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沈加俞進門就握起靈雎的手,一直到中午,都沒撒開。
靈雎全程微笑,當一件乖巧的『傳家寶』。
沈加俞說:「東邊那山頭,我的意思是建造一座兒童樂園,劃出三分之一先打造一個嬰兒基地,他爺爺的意思是東南一起動工,問問你們想再置辦些什麼運動場?游泳館?」
靈雎端莊臉,「爸媽喜歡就好。」
沈加俞摸摸她的臉,「你呀,就是太乖了,總是這個溫柔的性格可是要受欺負的。」
靈雎微笑,不言語。
沈加俞送東西送了一上午,靈雎活那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多錢,適才覺得在家待著也挺好。
中午上衛生間,她得空看了眼手機,本來以為她是酆太太的新聞會席捲整個商圈、娛樂圈,各種圈兒,沒想到,屁動靜沒有,轉念一想,也合理,酆氏誰敢多嘴一句酆問的私人生活?
她刷了會兒新聞,發了條微博——
『老公上次去拍賣會,給我拍了好多金項鏈,還說讓我都戴上,可是好沉啊,哼,生氣。』
評論秒上千,一溜的『啊哈哈哈哈哈——』
那幾個特別『喜歡』靈雎的,又搶了熱門。
『如果不是我精靈天天逗我開心,我真想眾籌給她去看看腦子。』
『哈哈哈——昨天逼王沒發微博,我差點沒睡著覺。』
『精靈我想知道,你現實生活中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能把逼裝得這麼清新脫俗?』
靈雎低頭看一眼玉質馬桶,她要說她拉屎都用玉接著,是不是顯得更能裝逼了?
可都是事實啊。
她嘆口氣,給姜創打個電話。
姜創還沒睡醒,口齒不清,「幹什麼。」
靈雎:「我給你個手機號,你幫我給她安排點事兒,讓她有的忙。」
姜創:「誰啊?」
靈雎:「就是,有這麼一個人。」
姜創睡覺時候更好說話,「你發過來吧。」
靈雎把沈加俞電話給他發過去。
她從衛生間出來時,沈加俞已經迎上來,「我有點急事,你自己一個人在家。」
「嗯。您去忙您的事情吧。」靈雎微笑。
沈加俞喜歡這個兒媳婦,握起她的手,又好一陣囑咐。
靈雎乖巧地應著,何止是大家閨秀,簡直是21世紀三從四德代表。
沈加俞一走,她尾巴就露出來了,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洗掉黑色的一次性染髮劑,本來青綠的發色顯出來,端莊大方的衣服也換掉了,套了件工字背心,冰肌露了百分之八十。
最後換鞋,綁上鞋帶。
站在全身鏡前,她摸摸小腹:「兒子,抓好了你媽,甩出去可不管哦。」
在酆問對她的命令下來之前,她就離開了小白宮。
驅車一路向南,到機場,上飛機,三個半小時飛行時間,到達。
出了機場,靈雎去了一家私人醫院,見了院長。
院長看到她,揚起眉,「錢不是已經打過來了?你還過來幹什麼?」
靈雎大爺似得在椅子上一坐,「我不過來,你能盡心儘力嗎?」
院長素來嚴肅,聽不得她質疑他的職業操守,「你若不信我,把你嬸嬸接走好了。」
靈雎笑,「我會接走的,等你成功后。」
院長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靈雎知道他要說什麼,「你放心,若失敗,我肯定是會找你算賬的。」
院長眯起眼,「你把你嬸嬸交給我,允許我拿她當小白鼠,攻克這一醫學疑難,是因為她已經藥石無醫,而我或許可以研究出點什麼續命的方子,咱們說好的,好與壞,都坦然接受。」
靈雎還在笑,「是,我嬸嬸這毛病不好治,可你沒跟我說治不好吧?」
院長抿緊嘴。
靈雎:「我為你一句『不是走投無路』,供你研究這個病例,前後砸了那麼多錢,你現在跟我說好壞得坦然接受?張院長,咱們做人不能這麼不要臉吧?」
院長無話可說。
當初靈雎帶她嬸嬸許冰陽過來看病,是他最想研究的一個罕見病例,他私心作祟,想攻下它,但早在公立醫院時,他的想法就已經被導師、教授駁過,是以想拉投資,十分艱難。
研究需要財力支持,無奈之下,他誇下海口,表示許冰陽的病還有救,只需要幫助他驗證他的研究方向是對的,而驗證,就需要錢,大量的錢。
靈雎當天就撂下八百萬,他知道,她可能借了高利,但那時候,他一門心思他的研究,就算明知她一腳邁進坑裡,也不願意提醒她,甚至希望她一直這麼傻逼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靈雎果真就傻逼下去了。
兩年來,靈雎前前後後給了他大幾千萬,他卻越研究越絕望,慢慢開始質疑自己的方向。
靈雎不傻,她甘願被糊弄,只能說明,許冰陽對她的重要性。
哪怕有一絲希望,她也不願意放過。
院長唯一能站在靈雎面前,跟她說話的底氣,是許冰陽如今還活著,可能活多久呢?
誰也不知道。
靈雎又放下一張卡,「我不管你有沒有私心,我只要她活著,你能做到,我養你下半輩子都絕不說一個『不』字。我靈雎信譽值不高,可也不低。」
從院長辦公室離開,靈雎去了高級病房,許冰陽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沒有歲月的『恩賜』,可也沒有生而為人的證明,她失去了衰老的資格,可疼痛卻從未有一刻缺席。
她坐下來,執起她的手,「許冰陽小姐,你不爭氣的侄女許靈雎,又來看你了。」
靈雎記得她親媽很小,應該才上初中?反正那時候還上學,她親爸好像也不大,兩個人養狗一樣養她,在一間地下出租屋裡,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發現。
養了四年?差不多吧。關於那段時間的記憶,她想破天也就那麼些。
她被扔的時候天兒很冷,他倆合計把她扔在公共廁所,幸虧碰上人販子,她才沒餓死。
人販子把她帶到四川某個縣,某個村,賣給一個四十多老光棍,當童養媳。老光棍腦子不太好使,把她扔在豬圈裡,讓她跟豬在一起。
是當時地質勘探好手許冰陽撿了她,關於四川、童養媳,那些也都是她告訴她的。
許冰陽有個哥哥,生了女兒,是個病孩子,沒活到八歲,兩夫妻憶女成狂,領養了她,頭三個月好吃好喝好伺候,第四個月開始家暴,靈雎現在頭疼的毛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一開始是調解,結果反而變本加厲,許冰陽就又把靈雎接走了。
後來兩年,兩夫妻日子越過越差,親朋好友全散夥,兩個人也鬧到分崩離析,許冰陽發現問題,帶他們檢查過才知道,兩個人患上了不同程度的精神病。
在許冰陽養他們時,他們還過得像個人,許冰陽眼睛閉上以後,他們就只能去精神病院了。
前段時間,有個小護士找到靈雎,希望她能負擔養父母在精神病院的相關費用,靈雎當時說:「你們現在應該看好了他們,別讓我有機會打得他們落下一身後遺症。」
……
「跟我要錢?我就算錢多到燒都燒不完,也一分都不帶給的。」
小護士覺得靈雎良心被狗吃了,「就算他們曾傷害過你,可那也是在得病的情況下啊。」
「他們得病,那我受到的傷害就可以忽略不計了?」靈雎沒那麼高尚。
小護士求她,「他們需要你。」
靈雎:「他們需要的是我的錢,我也說了,有也不給。」
她就是這樣。
怨恨談不上,只是無關緊要。
她對無關緊要的人,從來不上心,更遑論同情。
一個人的心眼就那麼大,誰都想擠進去,可憑什麼她誰都放進去?
當聖人不會確保每個人都開心,可當自私的人,至少能讓她自己開心。
靈雎給許冰陽擦了擦手,「我懷孕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那個男人嗎?那個能讓我高潮的男人,我懷了他的孩子。他說,可以替我還債,還說,可以救你。」
許冰陽只會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
靈雎把她手放在臉上,「我這個人從來不信承諾,可是,我竟然想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