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7.歸來
浩渺湖當真碧波蕩漾、煙波浩渺,杜蘅望著這一望無際的湖面, 嘖嘖稱嘆。
「走吧」杜蘅還沒能看多久, 就聽見身邊男人輕輕一句, 隨後整個人猶如一片落葉般飄上了湖面, 人稱踏雪無痕,他卻是踏波無痕,連絲水紋都不曾漾開, 整個人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 身姿輕盈。
杜蘅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翩然遠去, 以她的輕功, 要做到完全克服重力在水上無痕飄, 還是做不到, 可眼見著浩渺真人越來越遠,周圍又不見任何船隻,杜蘅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她輕功並無浩渺真人那般自如, 水上本就沒有借力,杜蘅勉強跟著飄了一段, 整個人就像只斷線的風箏往下掉。
她不願在浩渺真人面前示弱,乾脆一個猛子扎進了那寬闊大湖中, 朝著前方奮力游去。這湖可真大啊,杜蘅一路向前,看著如此平靜壯闊的湖, 沒想到湖水澹澹兮, 浪水扑打在她的臉上, 眼睛一片朦朧,幾乎看不清前路。
浩渺真人已是到了浩渺湖另一側的小島上,這島也名為浩渺島,是他的地方,上面遍布機關奇陣,尋常武人不敢踏足。他遠遠地望著還在湖中心掙扎的女子,心中嘆了口氣。
可真是倔強啊。那雙眼睛。
他終究拔身而起,一把抓起還在湖水漩渦中掙扎的女子,看著杜蘅濕淋淋的狼狽模樣,浩渺真人淡淡道:「你是游不到島上的。」除非有好到能直接渡湖的輕功,不然是根本渡不過這浩渺湖,因為這湖中央有個巨大的漩渦,若是不熟識的人,永遠只會在這原地打轉。這浩渺湖上之所以沒什麼船隻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杜蘅咬著下唇不說話,一雙眼眸清澈澄凈,被水洗過之後愈發明亮動人。浩渺真人看了她一眼,一向少言寡語的他竟忍不住補了一句。
「會有你的輕功足以渡湖的那天。」這般破天荒的解釋已不符合他的性情了,於是浩渺真人便也閉緊了嘴,不再說話。
「我會的。」杜蘅並未看浩渺真人,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這看似平靜無比的湖面,捏緊了手臂。
直到將人帶到了岸上,杜蘅因為衣衫全數濕透,身體傲人的曲線已經隱隱透了出來。這具身體身材實在火爆,比起外表的清冷,隱藏的山川十分動人。浩渺真人雖已這麼些年不近女色,乍一看到這幕,還是有些尷尬的。
畢竟是他忘記了這是個女徒弟,本是想讓她求助的,沒想到她竟這般倔強,一聲也不吭。
杜蘅抱著雙臂望著煙波浩渺的湖面,一雙琉璃般的眼睛也似是籠罩了輕煙,教人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正在她沉吟之時,一件青衫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杜蘅一轉頭,就見浩渺真人的身影已兀自走在了前方,隻字未語。
似乎是見杜蘅愣在原地半天沒動,浩渺真人也不回頭,只淡淡道:「跟上我。」
杜蘅如夢初醒,抓緊了身上的外衫跟了上去。
她唇角挽了個淡淡的笑花:「真人還真是個溫柔的人。」
浩渺真人就當沒聽見。
「她怎麼還未回來?不是說只有幾日嗎?」藍英光十分焦躁,心情不郁地問道。
「喂!她不回來你質問我幹嘛!」琳琅不服氣地反問。不過她心中也有些焦躁,這都快二十日了,按理說杜蘅也該回來了啊。她有些坐立不安。
若是將人弄丟了,謝安祺定是要對她失望的。畢竟杜蘅是他花大力氣弄回來的。如今要是丟了,她要怎麼向教主交差啊。
「我去長安看看。」琳琅坐不住了,想親自去一趟。
「我也去。」藍英光此時也顧不得和琳琅撕逼,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不行。」鬼谷子此刻面容凝重也不比這兩人少,但他嚴詞厲色對藍英光喝道:「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的毒才解了三分之一,你這時候斷葯,那就是找死!我也擔心蘅丫頭,但你不許去,你去了就是浪費蘅丫頭專門為你去長安運葯的心意了!」
「你就呆在這兒,萬一杜蘅她回來了呢。」琳琅也勸道。
看著兩人執意的態度,藍英光哼了一聲,便也不再堅持。
這一晃,一年已過。
杜蘅立在浩渺湖畔,望著這一江遼闊,心中戚戚。
這一年以來,她日日被關在浩渺島上,每天晚上都要忍受寒冰洞里快到零下二十度的溫度入睡,每日白天都要在岩燒洞里扛上2個小時,岩燒洞溫度超過了60度,一開始進洞時,她整個人都以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而這偌大的浩渺島上除了浩渺真人以外,空無一人,而浩渺真人也不愛說話,整個島上常年一點聲音都沒有,實在是無比寂寞。
杜蘅曾問過浩渺真人他的其他徒弟呢。
浩渺真人只淡淡道:「一年之期已到。」
杜蘅這才知道,浩渺真人教徒弟只教一年時間,能在這一年時間裡學到多少,全靠徒弟自己的天賦和悟性。每一天她都得和時間賽跑。除了每天對抗酷寒和炎熱外,杜蘅就像海綿一般,將每一天掰成兩半花,拚命汲取著浩渺真人的知識。
浩渺島上有一間放滿了各類機關奇術、詭秘陣法、還有各種武功招式書本的房間,杜蘅每日都要花上一個時辰待在裡面。
眨眼一年過去了。再在寒冰洞里她能如常入睡,毫不覺得好冷,再在岩燒洞里,她亦已不覺難熬,而這浩渺湖,在她入這浩渺島六個月後,她便已能用輕功飛過。
一年之期已過,她與一年之前的她再不能同日而語。
浩渺真人並未送這徒弟離開,只是杜蘅在離開之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她轉身離開,再沒回頭。
浩渺真人在心中不由感慨。
這女子確實超越了他所有的徒弟。不僅天賦卓越,更因為她比誰都努力,比誰都認真。再沉默寡言的人,生活在無人可以交談的環境里,常年不開口說話,都會覺得寂寞難耐,都會覺得孤僻難忍,誰都會需要一個過度的過程。
但讓浩渺真人沒想到的是,她竟是通通忍耐下來了,而且她學得這麼快,是他所有徒弟里進境最快的一個,若她再留個半年,想來他也再也沒有東西能教她了。
杜蘅有如柳絮隨風起,身體輕若無物,在水面上一劃而過,那水面連波紋都未起,彷彿她輕若無骨。
不知道這段時間裡,她掉過這片浩渺湖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陷入到那漩渦中,筋疲力盡才得以從水邊爬起,那般狼狽,那般艱難。
這段習武的日子過得很苦,但也前所未有的充實。在六個月後杜蘅得以用輕功跨越浩渺湖時,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蜂擁而來。
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如言臨一般的惡人為何願意在浩渺真人面前跪下,為何願意屠盡全寨人,主動犧牲自己的生命,在浩渺真人面前匍匐。
除了浩渺真人深不可測的實力之外,還有在這一刻,發現自己進益遠遠超過過去二十年時,那種充實與欣喜,那種感激與興奮。
好似這個人給了自己武學之路的重生。
杜蘅離開了浩渺湖畔之後,徑直回了月崖村。到了村裡之後她熟門熟路地找上了鬼谷子的葯館。那葯館門口的小童抬頭看見她,手上的藥材都嚇掉了。
「蘅……蘅姐姐!」小童驚呼一聲,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朝葯館里沖。
「先生!先生!蘅姐姐回來啦!!先生你快來看那!」杜蘅看著他腳不小心踢在了石凳上,一隻腳單腳跳著,捂著另一隻「哎喲」、「哎喲」地叫著,邊往裡間去。
杜蘅苦笑著搖了搖頭。
果然不一會兒就見鬼谷子沖了出來。
「你這臭丫頭!!!」鬼谷子怒氣沖沖地朝杜蘅沖了過來,抓著煙管往杜蘅頭上敲。見他實在生氣,杜蘅也沒躲。
沒想到這煙管沒落在頭上,她卻被一個溫暖的擁抱環住了。
「臭丫頭!狠心的丫頭!竟然就這麼一走了之了,壞丫頭!」鬼谷子的眼淚滾燙,落在了杜蘅的肩膀上,杜蘅有種被灼燒到的感覺。
「好了爹。」紅兒站在後面,這一年她出落得越發溫婉,腹部已是高高隆起,一臉溫柔地望著杜蘅笑:「阿蘅,你回來了。」
「紅兒!你可小心點兒呀。」有人從身後跟了出來,竟是許久未見的林公子。
他見著杜蘅也瞪大了眼睛,有些手足無措地結巴道:「杜、杜小姐。」
杜蘅微微頷首:「林公子。」
「林二以前還追求過阿蘅吧,可惜阿蘅瞧不上你。」紅兒撫著肚子笑吟吟道。
「我……我……」林公子被鬧了個大紅臉,想和紅兒解釋,卻又不知道從和開口,只得可憐巴巴地哀求道,「紅兒,你身子弱,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杜蘅朝紅兒微微揚唇,這女子笑起來,何處都似是明媚陽光。紅兒也沖她點了點頭,笑得幸福,就著林二的手便回去了。
「兩個人很配。」杜蘅拍了拍鬼谷子的背。老頭兒這才氣呼呼地鬆了手。
「壞丫頭!老頭子還以為你出事兒了!」
「真是抱歉,事出匆忙我沒能來得及告訴先生。」杜蘅拱手,作了長長一揖。
「我這個老頭子倒還好,知道你總要回來見我的。那小子沒尋著你,可發了好一陣瘋!四處亂咬,可攔都攔不住!」鬼谷子氣的用煙管敲了好幾下手心。
「英光啊……」杜蘅在心底嘆了口氣,終是忍不住問道,「他的毒可全解了?」
「身上的毒已解,只是這情毒,可難解得很。」鬼谷子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杜蘅無語良久。
「他現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