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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特意量過身型,庫洛洛為她準備的所有衣裙都十分合身, 包括他為她選出來的這一身酒紅長裙。


  在店裡的時候蘇郁甚少穿除了黑色以外其他顏色的衣服, 但在這裡住的幾個月,已經讓她把各種色彩穿了個遍, 結果無論哪種顏色, 都能被她很好的駕馭。


  不如說完全無法想象出她不美的時候吧。


  等到少女滿心疑惑的穿戴好一切,走下樓去的時候,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俠客已經不見了, 只剩換了一身正裝的庫洛洛坐在那, 手中捧著的是有著一個手印的硬皮書。


  蘇郁注意到他的領帶也是酒紅色的。


  少女下樓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庫洛洛一手合上了書,轉過頭來望向她, 臉上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艷:「比想象中的效果還要好, 我都有點捨不得帶你出去了。」


  聽到他直白的讚美,蘇郁扯了扯身上的裙擺,心底竟忍不住冒出了一絲小開心, 她坐到了男人身邊,有些好奇的問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嗎,到底是什麼宴會啊?」


  庫洛洛偏過頭對她笑了笑,盜賊的極意消失在手中, 他另一隻手摸了摸下巴, 斟酌著說明道:「你之前不是對奇爾亞美奴文化挺感興趣的嗎, 有傳言最近庫利察家族得到了奇爾亞美奴王朝的最後一頂王冠, 而那上面鑲嵌的寶石似乎是十大傳奇珠寶之一, 我們就打算去看看。」


  聽到這話,蘇郁就明白他說的『看看』絕不止是看看而已,想到那日那個男人鮮血四濺的場景,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抗議道:「既然是你們旅團的活動,就不用帶上我了吧……」


  聽到這話的庫洛洛,卻是突然湊過來輕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就當做陪陪我,怎麼樣?」他在很近的距離觀察著少女的情緒變化,看到她臉頰上因他的舉動驟然升起的粉紅色,滿意的笑了。


  蘇郁卻是滿心絕望的感受著胸腔里那顆心臟突然變快的速率,只覺得自己怕是真的要玩脫了。


  「……我知道了。」最後,她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


  旅團的其他成員在下午的時候陸續來到了這棟小洋樓。


  俠客在離開了一段時間后,就帶著庫嗶又回到了這裡。


  第一次見到頭髮真的跟身體差不多長的人,蘇郁忍不住偷瞄了幾次,想要看到那人頭髮下的真面目,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的,庫嗶坐在客廳的角落,並不怎麼理她。


  跟在芬克斯身後進來的飛坦,一進門就認出了蘇郁就是當時考試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他露出了一個陰測測的笑容,低低的說了一句:「我還在好奇團長當時為什麼要做無聊的事,原來是這樣啊。」


  他那雙藏在長長的劉海後面的細長的金眸,將蘇郁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暗自評價她的價值一般。


  隨著他的話語想到了考試剛開始時的場景,蘇郁恍然大悟,當時還以為是飛坦並不在意普通人的行為,現在想來,是知道庫洛洛偽裝的身份,才放過自己的吧。


  對這樣打量的目光感到不適,蘇郁沒有說話,倒是俠客笑嘻嘻的走上來,問道:「飛坦早就見過蘇郁了嗎,我還是今天第一次見到呢。」


  「獵人考試的時候就被團長盯上了的獵物。」飛坦收回了目光,自顧自的坐到了桌邊,簡單的向俠客說明著之前的情況。


  直到這時,一旁的芬克斯才終於回神,自從剛剛進門見到少女,他就保持了一種愣神的狀態站在門口,此時才終於摸了摸腦袋笑了起來:「真是不得了的小姑娘,難怪團長這兩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原來是溺在美人的懷裡了啊。」


  他口無遮攔的話語引來了屋中其他幾人的目光,少女從沒經歷過這樣的調笑,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看出了蘇郁的手足無措,庫洛洛笑了一下,輕聲喚道:「蘇郁,來這裡。」


  他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她過去,蘇郁連忙小步的溜了過去,借著男人的身體躲過了這群人露骨的目光。


  「這些人就是你的同伴嗎?」蘇郁小聲的附在他耳邊問道。


  「剛剛說話的那個是芬克斯,」庫洛洛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向她介紹道,那雙平靜的黑眸中透著點點促狹的意味,「不知道怎麼相處嗎,其實熟悉了就好了。」


  聽到男人的安撫,蘇郁也點了點頭,繼續小小聲的說道:「不說話的時候長得還蠻凶的,而且聲音太大了點吧……」


  還有當著她的面直說是獵物的飛坦,雖然道理她都懂,但是這讓人怎麼接話啊……


  想到旅團其他幾個這次沒參加行動的團員,庫洛洛忍不住悶悶的笑了兩聲:「那你是沒見過聲音更大的。」


  以後有的是機會帶她再見其他人,如果那時候他對她的興趣依舊如此高漲的話。


  ————


  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眾人換好了正裝,一起來到了舉行宴會的庫利察家族位於郊區的巨大別墅前。


  除了庫嗶作為後勤人員留在了小洋樓,飛坦、俠客、芬克斯,還有後來趕到的小滴和派克諾妲都一起參加了行動。


  後來到來的兩名女性組成員對蘇郁的出現都沒有什麼其他的表示,但蘇郁還是很明顯的能感覺到來自派克諾妲的關注。


  不過沒有聽到什麼更讓人尷尬的言論已經是最好的了。


  開著俠客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加長款豪車駛向了目的地,旅團的眾人各自組隊,分散了開來,拿著不同的請帖走了進去,蘇郁理所當然的跟在庫洛洛身旁,在警衛看向她的時候,她緊了緊自己挽住男人的手。


  「不用這麼緊張,就當做你只是來玩的,」似乎察覺到了她異樣的情緒,庫洛洛低頭在她耳邊安慰道,「其他的都是我們的事。」


  蘇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不是在擔心行動能否成功,而是一想到接下來這片富麗堂皇的別墅可能要變成戰場,就不由自主的產生了退卻的想法。


  她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也不是沒見過死亡,但是要讓她親眼看著無罪之人死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感到難受,更可怕的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都做不了。


  最好的選擇其實是眼不見為凈,她就不該答應庫洛洛的邀請,可是那個男人說出的話,哪有容許他人拒絕的餘地,雖然表面上像是被他所誘惑答應下來,但蘇郁更加清楚的是,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蘇郁暗自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需要找一段時間好好靜靜了。


  整個大廳充滿著華麗的衣裙和酒杯相互交錯的身影,天花板山的水晶燈飾拖得很長,在燈光的映照下投射出一片碎鑽般的光芒,在其下來回走動的人們臉上都有種虛幻的矜驕與貴氣,像是一群花孔雀炫耀著自己華美的羽毛,對接下來可能到來的災難一無所知。


  蘇郁嘆了口氣,她放開了庫洛洛的手,自己轉到了角落的餐食自取區,她的本意是想離這群喬裝打扮的盜賊遠點,卻不知她這一落單,多少人的目光隨之被吸引了過來。


  少女本就白皙的肌膚在酒紅色衣裙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誘人,那雙燦若星辰的紫眸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裝飾就美得叫人心驚,只是望一眼就令人再也移不開視線,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帶著些許的愁容,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是怎樣殘忍的事情呢,竟然忍心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聲不響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男士向那邊不動聲色的移了過去,注意到大廳里人流的變動,庫洛洛端著一杯隨手拿起的香檳,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要不是親眼見到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的,」不知何時俠客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的手中端著個盤子,盤子里擺著一些簡單的小零食,「無論在哪都在發著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剝奪。」


  這樣的吸引力簡直像是天然的□□,奪取了他人視線的同時也給他們的行動帶來了極大的便利,更可怕的是那個少女似乎對自己巨大的破壞力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認知,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對自己攪起的風浪渾然不覺。


  俠客開始能夠理解庫洛洛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了。


  但庫洛洛本來的意圖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他的表情雖然輕鬆自在,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但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眼,卻一刻沒從少女身上挪開。


  觀察了片刻,俠客才注意到男人的模樣,他打趣的說道:「這麼緊張的話,不如團長去把她帶回來吧,好好拴在身邊再也不放出來了。」


  「我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男人壓低了聲音開口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她很危險。」


  光憑外表就能獲得這麼多的喜愛,雖然男人一直覺得自己還保持著清醒,但很難說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覺間被少女那可怕的魅力所俘獲。


  他想要站在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她,儘管骨子裡的佔有慾已經喧囂得停不下來,想要將她拉到身邊,想要將所有看著她的人們的眼珠全都挖下來,想要把每一個對她說話的人舌頭都割下來,想要把每一個隨意肖想她的人的頭顱敲碎,但是男人還是沒有動手,只是隔著人群遠遠地望著她,雙眼露出了空洞而冷漠的眼神。


  明明都已經栓住她了,為什麼要將她帶出來呢。


  這樣的女人,就應該拿金銀珠寶去堆砌,給她最好看的衣服、最柔軟的床,最美味的食物,給她全世界最好的東西,然後鎖在黃金打造的屋子裡,不讓任何人看見。


  庫洛洛難得的有些後悔了,他現在就想一把火燒光這個舞會現場,然後帶著他嬌貴的寶物回去,回到任何人都看見不見的地方。


  明天開始就將門鎖起來吧,試探的次數已經夠多了。


  這樣決定著,庫洛洛仰頭將酒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正當他轉身放下杯子的時候,身邊的俠客突然低呼出聲:「等等…我看到庫利察家族的現任家主往那邊去了。」


  庫洛洛回頭,果然看到身邊圍著幾個保鏢的中年男人正端著酒杯一臉自信的向少女的方向走去。


  庫利察家族這位現任家主的年紀並不大,三十齣頭的年歲,外表看著卻像是二十多的青年,鉑金色的短髮一絲不苟的梳向了後面,露出了他有著阿法齊拉人混血特徵的高鼻樑,男人的相貌英俊儒雅,但一直有傳聞他本人酷愛收集奇珍異寶,已經狂熱到對生活中的其他事不感興趣了,所以雖然年紀輕輕就繼承了整個大家族,卻一直保持著大齡未婚。


  但是庫洛洛卻一點也不驚訝他會被蘇郁吸引,不如說那名少女本身就是一件稀世珍寶,他若是不被吸引才比較奇怪。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蘇郁甚至沒看出那個上前搭話的男人就是這場舞會的主人,直到他忍不住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將自己的身份明說出來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


  「聽說這次舞會的壓軸好戲,是奇爾亞美奴王朝最後一任國王的王冠?」她抬眼看向男人,指尖漫不經心的玩弄著精巧的酒杯,杯壁上反射著細碎的光,卻遠不及她眼中流轉的眸光。


  只是被隨意的看了一眼,男人都覺得這是莫大的榮幸了,他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那頂王冠自從出土以來還從來沒在世人面前展出過,是我從一批盜墓者手中花了大價錢收過來的,你…您感興趣嗎?」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堂堂家主會忍不住對這位身份不明的少女用敬稱,只是看到她淡漠的神情就忍不住將自己放低了下去,這事在旁人看來也許會有些丟臉吧,但他不在乎了。


  少女笑了起來,如果說剛剛的她是一朵只可遠觀的高嶺之花,那現在展現在他面前的笑容就是全世界的鮮花都一齊盛放,她嘴角帶著一抹醉人的微笑,對他輕聲說道:「是啊,很感興趣,聽說那頂王冠上鑲嵌的寶石是世界十大傳奇珍寶之一,我很想要呢。」


  她想要。


  她說她想要啊。


  不遠處的人群一陣騷亂,望著從人群中飛奔而出的那幾個保鏢的身影,俠客吹了聲口哨:「看來庫利察家的那個大齡老光棍對她相當著迷啊,團長的寶貝果然不一般。」


  看這動用保鏢的架勢,是要將那頂王冠提前呈出來嗎,為了她連整個舞會的客人都不顧了,那位家主大人真是對奇珍異寶相當的著迷啊。


  庫洛洛口中含著一口冰涼的酒液,深黑的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不如說他一直都是這般情感缺乏的模樣,不管是傷心難過還是憤怒煩惱,他的表情跟心情彷彿是完全脫節的,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調動臉部的肌肉。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少女還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自顧自的數著盤中的小點心。


  她的消遣在保鏢們抱著沉重的保險箱一路飛奔過來的時候結束了。


  庫利察家主的眼中已經完全沒有身旁的賓客了,他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狂熱,招手讓人將保險箱帶到了面前,熟練地輸入密碼后,沉重的箱門彈開了一條小縫。


  「願將一切都獻給您,我的女神。」他單膝跪地,從中捧出那個價值上百億的王冠,精雕細琢的王冠歷經了上千年的時光,卻依舊如同新鑄出來一般璀璨,雕刻著繁花的環繞中,鴿子蛋大小的藍紫色寶石閃爍著奇異的光。


  像是一片冰湖中封藏著萬千的碎鑽,既有著圓潤的光暈,也透著稜稜角角的碎光,像是夏夜的漫天繁星凝聚在了一起,但就算是這樣令人驚嘆的寶石,也比不過少女長睫下美得近乎妖冶的紫芒。


  蘇郁垂眸,一根手指將男人手中捧著的王冠挑了起來,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彷彿她挑起的不是價值上百億的文物珍寶,而是約旦節上婦人隨手遞來的一個花環。


  絕世美人配絕世珍寶,這樣的畫面讓單膝跪在一旁的男人幾乎喜極而涕,但蘇郁卻沒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穿越了人群,穿過了眾人痴狂又艷羨的目光,準確的跟黑髮的男人對視上了。


  現在他們行動的目標已經在她手上了,是否這次的行動就能這樣圓滿結束了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意圖,庫洛洛的嘴角漸漸地勾出了一抹沒有溫度的笑。


  身旁的俠客舉起了手機,對在場的其他人下達指令。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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