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一劍客10
V章比例不足70者看不到更新,買足或等兩天可看。 所以他報上自己的名字后, 這條熱鬧的邊陲長街倏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和葉微行身上, 包括葉微行身後牽著馬的楚留香。
一派死寂之下, 葉微行輕聲笑了。
她迎著薛衣人認真的目光開口道:「可以啊, 那我就與你比上一場。」
說這話的時候,她再度握緊了腰間的輕劍劍柄。
茶棚內的胡鐵花和姬冰雁聞言,也快步跑了過來。
胡鐵花提醒葉微行:「我在關外都聽說過血衣人的劍,據說擁翠山莊的天下第一劍客李觀魚曾說過, 血衣人是江湖中少有的有希望超過他的劍客!」
葉微行扯開唇角, 說這我知道。
胡鐵花:「……」
他本來想問那你就不怕死在他劍下嗎, 結果還沒來得及吐出第一個音節, 就被楚留香拉住了手臂。
葉微行沒管他們, 她望著一身白衣的薛衣人和他手裡的劍, 道:「請吧。」
薛衣人也沒跟她客氣,他面色一凜,揚手拔出了劍。
這把劍出鞘的瞬間,這位劍客的氣勢竟比方才又肅殺了數倍,叫周圍街上的行人見了紛紛忍不住避退。
兩個呼吸過後, 他二人前後便空了下來。
日光撥開厚重的雲層, 穿過漫天的風沙,落到他的劍上時,已經沒了最後一點暖意。
他的劍是冷的, 他的神色也是冷的。
但葉微行卻並沒有因此感到害怕, 她在薛衣人的目光里抽出了腰后的西天聆雪。
劍鋒在他們身前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帶出一陣令人為之一振的清音。
來吧,比就比。
這樣想著,葉微行的腳也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下一瞬,兩人齊齊出手。
電光石火之間,鋒利與鋒利相撞,寒光與寒光相交!
明明只是兩把劍,卻彷彿擁有了叫天地變色的能力。
和之前那個馬賊頭子比起來,薛衣人的動作顯然要快上不少。
他的劍法走迅疾實用的路子,不存在任何虛招,甚至所有的招式都簡單得出奇。
但就是這樣的劍法,在決鬥和殺人時,才是最有效的。
葉微行對此並不驚訝。
他快,她便更快;他招式簡單粗暴,她便更簡單粗暴。
兩招過後,她趁自己側身避劍的當口反手拔出了她的重劍。
不論是誰,在親眼見到這樣一把劍的時候,都不可能不愣神,薛衣人也不例外。
葉微行掐准了他愣神的那一剎,直接將劍砸了過去!
同樣的套路,她之前用來對付過那個使刀的馬賊頭子,現在用在薛衣人身上一樣奏效。
不過對手的層次不同,後續的應對自然也不同。
薛衣人的反應可比那馬賊頭子快多了,猝不及防被砸這麼一下后,他只停頓了大概半瞬,旋即便抬手舉劍以巧勁抵住了她的重劍劍身。
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兩柄劍皆開始顫動。
葉微行不慌不忙地揮出了她的第二劍。
其實此時的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具功力深厚劍術高超的身體,完全是靠著身體本能在出招,結果效果意外地好。
所以第二劍使到一半時,她乾脆閉上了眼。
風從她耳邊刮過,帶起空中沙塵擦過她的眼角。
視覺以外的感官被放大,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聞到了薛衣人劍上的殘留的血味。
周圍離得近的人見狀,終於竊聲私語起來。
「怎麼閉了眼!」
「這人莫不是在自尋死路!?」
「不,她避得比方才還輕鬆哪……」
同樣驚訝的還有楚留香他們。
楚留香道:「看來我們還是小瞧了葉姑娘的武功。」
胡鐵花一臉震驚:「我怎麼覺得薛衣人好像要輸……」
楚留香嗯了一聲,沒再開口,因為他發現葉微行在閉著眼避開了薛衣人的殺招之後,出手的速度竟又快了些。
這樣的劍客,這樣的比試,換了誰都不可能移開目光。
薛衣人也注意到了葉微行的變化,或者說身為她的對手,他對葉微行的變化感受更深也更直觀。
至此,他終於不自控地擔心起了這場比試的結果。
這對一個尚處比試之中的劍客來說是大忌,薛衣人這些年走南闖北,贏過無數劍客,最是清楚這一點。
他決定速戰速決。
至於葉微行,她閉上眼全憑本能出手之後,也摸到了一些發揮自己優勢的竅門。
周圍人見到她出劍的速度忽然變慢,還以為她是支撐不住了,紛紛驚呼出聲。
而她在一片驚呼之中迎上了薛衣人的劍!
劍鋒從她頸側掠過,兩人的距離被拉至最近,重劍重新起手,剎那間劍光衝天,籠罩了他二人的身形,也隔絕了圍觀人群的視線。
胡鐵花他們離她比較近,武功也比這街上的其他人好上許多,所以視線勉強還跟得上。
此刻他的臉色已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她是在轉圈嗎?!這是什麼招式?!」
楚留香:「……我也是第一次見。」
葉微行的確在轉圈,因為她在用他們藏劍山莊最出名的招式——風來吳山。
這一招在遊戲里是大招,現在換到真實的武俠世界里自然也駭人得很。
她停下來的時候,薛衣人肩頭的衣衫都被絞碎了大半。
有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傷口淌下,染上他的衣衫,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很符合他的「血衣人」之名了。
人群鴉雀無聲,葉微行收了劍,又在他幾乎要跌到地上去時伸手扶住了他。
薛衣人:「……」
說實話,他十分慚愧。他試圖速戰速決的時候,用的都是毫無轉圜之地的殺招,可她回給他的招式雖然可怕,卻明顯是有所收斂的。
她沒想要他的命。
「其實你的劍很不錯。」葉微行誠懇地開口,「不過我更好而已。」
街上的人:「……」
雖然是事實,但聽著怎麼就這麼欠揍呢。
比試結束,楚留香三人也總算得以上前。
楚留香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瓶金瘡葯給薛衣人遞了過去。
薛衣人張了張口,卻是沒接。
葉微行見狀,直接奪過來塞到了他手裡:「拿著吧,一場比試而已,養好了傷你才能繼續練劍啊。」
她力氣大,又塞得不由分說,叫薛衣人根本推拒不得。
如此,薛衣人也只好恍惚著向他們道謝。
楚留香見他如此,猜他是被葉微行的劍術打擊得狠了。
他覺得這可以理解,畢竟在親眼見到之前,他也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劍法。
於是當薛衣人再度開口感謝他並表示要離開的時候,他追過去寬慰了這位成名已久的劍客兩句。
薛衣人安靜地聽完他說的話,末了苦笑一聲道:「我知道。」
楚留香摸摸鼻子,沒再多言。
另一邊葉微行贏下這位將來的天下第一劍客之後,關注點就立刻跑偏了。
她發現胡鐵花手裡多了個大油紙包。
「這是什麼?」他倆現在已經很熟了,所以直接問不用顧忌。
「是酥餅。」胡鐵花指了指他們方才坐過的茶棚,「剛才你們去買馬的時候買的。」
「好吃嗎?」她比較關心這個。
這個問題姬冰雁替他答了。
姬冰雁說:「他是看那賣酥餅的姑娘對他拋了媚眼才買的,哪會管好不好吃。」
葉微行:「……」行吧,不愧是花蝴蝶。
之後他們重新上路,姬冰雁沒少拿這事嘲諷胡鐵花。
姬冰雁慣來毒舌,所以一般他一開口,胡鐵花就能氣得跳起來。
葉微行一開始還試圖勸和,幾次過後,就明智地跟楚留香一起吃瓜看戲了。
貓狗打架似的,特好玩。
江南在他們的東南方向,入了關后,他們便先往東邊太原方向走。
不過他們趕路的速度沒有葉微行成名的速度快。
抵達太原時,江南薛家莊的莊主薛衣人輸給一個葉姓年輕劍客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四個人在太原城的一間酒館里聽了許多關於葉微行身份的胡編亂造。
胡鐵花佩服於這些人的想象力,幾度噴酒。
楚留香笑而不語。
至於姬冰雁——
姬冰雁這人實在是太講究了,從喝第一口開始就在嫌棄這裡的酒不行。
葉微行熟練地沖他翻白眼:「你要求太高了吧,這已經是全太原最好的酒館了好嗎!」
姬冰雁:「但這絕不是全太原最好的酒。」
葉微行:「?」
楚留香含笑開口為她解惑:「他說的是一位住在太原城郊的大夫,據傳那位大夫不僅醫術過人,還釀得一手好酒。」
胡鐵花補充:「不過向他求醫簡單,向他求酒就很難了。」
葉微行聽到這裡忍不住挑眉:「有多難?」
楚留香:「他的酒只送不賣,送也全憑眼緣,你說難不難?」
葉微行想了想,覺得這種看運氣的事憑楚留香的主角光環完全可以去試試。
於是她誠懇地建議道:「反正我們不急著趕路,不如就去一趟唄。」
胡鐵花也正有此意:「我覺得可以!」
楚留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說那明天去吧。
「萬梅山莊的規矩,入了夜就不招待客人了。」他停頓了一下,「咱們想求人家的酒,總不好連人家的規矩都不守。」
「也是。」胡鐵花點頭表示贊同。
葉微行:「……?!」
等等,她沒聽錯吧?萬梅山莊?
是她知道的那個萬梅山莊嗎?!
關於這個問題,葉微行和楚留香的意見倒是一致的,他們都覺得薛衣人能練成那樣的劍法,就絕不是一個小人。
而且葉微行其實並沒有打算饒過薛笑人,她只是知道對這個殺手組織首腦來說,他兄長薛衣人才是最讓他害怕的人。對付一個人,當然要掐到他的痛腳才最方便。
只是這話不能對他們三個直說,所以葉微行只能換一個思路:「他性格這麼偏激,應該沒少干這樣的事吧,咱們把他帶回薛家莊,也正好可以查一下他的底。」
胡鐵花:「……好吧。」
姬冰雁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地上被點住穴道的薛笑人,道:「從金陵去松江府,少說也要一日半,還是先把他捆起來再說吧。」
最終薛笑人被胡鐵花用麻繩捆了個徹底。
第二日出發的時候,也維持著這個五花大綁的狀態橫在胡鐵花馬上,引來無數圍觀。
金陵和松江府離得近,這一路行過去,街上自然也有人認出了這是薛家莊的二爺,薛衣人的弟弟。
城中一時間猜測議論紛紛。
風言風語在江湖上一向是流傳得最快的,一日半后,他們剛抵達松江府,就遇到了等在城門口的薛衣人。
此時離葉微行在西北贏下他已過去好幾個月,他穿的還是一身白衣,腰間也懸著劍,但氣質卻平和了許多,不再那麼肅殺了。
他見到葉微行四人,目光一頓,便迎了上去。
楚留香和葉微行對視一眼,率先下馬,同他打了招呼道:「薛莊主。」
薛衣人先前收到自己弟弟被這四個人綁了的消息時其實不太相信,後來城中關於這件事的消息越傳越多,他才不得不信。
他一直記得當初自己慘敗給葉微行之後,這個姓楚的少年是如何安慰自己,並勸他不要因此一蹶不振的。
這樣的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找薛笑人的麻煩,那也就是說,問題其實是在他弟弟身上?
懷著這樣的疑惑,今日一早他便等在了城門口。
這也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離開薛家莊。
此刻雙方終於打上照面,看楚留香有禮有節的態度,他便更確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於是他拱手對楚留香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末了問:「不知我那不肖二弟是何事衝撞了幾位?」
胡鐵花搶在楚留香前面答了這個問題,他笑嘻嘻地回頭拍了一下薛笑人的背,說:「他想殺老葉。」
薛衣人震驚:「什麼?!」
胡鐵花以為他是不信,又眯著眼重複了一遍道:「前天夜裡,他趁我們睡下后,潛入老葉房間里,若非老葉及時醒來,這會兒恐怕已經去見閻王了。」
這事在薛衣人看來著實匪夷所思,因為他想不到他二弟去殺葉微行的理由,總不可能是為了他吧?
他目光涌動著緩了好一會兒,而後才重新開口道:「既然如此,幾位不如隨我去薛家莊一敘?」
薛家莊坐落在城西,修得精巧雅緻又不失大氣,盡得江南園林的精髓。
庄中僕從見到自家二爺被人捆進來,皆嚇得不輕,紛紛去望薛衣人。
薛衣人皺了皺眉,吩咐他們不要愣著,趕緊招待貴客。
在薛家莊,他的命令才是最有效力的,故而話音剛落,那些僕從便立刻收了心神去忙了。
薛衣人將葉微行四人請到了庄中迎客用的花廳,又遣人給他們上了茶,而後才把目光落到被胡鐵花捆成粽子的薛笑人身上。
此時的薛笑人還被點著穴,人也一天一夜多不曾進食,看上去很是狼狽。
薛衣人望著他,皺了皺眉,問葉微行可不可以先解開他的穴道。
「我總得問問他究竟為何干出這樣的事來。」薛衣人說。
「行。」葉微行應了,站起來走過去乾脆利落地解了薛笑人的穴道,「你問吧。」
薛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薛笑人就先冷哼一聲,說你不用問了,我知道我給你丟臉了,直接殺了我便是。
薛衣人:「?!」
葉微行卻一點都不驚訝,她抿了一口茶,語氣幽幽道:「殺了你,豈不是很便宜你?」
這話不僅讓楚留香三人和薛衣人嚇了一跳,同樣也嚇到了還被綁著的薛笑人。
不過短暫的驚慌后,薛笑人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你什麼意思?」
葉微行放下茶盞,勾起唇角蹲至他身旁,輕聲道:「你這麼想超過你兄長,為此甚至不自量力地想來殺我,那這些年來你背著他乾的事應該不少吧?」
薛衣人聞言,表情也凝重了許多。
他看著薛笑人變幻不已的神情沉聲道:「葉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好好查一查這混賬,給葉姑娘一個交代。」
葉微行擺手:「我不需要什麼交代,只盼薛莊主能查查清楚。」
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太過篤定,以至於楚留香有點在意。
之後薛衣人派人把薛笑人關起來好好看押,他們四個在薛家莊里四處閑逛的時候,楚留香便忍不住問她:「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葉微行當然不能承認:「我就是覺得這個人身上一定還有什麼秘密,不然他為什麼一開口就是讓他哥殺了他?」
這個解釋勉強能說通,加上楚留香也覺得薛笑人的表現很奇怪,最後自然是信了。
楚留香道:「薛衣人向來說一不二,他既說了會好好查,那想來不會因為手足之情徇私。」
而胡鐵花的心已經不在這件事上了,逛完園子,他便琢磨著出去喝酒。
胡鐵花道:「咱們為了這破事都沒趕得上吃松江府的幾道名菜啊,現在人也交還給薛衣人了,還留在這幹什麼,去喝酒了,快!」
他這風風火火的性子讓姬冰雁嫌棄得不行:「你急什麼,這還沒到吃飯的時辰呢。」
胡鐵花:「那先喝點酒也好啊,我聽說松江碧泉樓的交河清波乃是江南一絕,難道你不想試試嗎?」
江南多文人雅士,就連酒名都比別的地方要講究。
葉微行被他說得好奇,便同意了這個出門晃晃的提議。
正值暖春,老柳抽枝,新燕銜泥,桃花人面,美不勝收。
他們四人都生得好,氣質又各不相同,從薛家莊出去走在一起時,幾乎吸引了半條街的目光。
甚至當他們坐到松江府最出名的酒樓里后,還能遠遠看見窗外樓下有湊成堆的女孩子正指著他們笑成一團。
葉微行覺得她們很可愛,乾脆揚手朝她們揮了揮。
她這會兒是男裝打扮,玉帶金冠,白靴錦袍,跟楚留香三人站在一起,本來就跟偶像男團似的,這麼一揮手,頓時叫那些姑娘羞成一片。
片刻后,有膽大的甚至直接開始朝他們扔手帕,嚇得胡鐵花立刻把窗戶關了,然後求她收斂一點。
葉微行:「……我就揮了個手而已?」
胡鐵花:「可是你好看啊。」
葉微行嘿了一聲,說謝謝啊,我也覺得我很好看。
邊上的唱反調擔當立刻用鼻子發聲:「哼。」
葉微行也不生氣,只朝他挑眉:「怎麼?你有意見?」
胡鐵花也幫腔:「對啊,難道你覺得老葉不好看?」
姬冰雁:「……」
在酒樓討論這種話題不奇怪嗎?!
楚留香適時地開口打圓場:「好了,先喝酒吧。」
酒是胡鐵花念了一路的交河清波,一開封便有清醇的香氣溢出,確是好酒無誤。
最後他們四個就著江南春景合力幹掉了了兩大壇,十分盡興。
傍晚時分,薛家莊的僕從尋了過來,說薛衣人有事要與他們說。
葉微行有點驚訝:「動作這麼快?」
楚留香:「所以薛笑人的確有問題。」
她眯了眯眼:「問題應該挺大,走吧,去看看。」
按照葉微行對自己看過的那些小說的記憶,薛笑人應該是靠裝瘋賣傻來瞞著薛家莊內其他人的,可現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始裝瘋賣傻,就撞到了她的槍口上,那想來很多蛛絲馬跡也沒有處理得很乾凈。
這麼一想,薛衣人能在半天時間就發現點什麼也很正常。
四個人沒再猶豫,結了酒錢便往薛家莊過去了。
情況和葉微行猜測得差不多,薛衣人的確發現了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