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人間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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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鳥見愁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 覺得很不錯, 挺威風,和自己挺般配, 一腦門便是往上面啄了五六七八下, 準備腆著臉鳩佔鵲巢。
偏這棺木是拿頂好的靈木造的, 它這還沒啄點印子出來,米大的腦子倒是快撞爛了,細枝似的腳脖子一扭,「吧唧」一下就給掉地上了。
還沒等它緩過勁來, 這棺木忽地猛然一動, 被一隻手撐起了半形。
「嘩」得一聲, 那棺木被很不耐煩地推開了, 上面的枯葉也嘩啦啦跟著掀開了。
它抬眼一看,腳又是一崴, 冒出來一個男人。
喲,這男人長得……啾,它忍不住叫喚了一聲,左看一遍右看一遍,覺得相當稀罕,以它尚有且僅有的智慧來描述, 那可能就是像朵花似的。
「大清早的咚什麼咚, 」相易晃了晃腦子, 聲音還犯迷糊呢, 一眼就瞅見了罪魁禍首,伸出手就給揪住了,一雙眼睛盯著它看了會兒,十分嫌棄,「哪來的肥雞?」
肥雞……?
雞?
那鳥見愁大怒,這著實是奇恥大辱,然則雙方實力懸殊,還未等它實施復仇大業就被人家順手一揚扔出了個十丈開外,一腦門扎進了草窩子里。
相易扔完還晃了晃手,掂量了兩下,又軟又胖乎,意外覺得這手感拿來扔著玩好像還不錯?
他打算把自己的新玩具再撿回來,然而還不等他坐起來,嘶,頭髮給人壓著了。
他往邊上一看,正對上那張又俊又傲的臉,烏木似的黑髮打著微微的卷,有幾縷掛在了少年挺直的鼻樑上,睡著比醒著的時候多添了三分稚氣。
步月齡乍一見光,黑長而卷的睫毛跟著一抖,在雪花膏似的皮上掃下一片陰翳。
他緊閉的眼睛掙扎了一下,可似乎實在累得慌,又或許是昨晚太舒服了,難得撒了點起床氣,又得寸進尺地往相易頸窩裡鑽了鑽,轉過臉直接不理會那煞風景的光。
相易,「……」這撒嬌撒得還沒完了?
好在相大仙著實不是個憐香惜玉的,這棺木還算寬敞,他直接把這小子往邊上咕隆一翻,總算是解救了自己的寶貝頭髮。
少年被翻得清醒了些,身子和頭還軟著,祖宗輩的春/葯餘韻猶存,他勉力動了動指頭尖兒,眼睛方睜開一道縫就又給闔上了,擠出一聲鼻音,「……嗯?」
相易一邊扣自己的衣領,一邊就罵開了,聲音懶洋洋地,帶著早起還未開聲的喑啞。
「小王八蛋,小畜生,喂。」
他這罵得也軟綿綿沒什麼力氣,棺木里還猶存著一股子難以啟齒的味道。
得,怕是醒不過來了。
他嘆了口氣,扣好了自己的里衫,手指無意摸到下顎連著耳朵邊那,摸著了一條微腫的紅痕,這小王八蛋……相易頗為複雜地瞄了他一眼。
少年睡得依然正好,相易捏了捏自己的脖頸和腰,嘆口氣,開始四處找自己的面具,昨晚那陣意亂情迷之下,也不知道給扔到哪裡去了。
他找了半天才發現竟然是在少年的懷裡,他那身霽藍常服都被扔在了一旁,懷裡正好抱著那面具。
相易伸手去拿面具,竟然一下沒拔動。
「喂,喂,放手。」
步月齡半個身子都壓著那面具,一來一回之間總算是清醒了不少,迷迷糊糊間又是看到了幾縷雪白色,下意識地伸出手給抓著了。
「哎喲——」
相易剛拿到那面具,頭髮被沒輕沒重地揪住了,一聲痛呼。
步月齡迷迷糊糊地給嚇醒了兩分,勉強掀開了漿糊黏著的眼睛,視線里還含著水色混沌一片,只隱隱看到一個瘦削的下巴,意識不清道。
「……相,易?」
「喊你爹幹嘛,」相易沒好氣道,「鬆開。」
少年又闔上了眼睛,他睡著的時候還挺乖的,也許知道自己潛意識裡幹了壞事兒,真就乖乖聽話把手鬆開了。
相易站起來,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揚聲道,「還不起來?」
少年哼了兩聲鼻音出來,又沒動靜了。
那牡丹香太烈了,昨晚忙活了一宿,來了硬,硬了來,照這麼搞呢,那的確應該是起不來了。
嘖,這小孩真的,是畜生來的吧?
相易甩了甩酸綿的右手,腦子裡不由浮現出那本書上的某些情節。
呵,這種本事,還真是半點不帶含糊的。
相易很惆悵。
他為自己的右手掬了一把傷心淚,這小畜生是個只顧自己高興不管別人的,幫他弄得時候嗯嗯啊啊那叫一個高高興興得寸進尺,纏著一輪又一輪,輪到他了跟個死人一樣,很不公道。
昨天晚上差點沒把他老人家氣死。
「嗷哦!」
還沒等他老人家惆悵完,一聲嚎喪似的鳥叫轟然鑽進了他腦子,相易往邊上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那隻不知死活的肥雞又回來了,鬥雞似的抖著倆翅膀晃悠悠地過來,找死找得相當殷勤。
相易抬手把它舉起來,又往後面一扔,腦子裡把昨晚的污事穢物都掃到一邊去了,開始琢磨起昨天的雲間絕色姬。
說句實話,都三個月了才來找他麻煩,他還覺得出乎意料的久了,虛繇子和謝閬風什麼時候這麼憋得住氣了。
也怕是他們沒這個膽子,畢竟就算拆了七骨三筋,三千恕那座破塔都直接讓他老人家掀了,估計現在兩人抱團咒罵他呢,又怕他手裡還有什麼底牌,把雲間絕色姬那傻子推出來試試水。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那貌美如花的天真小姑娘都熬成老祖宗了,腦子還這麼蠢,出來被人拿來試水還這麼樂呵?
相易想了想,覺得應當是純粹她太恨他了,她腦子本來就那麼點,肯定是不夠用的。
不過好在她性子烈又沒腦子,跟個二傻子似的,這都能讓他跑了,就是——
他手上掂量著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下意識伸出食指摸上了自己額頭的赤色紅印,沉思了一會兒。
雲間絕色姬還好打發一些,就是梟難對付一點,那玩意兒是個十足十的殺胚,啥都不愛就嗜好打架,天天穿身黑衣服不知道擱哪兒胳肢窩裡藏著,就覺得自己很他娘酷了。
人家攛掇一下就能跟著一起去打架的那種,跟個大傻子似的。
自覺品味高雅的相大仙十分看不起他,這麼多年了也沒追到雲間絕色姬,大傻子追不上二傻子,該。
想來謝閬風和虛繇子也定然是將百年前的那件事告訴他了,這大傻子現在應當正磨刀霍霍準備起干,好一舉殲滅這位多年前的宿敵。
鹿翡是待不下去了,相易想著,蹲下身來又拍了拍步月齡的臉。
還是沒點反應,相易估摸著這小孩能每日酉時起來練劍,心性是真強,絕不會是真起不來,應該是那牡丹香的緣故,加上……精氣泄露什麼的,現在是半昏迷著。
哎,還是逃不過這件事兒,相易拎起自己的外衫,瞄上一眼,抖了抖眉毛。
上面一派濁跡,慘不忍睹。
好在天氣熱,早晨的林間還有些許的微涼,相易順手把外衫往邊上一扔,不要了。
相易幫那小孩把棺材蓋上,探出了八里神識,坐在棺材蓋上屏息等了一會兒。
荊棘間悉悉索索傳來了幾聲落葉被壓過的聲音,他一抬頭,見到一條小指頭粗的碧青小蛇緩緩從枯葉中游曳出來,到了他面前,黑曜石似的眼珠子似有疑惑地盯了他兩圈。
怎麼又招來個傻呼呼的,這林子里還有沒有聰明點的玩意兒?
相易蹙眉,不過好在也懶得挑剔了,伸出一隻手,那青蛇乖乖地繞了上來。
他和這小蛇低低說了些什麼,小蛇似懂非懂地在他指頭上轉了兩圈,然後溜到枯葉叢里走了,跟縷綠煙兒似的。
這林子里的光漸漸明朗了起來,相易抬頭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剛準備走,見那大肥雞竟然頑強不息地又搖搖晃晃走到了他的面前。
「……牛逼,」相易為它發出讚歎,把這灰撲撲的肥雞提了起來,「這麼耐扔?」
那肥雞啊不,鳥見愁神智不清,卻依然想討回自己的尊嚴。
相易伸手蹂/躪了一下它軟融融的腦袋,給揣懷裡揉巴了幾下,覺得自己和這小東西有點緣分。
「行吧,雖然長得是又肥又丑,但手感還行,今日我便收下你了,嗯那就叫你阿雞……吧?」
至死也沒討回尊嚴的鳥見愁嘆了口氣,脖子一歪。
相易伸手將自己的青面獠牙帶上,又給自己扎了把頭髮。
日頭正好,林子里空色怡然,他隨便找了一個方位,邁著荊棘叢走了出去。
一人帶一鳥走了約莫三四個時辰,日頭從正中央降到了黃昏線,林子這處才又來了兩位新客人。
為首蹦達得最開心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生得膚白貌美,一身黑衣。
「相王八傳來的口信兒就在這兒?」七嬰心裡怪美滋滋的,感覺很是揚眉吐氣了,「他定然是被昨晚上那小妞弄得快死了,只能傳來個口信兒要你幫忙,沒想到我七嬰這輩子還能有一天見到相折棠落難,嘖,著實是解氣。」
宦青一邊走一邊看書,這林子對於他似乎如履平地,不用看也能眼觀八方,聲音懶洋洋的,「那你可來晚了,百年前他才叫落了一次好大的難。」
七嬰瞅了宦青一眼,有些忌憚他,小聲道,「七百年不見,我在外面打聽說他都當上了什麼勞什子的天下第一宗宗主,沒見過他落過難呀?」
宦青合上書,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說來也怪,這小鬼不怕那作天作地的相折棠,單單怕這看上去溫柔天真的青年少年。
宦青忽然朝他笑了一下,「你知道相易為什麼不殺你嗎?」
七嬰動了動喉嚨,小小地後退了兩步,給他讓開了道。
「因為你腦子裡還有他的回憶,」宦青轉開眼神,走到了前面,「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人還記得他了,相易捨不得。」
「他?」七嬰沒明白,「誰啊。」
宦青抬眼看見了那棺木,停下了腳步,也懶得搭理這小鬼了,任由他在後面抓耳撓腮地思索半天。
這棺木說來也有淵源,八百年前相折棠在鹿翡橫空出世,一刀斬殺當年為禍一方的魔人瀟瀟葉。
完了這王八蛋見人家的棺材長得好看都要搶,自己拿來刻了咒印,拿來放點小寶貝。
沒想到竟然今天派上用場了。
想起相易那語意不明的口信,宦青伸出手掀開那棺材,呼吸一屏,生怕真看到相易血淋淋的一身。
然而沒有,他一愣,呆住了。
七嬰小心翼翼地湊過了頭,也呆住了。
烏髮的少年再見到光時,終於是醒了,一抬頭看見兩雙茫然的眼睛,也呆住了。
「……相易呢?」宦青推開棺木,率先打破了這層尷尬的沉默,他左看右看沒看見第二個人,只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年。
步月齡睡了太久,臉色和眼睛都有些紅,他四處望了望,衣帶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宦青上下打量起步月齡,呼吸一滯,「他對你——」
哎,到底是下手了。
烏髮的少年揉了揉脖子,腦子裡一團漿糊,昨晚的記憶太過驚人,向來鎮定的他聲音都疙疙瘩瘩的,「我、我和他,昨天晚上……」
宦青長嘆了口氣,道,「沒事,你別急。」
這王八蛋,吃了就吃了,竟然吃完就拍拍屁股跑了?
還找他來收拾殘局?
步月齡看著他的眼神,覺得那事實在羞於啟齒,用手撐著額頭遮遮掩掩道,「昨晚我們中了牡丹……」
宦青憐愛地看了他,「你不用解釋,這不是你的錯,先躺下,別坐著,我知道你現在難受。」
步月齡以為他明白了,有些感激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還好……他人呢?」
宦青道,「呵,這狗東西,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抓回來跟你說清楚。」
步月齡,「其實也並非全是他的錯……」
當時相易也是怕他被雲間絕色姬下手,只不過沒想到更糟。
宦青又憐愛地掃了這少年一眼,嘆氣道,「你不用替他說話,這種事兒我心裡最有數。」
「那你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逼。」
相易「嘶」了一聲,瞥過去沒好氣地蹬著步月齡,「我……我就逗逗他。」
步月齡轉過臉去,懶得看他。
「我叫宦青,」宦青嘆了口氣,伸出一截潔白的手腕,下面接連的五根修長手指虛空一抓,一隻青色的玉簫乍然出現在他手中,遞給了霽藍長衫的少年,「這簫顏色與你眼睛很是相配,也算我們有緣,初次見面,略作薄禮。」
少年略有些遲疑地接過。
宦青歪頭,「怎麼,嫌我臟嗎?」
他說這話沒有一絲自貶的感覺,彷彿在問你餓了嗎那樣自然,正如同他毫不做作的眉眼和動作。
步月齡搖頭,回禮了身上的一塊白田玉。
他對這少年並無惡感,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娼妓——明明做的皮肉生意,竟然舉手投足都渾然脫俗,眉目清遠得更像是一位遺世獨立的高人。
「不,我只是……很想拜一位仙修為師。」
宦青搖了搖頭,嘴角溢出一段薄煙,模糊了他的面容,「這恕我無能為力了,若是修仙道,的確你身邊這位才是行家。」
相易還沒來得及得意,便聽到宦青又補充道,「雖然他又蠢又壞又狂妄,但是本事,的確是有一點。」
「什麼叫有一點?」相大仙大言很不慚,「普天之下,還有誰比我更擔得起『絕世高手』這個稱號的嗎?」
步月齡側過頭,淡淡道,「論死不要臉,您倒是。」
「好了,」宦青見這兩人就沒消停過,當然,論相易相折棠此人的秉性,的確沒什麼人有本事能跟他消停,「你們還有沒說完的呢,所以後來為什麼你們結上了十年的雙生令?」
相易低下頭,雙手捂在自己的面具上,一副死氣沉沉的衰樣。
「我他媽怎麼知道這小畜生就是主角啊,那傻逼NC系統臨死前還要坑我一把,我按著時間算的,想著主角才剛出世打算過兩天就去找到這小子一刀切了算了沒想到時間根本算錯了已經他娘地長得這麼大了還把皇骨令用在了我身上殺也殺不掉了我現在不想活了。」
宦青只看到相易嘴唇起伏,卻聽不到丁點聲音,額頭青筋一跳,「說人話。」
天機不可泄漏。
相易長嘆一口氣,直接給了結論,「我現在不想活了。」
宦青放棄他了,轉頭看向步月齡。
步月齡這邊言簡意賅多了,他過一眼,輕聲道,「皇骨令。」
宦青抬眉,「哦?」
皇骨令,洪荒十大神器,雙生令是九令之一,須要雙方血引才能達成,十年一令,一令十年,若使用者靈力不足,法令就會紊亂,然後發生這種下令者也不知道自己會抽到什麼令的結果。
比如其實步月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會抽到雙生令,只是當時覺得這白毛鬼凶神惡煞得快吃人了,難免有點慫。
看來相大傻逼命不太好。
生生給人綁定了。
當然,這世上只有一卷皇骨令,通常這上古神器都是給主角綁定的。
相易萬萬沒想到,隨便偷個馬車上都能坐上這傻逼小說世界的正主兒,這他媽又是什麼命?
「你很了不起。」宦青眼中精光一閃,「如此機遇,命格非凡。」
天下修士都搶破了頭的玩意兒,竟然落在了一凡人小孩身上。
霽藍長衫的少年卻搖頭,「我連修仙的門檻都跨不過。」
宦青有些詫異,「難不成你還沒定靈心?」
步月齡沉默了一下,坦然道,「我沒有靈心。」
宦青更詫異了,他抖了抖煙灰,「據我所知,人人生而便有靈心,或是活物如鳥獸,或是死物如刀劍,沒有靈心之人,我聞所未聞。」
這世上從沒有天生的仙修,只有天生的凡人,凡人的靈海中皆藏有靈心,靈心如天賦如本命,或強或弱,只有從靈心點化,定住靈心,才能有修仙悟道的開始。
所以這世上修劍修刀修花修草,萬物皆可修,唯有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去定住靈心。
可若是沒有靈心,那一開始就沒了機會。
你註定,與這泱泱大道三千沒有緣分。
所以宦青頓了頓,重點道,「的確,沒有靈心便無法修行。」
見他這麼說,少年冷淡俊俏的臉上連失落都沒有,想來從小到大都聽慣了,睫毛微動,粗長而密,「嗯。」
「喂,那邊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的,」宦青踢了他一腳,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他這不知道哪兒撿的福神面具,噠噠噠的,「您現在怎麼不好為人師了,你跟他可下了雙生令,同生共死,堪稱天下最最親密。」
相易望向步月齡。
步月齡脫了並杭青色的描金紗袍,現在只著一身霽藍坐在雕花木椅上,他背做的挺直,一看就是家風嚴謹的,長得又俊又傲,一雙青透的眸子清清冷冷,和書里寫的一模一樣。
一開始認不出來不能怪他,誰知道那NC002已經壞到連時間都算不準的地步了?
總不能指望他一個等了八百多年的人來算時間吧,那也算不出來啊。
步月齡瞅了一眼那討人厭的白毛鬼,又瞅了一眼旁邊的宦青,坐起來準備告辭,「我時間有限,急於拜入一個宗門,先告辭了。」
宦青頗為不解地看著他,「你沒有靈心為什麼要急於拜入宗門?」
步月齡垂下眼眸,半藏半露道,「我與我的兄長有約,要會面於今年六月的千宗大會。」
「千宗大會?這可是修仙界第一盛會,」宦青呼了一口氣,「原來如此,若是連師門都沒有,的確進不去這千宗大會。」
相易將視線放了過來。
步月齡出生西猊國皇族,打小與天女猊訂下婚約,這所謂與他兄長的約定,便是賭上了天女猊的約定。
宦青還是道破了事實,「沒有一個宗門會收留一個沒有靈心的人。」
步月齡點頭,眉目間竟然頗為淡然,「可我還是要試試。」
宦青道,「但我有辦法。」
步月齡一愣,「什麼?」
宦青不緩不急,「我身上,恰好有一塊宗門令。」
步月齡有些疑惑,「宗門令?」
「修仙界首座世代沉浮,近七百年來,人族第一宗白玉京鼎立巔峰,傲視群雄,為管束千宗萬門的亂象,其宗主相折棠曾訂下一條「宗門令」的規矩。」
宦青不淺不淡地瞥了一眼相易。
「唯持有宗門令的宗門,才能參加修仙界第一盛事『千宗大會』。」
宦青道,「我不會騙你,不過,只上任掌門臨死之前,雖然將宗門令交給了我,欽定的掌門卻是他。」
他揚了揚下巴,指向相易。
步月齡啞然一聲,才挑起一眉,「他當掌門的宗門,貴宗豈不是要倒灶關門了?」
相易,「?」什麼意思,這小子看不起他嗎?
算了,還真他娘的沒辦法,當時看到那道金黃令牌釘入他的身體的時候,他就已經絕望了。
同他娘的生,共他娘的死,倒他娘的大霉。
為什麼他想不開要去調戲人家一個小孩呢,相易痛心疾首。
「事實上,」宦青捏了捏自己的後頸,神情有些尷尬,「的確倒灶到現在了,咳,不過反正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宗門,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步月齡在外面漂泊了半年,從來都是人家不要他,他沒法子挑剔過別人,好聽的話又不會說,躊躇了半晌只小聲道,「謝謝。」
他雖然冷淡疏離,但對陌生人很客氣有禮……除了那調戲人的相大流氓以外,舉手投足又是貴族氣質,其實是很招人喜歡的。
宦青挑起嘴角,他笑起來眉目間頗有天真的味道,旁人絕想不到這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祖宗。
「無礙,我與你有緣,你命格又好,為我宗門傳下衣缽也是前任掌門的意願。」
旁邊相易木然道,「等等,我不是掌門嗎,我有說同意嗎?」
宦青走到書桌前,拿起了紙筆,「既然皆大歡喜,那就這麼定了。」
「……哈?」相易,「哪來的皆大歡喜,我在這兒這麼久,哪隻眼睛寫著歡,哪隻眼睛寫著喜?」
宦青只用餘光瞄了他一眼,「你都已經淪落到來投靠我了,哪隻眼睛歡哪隻眼睛喜當然都由我來定。」
相易,「?」我刀呢?
宦青將筆墨紙硯擺好,然後將白色的宣紙遞給步月齡。
步月齡看了一愣。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古怪的宗門名字。
「深深深?」
宦青虛空一指,一塊白玉令牌赫然出世,嗡嗡響徹,裡面藏了一道極凜冽的靈韻,這房間內熏香味道順時一散。
步月齡不由得心神一震。
好霸道的靈韻,不,是好霸道的白玉京。
他執掌宗門令,手中一道白光,眉目冽如鋒。
「以宗門令為旨,你可要入我深深深?」
步月齡斂下眉目,深深跪下。
「弟子願意——」
相易迷茫地看著事件的走向,一臉木然,越發覺得他這個掌門的位置好像就是吃/屎的。
天色已晚,宦青先送走了步月齡,才關上門望向那個白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