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4.回京
「你說什麼?會沖答應了你的條件?」對待杜蘅歸來后所說的話,景樾很驚訝。
在他看來, 以會沖的老奸巨猾和貪婪, 是斷斷不可能答應杜蘅所提的這樣苛刻的條件的。
「他們定是有什麼打算。」景樾猜測道。
「我是怕他們會設下什麼奸計來暗害殿下。」杜蘅道:「只怕他們是在峽谷設置了伏兵, 故意唱空城計來引我們入瓮!」
兩人商議了好半天, 最後只得將疑慮停留在去往衢州的那條峽谷之路上。
「只怕他們是假意議和,實則是埋伏突襲我軍。」杜蘅猜測。
「我也是這麼想的。」景樾點了點頭,看向杜蘅, 神色肅然:「我們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殿下所言甚是。」杜蘅點頭。
「殿下……」杜蘅腦中靈光一閃, 想說些什麼, 惹得景樾轉過頭來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沒什麼。明日, 請殿下一定要多加小心。」杜蘅叮囑。
「放心吧。」景樾點了點頭, 道:「你……也要小心。」我定會護你周全。景樾在心中想道。
「殿下儘管放心。」
眨眼便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就見衢州城門已然大開, 遠遠望去,門裡似乎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
雲林軍們在峽谷一端, 卻不太敢往裡走。
這峽谷的路途狹且長,一路上若是遇著在高地狙擊他們的人, 只怕會十分兇險。
但他們若是選擇從峽谷側邊翻過去,不說這峽谷兩端山高路陡, 更是無比艱難,等他們爬上去了,只怕都得要個十天半個月不可, 而輜重更是難以運上去的, 補給就跟不上。
這也是衢州地勢之艱險, 易守難攻的原因。
雖並不知道會沖用了什麼法子過了前面那道峽谷,但杜蘅也不是毫無準備的。
一行人行路且半,杜蘅叫令停了下來,只見這峽谷里一片寂靜,彷彿蟲鳥聲都消弭此間一般,這樣的安靜卻越發令人覺得恐怖。
怕只怕走到一半,遭遇狙擊。
景樾做好了萬全準備,昨天他也早已與杜蘅商量好了對策,如今一路前行,這令人不安的寧靜也讓他有所提防,不過很快,兩人便已經前行到腹地的位置了。
到了這個位置,卻是已過了最佳伏擊點了。
「沒人?」杜蘅有些疑惑地皺緊了眉頭,難不成這會沖王子真有這麼重要?令會沖的王上真的退避了?
懷著這樣的疑惑,一行人直至抵達了衢州內,也並沒有遭遇會沖的狙擊。
杜蘅心中疑慮,卻沒能猜測出對方這樣做的原因。從地牢里提出會沖王子時,對方還一臉傲然地表示,他們會沖向來言出必諾,既然答應了退避三十公里,就絕不會食言。
杜蘅帶著這位會沖王子一路前行到琅琊城,果然一路都並未看見會沖將士,直至抵達琅琊城后,杜蘅便令人放開了會沖王子的桎梏,甚至還給了他一匹馬,讓他自行離去了。
倒是會沖王子在離開之前,坐在馬上沖她回頭一望。
「女人,你的膽魄智計令本王子佩服,有朝一日,我必要奪你回來做我的小妾!你且等著吧!」說完這句后,那王子哈哈大笑,策馬而去。
「居然敢侮辱杜小姐!」隨行的將士有些氣不過,想要追他,卻見這人一騎絕塵,這麼快儘是已經看不見身影了。
「無妨,就讓他逞逞口舌之快好了。」杜蘅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這會沖王上行事還真是教人看不懂了。
不過既然衢州已經拿回,自然是要回去復命了。
衢州拿回,居然還未用到破陣之法,難不成他們是想趁著雲林軍拔營離開之後,再一次攻上前來?
不可能,她已有破陣之法,若是他們再次席捲而來,已經有了衢州這般易守難攻之地,可就不會這樣簡單了。
更何況,之前他們還是突襲佔了優勢,這才打了衢州一個措手不及,如今兵力布防已經增加,他們要想再次得手,可沒這麼簡單了。
送完會沖王子之後,杜蘅騎馬回返。
與景樾會面之後,杜蘅與他說起這回事,兩人皆有些不解會沖王上此舉的深意。
如今衢州已平,琅琊城又已劃分到了大祁,自然是應該立刻回京向皇帝復命了。
兩人休息了二三日之後,便率領雲林軍拔營回朝。
這回朝之時,杜蘅也並未放鬆警惕,畢竟很有可能有會沖軍並未離開,只是埋伏在這峽谷叢林之中,等待著給她們一擊。
直至安全度過了這衢州前的峽谷,兩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令二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等待他們的並非是舉朝歡慶的慶賀之聲,反而是郊外圍剿。
好在景樾天生武學奇才,警醒至極,在靠近京城郊外之前就發現了有些不正常的痕迹,這才識破了在這京城的郊外,竟是安置著不少狙擊之人。
只怕這些人……
還是京城裡的那位安排的。
「中計了。」察覺到這些狙擊之人之後,景樾沉了臉色,對身旁的杜蘅說道。既已察覺到布置了兵力,那麼這回頭一想,會沖的奇怪之處便可以理解了。
「為什麼?!」他們明明大獲全勝,甚至還得了琅琊城,令會沖退後了三十公里。為什麼皇上卻寧願相信會沖的奸計,而不願意相信他?!
景樾心中無比痛苦。
「因為,皇上對你有了猜忌。」杜蘅小聲地與景樾耳語,逐條分析道:「只怕這樣的狀況會沖一己之力是做不成的,想必是與太子之間有所勾結。我想,恐怕是早在我們抓了會沖王子之後,他們便已布下此局了。之前在衢州時,我心中尚且有些懷疑,卻未能與殿下說明。因為這只是我的懷疑,若是說了之後,並無此事,只怕我便有了挑唆皇上與您二人父子之情的嫌疑。不過,眼下這幕應了我的懷疑,我卻只覺得心中凝重。恐怕是因為殿下這節節勝利的捷報令皇上有了懷疑。畢竟之前會沖侵略我大祁國土可是場場大勝啊,而殿下您這一去,就力挽狂瀾,只怕是令皇上有了猜忌。」
「什麼……?!父皇怎麼會如此不信任我!」景樾的神情有些受傷,拳頭緊握。
「殿下,黨爭之路本就兇險萬分,你大戰全勝,太子也對你有了忌憚。再加上會沖怨恨我們俘了王子,假意以衢州交換,卻是拖延時間,早已和太子互通有無,就是為了在此時滅了殿下!而他們見大祁自相殘殺,此舉自然削弱了大祁的軍力,也得了益處!之前在峽谷並未狙擊我們,卻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杜蘅的話讓景樾臉色一變,手中的韁繩勒在手心,勒出了一道道紅痕,他神色沉鬱,不發一言。
「殿下想要束手就擒嗎?」見景樾沒有說話,杜蘅試探道。
「不!我不甘心!」景樾猛地抬起頭來,雙眼已是紅了,有如困獸。
杜蘅在心裡嘆了口氣。
其實走到這一步,她也有推波助瀾。
若是景樾一人前去剿滅會沖,斷是不會這麼早發生此事的。畢竟書里的那場仗持續了一年多的時間,而且戰況慘烈。而太子也趁著這段時間在朝內站穩了腳跟,會沖就算想要挑撥,也沒有這樣容易。
然而如今太子腳跟尚且不穩,景樾就已經一舉滅敵,對於景樾來說,這時機簡直就是恰到好處。他此時回來,身上又帶著赫赫戰功,只怕屆時朝野中人的站位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那麼,此時的六皇子,身上已經具備了黨爭之力。
太子又怎能不慌?
「殿下如今不可衝動,切莫謀反。若是反了,反倒坐實了會沖的反咬,更如了太子的意。」杜蘅將馬與景樾並排,伸手握住了景樾的手,察覺到韁繩已將他手心勒出血來,她抓住了他用力的手指。
「殿下,越到這時候,我們越要冷靜不可。」景樾從思緒中掙脫出來,一扭頭就看見了杜蘅清冷如水的雙眼。
景樾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時,他的雙眼已是清明如炬:「你說的沒錯。既然是會沖奸計,我們就要揭穿他,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會沖與太子勾結的證據!」
杜蘅搖了搖頭:「只怕沒這麼簡單。難怪當時會沖送信卻沒有任何印鑒,只怕就是想要將髒水潑到殿下的頭上……」杜蘅遲疑了一晌,問道: 「殿下想要怎麼解決?」
如今已是不能再前進了,再進他們就要被瓮中捉鱉,圍剿其中了。
景樾伸手令隊伍停下,杜蘅側頭看他,只見他眉眼深深,眉如劍鋒,鼻似高山,身形淵渟岳峙。
如今的他已被磨鍊得心性堅韌,沉穩不拔,身形偉岸。
果然是鮮血催人成長。
「我會卸甲卸兵只身前往京城,大部隊就在此紮營。我會將一切稟明父皇。他祁景煜敢勾結會沖害我,令父皇對我猜忌。我便也有法子令父皇對他也生出猜忌!」此時此刻,景樾的眼神已是無比堅定。
「謹遵殿下旨意。」杜蘅低下頭來。這是一個服從的動作。
景樾側頭看向杜蘅,深深地看著她,那眸子里有如鋼鐵一般的堅定意志,有如火焰一般的灼熱情感:「阿蘅,你等我!」
「殿下,我相信您。」杜蘅沖他點頭。
「好。」景樾沖她一笑之後,翻身下馬,迅速地卸下了身上的鎧甲和武器,大義凜然地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杜蘅望著他只身前行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悲涼。
皇室無情,他卻有情,這該是多麼令人難過的一件事啊。
杜蘅轉過身面對不明所以的眾人,調高音量:「殿下有令!雲林軍!暫時在此紮營!無令不可進京!」這一戰之後,眾人對杜蘅的話已是信任有加,更加上她敢於一個人出使會沖,全軍已是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紛紛遵照著杜蘅的意思下了馬,原地紮起營來。
杜蘅這話不僅僅是對著雲林軍說的,更是對著埋伏的那些人所說。
果不其然,察覺到那邊有些許動靜,杜蘅只故作不知,幫忙紮起營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將一局壓在別人身上。
郊外已起了風,吹得帳篷有些鼓動。
想來太后這東風,可是該刮起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