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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春節腦洞番外①

  大梁景王的車隊駛入長安時,大魏皇宮裡已是一派衣香鬢影,滿目珠翠琳琅。魏帝十三子裕王元嵩在殿中安穩坐著,隔了挺遠,還錯覺自己能聞見殿外隱約傳來的脂粉香氣。


  ——都是千金貴女,用的自然也都是頂金貴的東西,香氣不濃亦不淡,散在空氣中,恍恍惚惚地像是開了一整院的花。


  只看那大梁景王是要摘下哪一朵了。


  想到此處,他便乾脆動了動身子,轉向坐在身邊的人:「七哥,你說這次會是哪家的姑娘流年不利,被他辣手摧花啊?」


  「……」


  尚未開宴,襄王元徹本是在自斟自飲,結果一聽他這話,一口酒險些沒噴自家兄弟一臉:「你這說的什麼胡話!」


  再怎麼不著調,那也是隔壁家的六珠親王!瑪德,怎麼擱你嘴裡就成採花大盜了呢!


  「景王蕭策與梁國新帝蕭景琰乃是一母同胞,梁帝少時領軍,個性端肅,唯獨對這天生體弱的幼弟多有容讓。新帝登基,同輩兄弟皆去景字排行,唯蕭策一人賜王號為景。今日他來商討和親事宜,你可得管住自己的嘴,千萬別生事。」


  言下之意,哪怕那真是個辣手摧花的主,看在梁帝的份兒上,他們大魏也得咬著牙哄著他東挑西選,直到把這親事作準為止!

  畢竟……


  襄王暗地裡突然嘆了一口氣。


  ——畢竟兩國交戰,大魏敗退百里,邊境八城接連投梁,淪落到今日要以宗室貴女和親,不與人伏低做小又能如何?

  裕王一時便有些啞然。


  可他向來是個閑不住的,到底還是低下頭,極小聲地嘟囔了兩句:「……還不是父皇當年執意要開戰,說什麼覆滅赤焰時不待我。這下好了吧,兩國結成死仇。我看,和親和到祖宗輩兒都沒用,當年不是就試過了,還把……」


  「你嘀咕什麼呢?」


  「沒、沒有!」元嵩一慌,咽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某個名字,心思電轉之間,忙擺出一副正經臉來,「我就在想這景王怎麼還不到,不是說早就入城了嗎?」


  是早就入城了。


  梁帝雖寵愛幼弟,卻也管教得極嚴,在家作天作地也就罷了,了不起他這做兄長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擔待些。可一旦牽扯到正事上,蕭策敢說,他前腳出個紕漏,後腳就能被自家皇兄踹去長林軍里睡通鋪!


  ——艾瑪,明知道他家寶貝弟弟最忍受不了臭男人了……


  自小在皇兄鐵蹄下掙扎求生的蕭策蕭王爺,簡直是一把辛酸淚……


  所以今天真不是他故意擺譜,放著滿屋子魏國子弟乾等,而是……


  確實走不開啊。


  守在長安驛館某間房門外,裡面的人嗆咳一下,蕭策的背脊就跟著繃緊一點,等到房門終於打開的時候,景王爺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喉嚨口了!


  「飛流,哎飛流!」


  攔住正要出來換水的小少年,蕭策不顧對方一臉寒意,只問道:「小蘇夫人如何了?」


  眉目疏冷的少年看了看他,神情如冰,半點也不想開口。


  ——渣渣!

  出發前還跟蘇哥哥拍著胸口立了軍令狀,媽噠,轉頭就把蘇姐姐累病了的戰五渣!被蕭景琰那頭水牛逼著練武強身,結果全特么練到狗肚子里去了!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露出明晃晃的敵意。


  「別不說話!」蕭策雖自知理虧,可越是知道不能有差錯,才越是擔心裏面那人的狀況,「這一路上不太平,難道是我樂意的?」


  同樣的,沒把裡面那位照顧好,回了金陵肯定會被往死里削一頓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蕭策寶寶炒雞委屈的好不好??

  可飛流才不管他。


  ——少年雖心智不全,卻武功極高,乃是江左盟宗主梅長蘇與小蘇夫人的貼身侍衛。這二人同起同居,同行同往,飛流便每每護衛在側,分明是個暴脾氣的小傢伙,卻偏偏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這兩人才能降得住他。這次蕭策出使大魏,遠沒有表面上那麼風平浪靜,恰逢梅長蘇抱恙,隨行名單里便只能添上一個小蘇夫人,一路上為他勞神費力的,人到長安,還沒進宮就先一步病倒了,飛流能有好臉色給他才怪。


  繞過已經一腦門冷汗的景王,少年想了想,還是沒用手中的水盆兜頭潑他一臉。


  ——蘇姐姐說過,眼前這人,是他們此行的關鍵,不能受傷,不能出事,要好好帶他出來,再好好陪他回去。


  儘管飛流並不情願。


  「哎,怎麼這就走了?問你話呢飛流,飛流!!」


  被小少年拋在身後的景王爺哭笑不得,又不敢當真上去和對方打一架,當然,三個他加一塊也確實打不過……


  _(:з)∠)_

  好在裡面那位替他解了圍。


  「王爺稍安勿躁。」


  發須皆白的老神醫緩步邁出,擋在半開半掩的門扉外,只道:「夫人傳話於您,她並無大礙,請您自去皇宮赴宴,多加小心。」


  得,這就好。


  蕭策的心終於落下一半,覺得自己雖然一樣前途未卜,但至少不會被皇兄打斷兩條腿了。


  保住一條,成功柱拐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景王爺默默在心中泣血。


  世人皆知,梁國蕭景琰有一心腹謀士,姓蘇名哲,當年一力輔佐新帝登基,有從龍之功,事成之後,卻婉拒了一應封賞。不愛財,不求名,不為俗世利祿,自然也就沒有任何把柄能讓人抓在手中。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偏偏有一個天下皆知的弱點。


  ——蘇哲,梅長蘇,這位大名鼎鼎的江左梅郎,算盡天下,運籌帷幄,卻唯獨懼內。


  自江左盟壯大之日起,試圖巴結討好之人多如過江之鯽,尋常的就送些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有格外「機靈」點的,便選上幾位能歌善舞的美人,好生調、教過了,心心念念著要送上梅宗主的卧榻。


  可無一人成功。


  只因梅長蘇早已婚配。


  外人不知此女長相、底細、來路,只知江左盟上下皆稱其為小蘇夫人。因梅長蘇從不出入風月之地,更遑論姬妾通房,久而久之,便有人說梅宗主畏妻如虎,此生唯一所懼,便是被他藏於盟中的這位夫人。


  此乃世人耳中所聞。


  ——不過,倒也不算全錯。


  蕭策任由身邊侍女為自己整理衣冠,腦中思緒卻有片刻飄遠。


  這位正在魏國驛館卧病的小蘇夫人,他當然是親眼見過的,且相處融洽。起碼皇兄設宴款待這兩人的時候,總也不忘拎上他作陪。


  所以他才知道,所謂傳言,其實至少是有一半猜對了的。


  ——江左梅郎確實懼內,不過不是畏其如虎,而是……


  「愛其如命啊……」


  景王爺無聲長嘆。


  走出驛館的時候,蕭策心裡還想著,得虧那位宗主正被迫在金陵養病,不然……怕不是要八百里加急趕過來懟他哦_(:з)∠)_

  也是命苦。


  命苦的梁國景王,終於輕袍緩帶,瀟瀟玉樹一般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一身緋紅,艷如烈酒,五官俊美得幾乎帶了些女兒相,看人時眼角細微上挑,隱約含笑,便瀲灧生光。


  ——實是妖孽。


  前來迎接的幾位魏國官員,這便有些皺了眉。


  刻意拖延在先,如此裝扮在後,景王失禮至此,竟是這樣看不起他們大魏嗎!


  蕭策寶寶:……大男人喜歡紅色怎麼了?還不許人家天生長得好看了是吧?怎麼著,吃你家大米啦??

  景王殿下恨不能把這些傢伙挨個削一頓。


  ——戰敗之國,何敢逞凶。


  蕭策彎唇一笑,正要開口,魏國官員中當先站著的那一位卻突然行了禮,身著白衣,姿儀端正,袍袖輕搖,行動之間恍惚有月華繞身。


  「見過景王殿下。」


  簡簡單單六個字,這人的聲音卻如冰玉相擊,每個音都是冷的,透出入骨薄涼,卻又好聽得彷彿瓊珠碎裂。


  那個瞬間,蕭策突然眉間輕挑。


  「不必多禮。」他看著這位其實一早就暗中注意的公子,眼底極快地滑過一道光,「本王慚愧,竟勞動了驍騎營副帥,哪裡當得。」


  梁國景王的眼中若有深意:

  ——「宇文將軍,你怕不是要折煞我了。」


  「殿下客氣。」


  被素未謀面的人看穿了身份,對面的人卻半點異樣也不露,抬起頭時,眸中似有薄冰細雪,分明眉眼俊美,卻又清冷高華,一眼看去就會讓人望而卻步。


  ——這個人,就連這般好看的樣子,都像是風雪滿襟一般,拒人如有千里,彷彿這世上早已沒有什麼可以打破他的冷靜。


  「殿下身份尊貴,若不是宮中早就虛席以待,只怕也輪不到宇文玥前來迎接。」


  蕭策唇角輕抿,下一瞬,卻更加暢快地笑出了聲。


  「那還等什麼?」


  景王殿下回身招了招手,停頓片刻,驛館門後果然走出一個滿眼不甘的小少年,一言不發地站去了蕭策身後,儼然是護衛的架勢。


  「有勞將軍護送了,本王這就入宮覲見貴國陛下。」


  宇文玥退後半步,看著那紅衣王爺上了馬車,負責護衛的少年卻顯然不願同坐,車簾落下的一剎那,這少年腳下輕點,人如一道虛影般晃過眾人,再現出身形時已經落座在車后橫木上。


  ——輕功卓絕,又或者,卓絕的遠不止輕功。


  宇文玥靜默地垂下了目光。


  ……


  驛館內,待那浩浩蕩蕩的隊伍離得遠了,旁觀許久的老神醫這才轉過身,重新回了房中。


  而他的那位病人,一如所料地,也果然沒有安安生生躺著,纖細身影正倚在床頭,頭垂得有些低了,此時不過初秋,她卻已經把厚重披風覆在肩上,饒是如此也還有些瑟縮,好像是極怕冷的樣子。


  「你坐起來幹什麼?」


  老神醫一看她這樣就氣不順,多大歲數的老爺子了,兩三步就搶上前來,作勢要把她摁回被子里。


  「你們夫婦兩個,早晚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


  彷彿是被驚醒了一般,在老神醫的手落在她肩上的時候,那個身影頓了頓,終於抬起了頭,素白的手從衣袖中探出,極輕又極慢地,將滑落的青絲撥回耳後。


  面容就此清晰。


  那一刻,即使是醫者仁心的老先生,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梅長蘇盛名之下,總有人好奇他身邊唯一的女子是何等品性,何等樣貌。只可惜江左盟高手如雲,內外皆固若金湯,小蘇夫人又深居簡出,外人絕無機會一探究竟。


  時長日久,蘇氏貌若無鹽的流言便漸漸傳了出來。


  老神醫當時聽聞了,甚至笑得摔了手中藥碗,差點背過氣去。事後與梅長蘇單獨說起時,還道:「這樣你可就安心了罷?」


  一句話,打趣得讓江左梅郎都只能苦笑。


  而他那時的神情,也正如此刻的小蘇。


  ——晏大夫,您可饒了我吧。


  弱不勝衣的小女子看著他,失色的雙唇輕動。這夫婦倆,連討饒的話都說得一模一樣,不加變通,卻總能讓老先生無可奈何。


  尤其是小蘇。


  她這樣看人的時候,眼底總是氤氳了水光,明明不是要流露弱勢,卻總是看得人心底發軟。


  「……你且作著吧!」


  長者的動作一頓,突然恨恨地訓了她一句,可原本是要將她塞回被褥的手,卻將她肩上的披風又裹緊了一些。


  小女子這便笑了。


  而那一笑,傾國傾城。


  小蘇貌美。


  哪怕病體難愈,哪怕虛弱不堪,哪怕……口不能言,也是絕世的美人。


  這一點,天下少有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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