔細審視他。


  然而,鳳琰再次成為悶葫蘆。


  「解釋解釋!」覃明捉急。


  鳳琰收回手,靠到枕頭上,把頭轉向了窗戶。


  覃明不死心地扒著他的肩膀,搖晃他。「忱慕同學,你給我說清楚啊啊啊啊。」


  「噤聲。」


  覃明捂住嘴巴,太激動了,高喊出聲,吵到隔壁可就不好了。但是,始作俑者這樣不痛不癢的模樣,真的很讓他抓狂。他覺得自己一個人成年人,不該跟個小孩一般見識,但眼前這人,真的是小孩嗎?

  身體是,靈魂可不見得是。


  他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然而,人家否認自己借屍還魂。


  嘆了口氣,他放開鳳琰,躺到他身邊,望著昏暗的天花板,他道:「忱慕同學,你這樣子不行,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我真沒辦法跟你繼續耍朋友啊。」


  「無礙。」鳳琰破天荒地回他一嘴。


  覃明張了張嘴,半晌,他不死心地道:「你剛剛可是親口答應打開天窗說亮話的。」


  等了半晌,鳳琰那邊毫無回應,覃明坐起來,扒了扒鳳琰的肩,低下頭想看看,結果對上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呃……沒睡著啊。」


  「嗯。」


  「你別嗯啊嗯的,多說幾句不行么?」覃明真的快要敗給他了。


  「說什麼?」


  「你的一切!」覃明加重語氣。自己都交底了,沒道理對他還一知半解。


  「日後,你自會知道。」鳳琰伸手突然握住了他右手,細細的摩挲,覃明被他弄得有些癢。


  「日後?日後是幾時?明天?後天?還是一年兩年?百年千年?」覃明真想呵呵他一臉。


  「待你成年後。」鳳琰道。


  「……哥早成年了!」覃明挑眉。「你別看我這個身體才十歲,我的靈魂已經二十二歲了,比你還大。」


  「是嗎?」鳳琰問。


  「不像?」


  「嗯。」


  覃明瞪眼。他竟然還真應他一個「嗯」字!


  「哪裡不像?」覃明鬱悶。


  「閱歷,心智,常識。」鳳琰捏了捏他的手掌心。


  「我……我……」覃明有些惱羞。


  他師兄也常說他不夠成熟,二十二歲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哦,他師兄就是高他兩人屆的學長,也是他的大老闆。他高中時玩的劍三,有一天,他在萬花谷跳摘星樓頂景色的成就,怎麼都跳不上去,摔死了好多次,師兄身穿萬花墨色的紫夜套,站在摘星樓頂看他笑話。他當時臊得不行,可是沒有放棄,不停地跳啊跳,扶搖用得不溜,微操不行,死了再來,死了再來,足足兩小時,他還在堅持不懈。


  那個看笑話的紫夜萬花終於良心發現,跳下來,跟他講要訣,然後帶著他跳,他就跳上去了。


  拿到成就,站在摘星樓頂,他們兩人就聊上了。一聊方知對方竟然是S大的學生,S大正好是他想報考的大學,一來二去,兩人就混熟了。


  師兄玩劍三比他早,玩得可厲害了,一直帶著他到了七十級。那時候,覃明考上了S大,成了師兄的學弟。但是劍三快開八十級了,師兄畢業了,跟他的男朋友去創業了。


  哦,沒錯。師兄有個大他三歲的男朋友,也是在劍三里認識的。覃明對同沒什麼看法,覺得師兄挺好的一個人,怎麼就喜歡男的?但見過師兄的男朋友后,他就沒這想法了。


  師兄的男朋友非常成熟穩重,脾氣好,會賺錢,會家務,簡直是十好男人。師兄和男朋友的家庭條件都不錯,拿了創業資金,夫夫倆強強聯合,成立公司,慢慢地步上正軌。等他畢業時,師兄來電詢問他有沒有興趣去他們公司工作。


  覃明那時候正好在找實習的工作,一聽師兄要招他,他二話不說就去了。


  進了師兄的公司后,他才發現自己的能力不足,第一個月經常出錯,幸虧有師兄罩著,幫他擋了不少暗箭。師兄的男朋友睜隻眼,閉隻眼,偶爾會提點他成熟一點,不要太心直口快了。


  但他就這毛病啊,心裡藏不住事,一有情緒就擺在臉上。師兄對他太照顧了,連工資給得都比別人多,他才剛開始工作,別人發三千,他發五千。為了對得起這份工資,他一直努力工作,不敢開小差,給師兄丟臉。三個月來,戰戰兢兢,終於做順手了,便想著業餘之時,偶爾玩下遊戲。雖然他有一年多沒有玩劍三了,但是一直有關注官方信息,一聽快開九十五級了,便有了想回歸的心態。於是他心一橫,花了三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個心儀的萬花帳號。


  花一萬五買個萬花帳號,其實有些貴,但他實在喜歡那張臉,帥氣,跟自己長得有點像,頭腦一熱就下單了。


  想到這,覃明嘆了一口氣,觸上鳳琰詢問的眼神,他微紅了臉。「人的成長環境不同,心理年齡與生理年齡有時候是不成正比的。」


  因為他太順了,一路有師兄護著,社會閱歷尚淺,可能還比不上那些高中就出來打工的人。


  「吶,你看林凜,十三歲,爹是武林盟主,他如果沒有來修仙,將來必成武林高手。他常年跟他爹行走江湖,閱歷豐富,性格穩重,再過幾年,定能獨單一面。容聶封那三人,大世家出生,見識廣,行為舉止也都不凡。唐笑就差一些,農戶出身,無法與那二人相比。同樣是十歲,金小池又比唐笑幼稚一些。」覃明一一點過團隊里的小孩。「子葵八歲,還只是個愛哭的小姑娘,卞離九歲,能吃苦耐勞,卻不愛說話。至於你——」


  覃明上下打量鳳琰,搖了搖頭。「你,我看不透。」


  鳳琰眉目一揚,竟笑了笑。


  覃明差點迷惑在他的笑容里,他別開眼,動了動右手。


  「喂,你要握到什麼時候?」又捏又摸的,無聊不?


  「這隻手,殺了一人。」鳳琰道。


  覃明整個人一震,盯著自己被鳳琰握住的右手。


  「你,害怕了。」鳳琰盯著覃明閃爍的眼睛,直言不諱。


  覃明被他看得失措,他扯出笑容,逞強道:「有什麼好害怕的?殺人跟殺妖獸有什麼區別?」


  他自己都快忘記那種感覺了,被鳳琰一點破,寒慄再次襲上他的背,右手不由自主地顫抖。


  「殺了那劍修后,你的右手一直在發抖。你雖不停地質問我,卻無時無刻地在意這隻手。」鳳琰把他的右手執起,舉到他面前。


  覃明皺眉,打了個寒顫。


  「開……開玩笑,正如小池所言,那個劍修是惡人,殺了便殺了。」


  「害怕,為何不說出來?」鳳琰問。


  「我都說了,沒有害怕!」覃明抽回手,抓過被子,躺下,背對鳳琰。


  搞什麼?

  不但沒有把鳳琰的身份搞清楚,自己交待了一些底不說,還被他看穿了自己的恐懼。


  殺人——


  他殺人了!


  卧糟糟螬——


  他一個遵記守法,安分守己的四好青年,在現實中殺了一個人!


  心裡能平靜,才見鬼了!


  想想當初剛在劍三里,因搶一塊銅礦而鬧上了矛盾,最後被人開紅PK時,腎上腺激素都上升了,握滑鼠的手都在發抖,後來他技高一籌,把人給反殺了。


  那是他在遊戲里殺的第一人,直到那人躺在地上,屍體上不斷飄出罵人的三字經,他才清醒過來,自己在遊戲里殺人了。


  良心上,真的很不安,渾身都在發抖,畢竟那時候他才十七歲。後來,那人帶同幫會的人來追殺他,師兄知道后也帶幫會的人殺回去,幾十人一起打打殺殺,他竟慢慢地平復下來,殺起來人毫不留情。再然後,劍三開了陣營,有了攻防,打群架,完全沒有了罪惡感。


  非同陣營者,路上遇上就殺,殺多了便麻木了。


  剛穿來這個修真世界時,他心中惶恐,後來有了九天逍遙,他便覺得自己有了依仗,特別是看到妖獸頭上的血條時,給了他一種玩遊戲的錯覺。


  他還是那個萬花,還能釋放技能,不過是換了一個模式在玩真人遊戲而已。


  何靖三人的死,如當頭棒喝,讓他明白,這個真人遊戲世界的人命只有一條,他一個人強無用,必須擁有夥伴,才能繼續活下去。因此,他拿出了九天逍遙,讓團隊中的人都得了劍三的傳承。


  接下來,他們一路南行,遇路妖獸,團隊的合作,越來越刺激了他。他還是那個團長,那個玩劍三的萬花。


  斷岸雲海跳階梯,如天子峰的地型,更加地迷惑了他,遇上白袍劍修,完全把他當成天子峰的五號BOSS刷了。


  直到,他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難,差點窒息而亡時,他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因為害怕死亡,所以激發了他的求生欲,使出最後的力氣,用落鳳扎進了劍修的頸動脈,殺了他!


  溫熱的血噴到他的臉上、手上,他方如夢初醒,那個被他殺死的人,不是劍三的BOSS,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殺人的這隻右手,不斷地發顫。


  等所有人起來后,他仔細觀察著小夥伴的神情,卻發現他們面對屍體時,沒有個人流露出恐懼的表情。


  人不是他們親手殺的,所以毫無心理負擔嗎?


  林凜更大膽,搜屍取寶。


  這孩子從小就跟著父親混江湖,一定見多了打打殺殺,因此,殺一個惡人,於他而言,是除奸懲惡。


  容聶封和李飄渺他們,世家子弟,大世家吃人不吐骨頭,他們必定見慣了死人,所以面對劍修的屍體時,面不改色,李飄渺還有膽子踢他兩腿。


  至於其他小孩,年紀小,三觀還未完全確立。


  打個比方,很多人在小的時候,會拿水去淹螞蟻,捉飛蛾在蠟燭里烤,完全沒有對生命產生敬畏。當孩子長大后,受過正統教育,慢慢地,確立是非觀,才會產生罪惡感。


  來了這裡后,他一開始只殺妖獸,妖獸與人不同,他完全把它們當劍三的怪刷了,直到今天,殺了那個劍修。


  他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恐懼了。


  因為,最終是他親手結束了那個劍修的生命。


  他的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


  右手早就洗凈了,他卻怎麼都不舒服,總覺得上面還有血漬。


  之前與鳳琰說了那麼多話,一是想知道鳳琰的真實身份,另則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容易把恐懼壓下去了,鳳琰居然毫不留情地提起了他殺人的事實。


  成年人,殺人,更受良心的譴責。不安、害怕,道德倫理的罪惡感如一把劍,插在他的心頭,令他呼吸困難。


  他不自覺得蜷縮起身子。


  突然,一個溫暖的懷抱,包攏住他,他驚訝地回頭,看到鳳琰放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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