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第01章


  皮皮聲嘶力竭的一聲「NO」, 音量足以刺破耳膜。緊接著, 不知是哪間房裡傳來一陣雜亂的狗叫聲……


  沈雙成的身子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看了一眼花晉:「附近有狗?」


  「Come on,這是寵物醫院。」見賀蘭翚也瞪著自己,花晉雙手抱臂, 「二樓有兩隻金毛、一隻比熊、一隻柯基。剛做過手術,都關在籠子里。」


  據說, 狐族對狗有先天性的反感,特別是大型犬。也不一定是因為怕, 就像有人天生討厭大蒜,就是不喜歡不願意接近。


  三人的視線回到皮皮身上, 見她目光渙散、神情獃滯,好像剛做完腦科手術, 不禁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 過兩個月你再來看一下,到那時胎兒也許長大些了, 可以看見基本的骨骼了,再下定論也不遲。」花晉說。


  賀蘭翚點點頭:「或者趁這段時間去一趟峻榞,問問花青旗是怎麼回事。胎兒要是真的有問題, 孩子的父親也可以幫你做決定。」


  皮皮低頭一想, 說得有道理。就算最後不得不決定流產, 也得是祭司大人同意了才好。


  「好吧。」皮皮終於緩過神來, 聲音也平靜多了, 「不過,我現在的確需要取出魅珠,你們誰能幫我?

  「現在?」沈雙成一怔。


  「現在。」皮皮苦笑,「我需要用它招喚東靈。」


  沈雙成溜了一眼她的小腹,皮皮下意識地用左手捂住:「放心,我會把魅珠戴在手邊,絕不會讓它離開我的視線。」


  「這個嘛,手術取出很容易,」花晉淡淡地說,「一個很小的切口。」


  ***

  花晉果然厲害,用B超找到魅珠,只用一把小號的手術刀就麻利地取了出來,全程不過三分鐘,連麻藥都沒打。


  皮皮將魅珠系在腕上,回到閑庭街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著沈雙成出發去了機場。


  一路飛行順利,落地時正好是中午,兩人在機場找了家餐館,皮皮要了碗蘭州拉麵,問沈雙成想吃什麼,他表示喝點水就可以了。


  皮皮這才想起一件事:在認識沈雙成的這幾天里,沒見過他吃飯,幾乎只喝飲料。


  賀蘭翚昨天點了三份熱量充足的早餐,結果他把沈雙成的那份全吃了。當時皮皮就覺得有點奇怪,想到兩人曾經是戀人,互相吃東西也算正常。也許蘇霓族用餐時間與大家不同。


  「你真的什麼都不吃嗎?給你點份蝦餃墊墊肚子?等下會餓的啦。」


  「謝謝,我不吃飯,只喝水。」


  皮皮好奇地打量他:「怎麼你看上去營養很充分的樣子。」


  「我們主要是通過吸收對手的能量來填飽自己。」


  麵湯很熱,上面堆了一層辣油和香菜,皮皮正在呼啦呼啦地攪面,聽了這話,放下筷子:「那是不是說,假如沒把對手turn過來,你們就會活活餓死?」


  「差不多。」


  「那你現在——」皮皮瞪大眼睛看著他,想著接下來的這幾天將在大海中與他天天做伴,「有多餓?」


  「還好。」


  皮皮催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嘆道,也罷,就當我送了你兩個麵包。


  「你有賀蘭的媚珠,」沈雙成淡淡地喝了一口冰水,「怕什麼?」


  「……」


  「賀蘭要是知道你在我身邊不安全,就不會叫我來保護你了。」


  「也對。」皮皮決定不多想了,專心吃面。


  就在這時,沈雙成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無色的潤唇膏悠閑地往嘴上抹了抹,上下抿了抿。


  皮皮微微地愣了一下。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好看。不是英俊,是好看,像水墨畫中的人物,淡淡的,只用幾筆就能勾勒出神采。標緻的側顏,挺直的鼻樑,一雙眸子亮如寒星,雙唇微撅,如一朵花瓣,有一種經得起幾何分析的美,五官看似寫意,其實對稱到用直尺和圓規也能畫出來。


  皮皮繼續專心吃面。


  ***

  出機場打車時沈雙成說了個地址,皮皮用手機地圖查看,發現是個偏遠的漁村。沈雙成說那裡有個半島,可以租到出海的漁船。


  漁村東頭靠著一個港口,因風景秀麗吸引了不少遊客。村民們看出商機,紛紛做起了租船的業務,美其名曰「漁家樂」,客人們可以集體坐船去海上觀光、釣魚、燒烤、轟趴、看日出……天氣好的話還可以舉辦海上婚禮。


  漁家出一趟海要幾天的功夫,船租給別人至少得把魚錢掙回來才划算,所以漁夫開價一天三千,先押兩萬,多退少補,皮皮捂著自己的錢包,連連喊貴。


  哪知道漁家聽說沈雙成要自己開船時,不樂意了:第一怕他把船弄沉,第二怕他把船開走。


  畢竟,這條破得不能再破的漁船,是他全家老小吃飯的家當。


  皮皮只好咬牙加價,一天五千,押金翻倍,立下字據說船丟了全賠,漁家才勉強答應。


  出海第一日,風平浪靜。


  漁船噸位小,馬力不高,全速開了八個小時還看得見岸上的燈光。


  皮皮坐在甲板上四處張望,遠處天際一片漆黑,只有月亮偶爾穿出雲層時會灑下一片淡淡的金光。有風的時候濤聲很大,船顛簸得也很厲害。


  皮皮從行李中取出一隻紫竹簫,將魅珠塞入簫管之內,細繩固定,然後低低地吹了起來。


  小時候皮皮媽趕時髦,覺得女兒也應當懂一門樂器。鋼琴太貴買不起,就在地邊攤上給她買了一隻笛子,讓她自己吹著玩兒,還給她買了一本笛子入門的教材讓她自學。


  皮皮練習了幾個月,就會吹一首「彩雲追月」,如今也忘記了七七八八。


  俗話說,橫吹笛子豎吹簫,兩者吹法不一樣,皮皮吹了半天都不成調,身後傳來沈雙成哈哈哈的笑聲。


  皮皮不理他,卯足勁頭又吹了起來,嗚嗚咽咽,如鬼哭狼嚎……一直吹了四十分鐘,吹到嗓子都冒煙了,海里什麼動靜都沒有。


  「這樣吹真能招喚東靈?」沈雙成一臉懷疑。


  「反正我看見賀蘭這麼吹過。沒過多久,海里就浮出一大片閃閃發光的水母。」


  沈雙成四處張望了一下:「你確定這靈力是來自他的魅珠,不是來自他吹的曲子?也許兩者都要,缺一不可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說,我來吹也可以?」


  「你會?」


  「開場音樂會沒問題。」


  皮皮將簫遞給他:「那你試試。」


  沈雙成接過洞簫輕輕吹了起來,仍然是那曲「彩雲追月」,悠揚婉轉,如泣如訴,很好聽,卻有一股悲傷的意味。


  皮皮坐到甲板的躺椅上,望著頭頂的星空,忽然思緒萬千……


  她在想祭司大人離開后,自己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


  賀蘭觿親口說過,永野是可以信任的。皮皮也知道他對自己的司機十分挑剔,讓永野開車接送皮皮,一定是信得過的人。何況他還是原慶的伴侶。


  原慶也是信得過的,不然不會讓他給皮皮檢查身體。


  沈雙成是派到皮皮身邊的保鏢,負責皮皮的安危,賀蘭觿一定非常信任他。除了信任他的功夫,也信任他的為人。


  賀蘭翚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任,但看在他與原慶、永野、雙成都互相認識而且交好的份上,皮皮姑且信任他。


  何采駿當然是不可信的。以前跟祭司大人有仇,現在又跑了,如果胎兒真的有事,他一定是罪魁禍首。


  花青旗呢?會不會是他的合謀?


  皮皮開始仔細地思考這個女人。


  賀蘭觿承認她的醫術,也願意接受她的治療,加上她哥花霖這一層關係,他應當還是認可花青旗的。


  但是,皮皮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提到花青旗時賀蘭觿的語氣是一反常態的冷淡,冷淡到皮皮自己都覺得的有些無情。觀音湖派對上,賀蘭觿拒絕與花青旗單獨見面,一定要皮皮陪著,說明他對這個女人潛意識裡是排斥的。


  祭司大人是比較記仇的,他們之間可能存在著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可是,聽永野、雙成、賀蘭翚提到她的語氣,她在狐族跟大家都熟,沒什麼壞的聲譽。


  皮皮覺得就算去峻榞見到了花青旗也沒什麼大用。


  很顯然,花青旗也不知道玄鳥蛋的存在。如果知道,直接告訴皮皮不就得了,何必又要去麻煩何采駿?

  又或者何采駿已經知道了皮皮的身份,為了報復賀蘭觿,故意藉機去害她?


  又或者……根本沒什麼陰謀詭計,只是皮皮吃鳥蛋時,沒有事先煮熟,少了一道工序?

  可是,何采駿為什麼不強調一下呢?哪怕暗示一下,皮皮也不會亂吃啊。


  不知道皮皮懷孕?——不大可能。何采駿是昆凌族。


  皮皮不敢往下想。


  如果是因為這個過錯,她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海上的霧漸漸地濃了,遠處岸上的燈光星辰般閃爍……


  皮皮坐在雙成的身旁,在半夢半醒之間聽他吹了一夜的簫,也沒有看見一隻水母。


  次日,兩人討論了一番,認為水母不來的原因是船走得太慢,雖然出了海,其實還在海邊,來往的船隻載滿乘客,各種燈光、各種鳴笛、各種喧嘩——靈族非常敏感,可能受到了驚嚇。


  好消息是皮皮的肚子再也不痛了,身體完全恢復正常。她昨晚幾乎沒睡,只在凌晨時分眯了一會兒,八點起來洗臉刷牙,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狀態,精力充沛得就像打了雞血一般。


  「看我的眼睛,」皮皮對沈雙成說,「沒冒綠光吧?」


  他端詳地著她的臉:「怎麼了?」


  「感覺就像喝了參湯,渾身上下都是勁兒。」


  「玄鳥蛋的作用?」


  「八成是。」


  皮皮是這麼自我安慰的: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玄鳥是什麼?祥瑞!胎兒心跳兩百六,那又怎樣?那是因為有祥瑞護航!人家賀蘭觿的心跳還只有三下呢。這叫天賦異稟!項羽目有重瞳,劉備雙手過膝,這叫帝王之相!她關皮皮將為狐族誕生出一位天神,從體能到功力全方位超過賀蘭觿。


  皮皮正美美地幻想著,冷不防沈雙成一句話將她打進了冰窟:「可是……你肝臟的氣味也很強烈啊。」


  「……」


  「還好蘇霓族人不吃肝,不然的話,你的小命早沒了。」


  皮皮頓時結巴了:「前天不是說,肝味兒已經淡了很多嗎?」


  「現在又濃了,香噴噴地。你要是回到C城,就像唐僧回到了盤絲洞……」


  皮皮頹然癱在甲板上,整個人張成個「大」字。頭頂的陽光暖烘烘的,照得她一片茫然。


  所以說——吃下玄鳥蛋能降低肝臟對狐族的誘惑,是騙人的?


  胎兒心跳異常不是一種副作用,而是它根本沒作用?


  「啊~~~~~~~~!!!!!」


  皮皮忽然尖叫了一聲,彎起身子,捂住雙眼,整個人蜷成一隻蝦子,瑟瑟發抖。


  她努力控制住眼淚,告誡自己不要被副能量打倒。


  從中午到下午,皮皮就像一根曬蔫了的小白菜,不吃不喝地躺在沙灘椅上。


  好像懲罰自己一般,任憑強烈的陽光將她晒黑。


  一會兒朦朦朧朧地進入夢鄉,一會兒又從惡夢中驚醒。


  黃昏時分她最後一次醒來,發現有人摸她的臉。睜眼一看,沈雙成正跪在地板上幫她抹防晒霜。


  皮皮本來嚇了一跳,但雙成的表情既虔誠又專心,像泰式按摩的女郎那樣一絲不苟。皮皮的臉紅了紅,連忙坐起來:「沒事啦,我不需要防晒。」


  沈雙成隨即將一整瓶防晒霜遞給她:「那你幫我擦?」


  皮皮一窘,只得接過來。


  沈雙成將身上的T恤一脫,露出修長的上半身……


  皮皮在心裡「嗷」了一下,慌亂中一使力,冷不防一團防晒霜噴到沈雙成的胸上。


  不看臉的話,很難確定這上身究竟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女人。


  雙成的胸真的有點……高。但對於一個有胸肌的年輕男人,也不算過分,特別是胸大肌下面的六塊腹肌、小巧、緊緻、龜甲般地碼在那裡,不像健美運動員那樣露出緊崩的皮膚和枝狀的血管,他的線條是優美的、圓潤的、富有彈性的,兼顧女性的柔和與男性的力度。


  皮皮將防晒霜均勻地塗在他的背上,擦桌子般快速地抹了抹:「好了。」


  「謝謝。」


  「背還疼嗎?」


  「一點點,已經好多了。」


  接下來沒有更多的話,沈從成安靜地站在船舷邊釣魚。


  皮皮覺得有一點他與祭司大人十分相似,從來不會去用力地爭取什麼。就算用了力也不讓你看出來。


  等你意識到被他們潛移默化,已經拔不出來了。


  「賀蘭說,每次他遇到你,你總是跟別的男生在一起。」沈雙成問,「這一次也是這樣?」


  「對。」皮皮心中一痛,想起了家麟。


  「他其實更喜歡做你的第二個男人。」


  「嗯?」


  「如果你同時愛上兩個人,應當選擇第二個。」


  「為什麼?」


  「你要真的喜歡第一個,就不會愛上第二個。」


  ***

  天很快就黑了。


  他們的船雖沒到達海的中心,離陸地已經很遠了。


  這是一個多雲的夜晚,低吼的濤聲像一群豹子從身邊走過。


  簫聲響起,撩亂了寧靜的夜色,皮皮凝視著沈雙成,發現他目色迷離,指尖蒼白。


  幾乎是毫無間歇地吹了兩個小時,雙成轉身問道:「幾點了?」


  皮皮看著手錶:「九點十七。現在——」話未說完,忽然抬起頭,驚恐地看著沈從成。


  「怎麼了?」


  生怕自己看錯了,皮皮掏出隨身的小手電筒往上一照,聲音有點哆嗦:「賀蘭……賀蘭的心跳沒了。」


  那是原慶為他們特製的電子錶,皮皮與賀蘭人手一隻,除了顯示時間,還會顯示對方的心跳和體溫。


  電池沒壞,手錶上的時間、日期都是正確的,只有賀蘭的數據為零。


  心跳是零、體溫也是零。


  沈雙成抬起她的手腕仔細看了看:「什麼時候發現的?」


  「半個小時前還有呢。」皮皮明顯地慌了,「會不會是賀蘭出事了?」


  「他沒那麼容易出事,」沈雙成的聲音十分篤定,「可能是壞了,或者就是丟了。」


  「……」


  「要麼就是信號不好。」


  皮皮只覺心慌意亂:「雙成,看樣子東靈是等不著了,不如我們趕緊去峻榞吧!」


  她著急,想知道究竟,一面說一面就要往駕駛艙里跑,想調轉船頭以最快的速度回港。


  「皮皮!」沈雙成一把拉住她,指著海的前方,「你看——」


  遠處的海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藍光。


  片刻間,他們的漁船就被上千隻水母包圍了。


  「是東靈!東靈!」皮皮跑到船艙內拖出一個手提式的泡沫滅火器,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將雪白泡沫平均地噴到甲板上。


  皮皮接過沈雙成手中的魅珠戴回腕中,走到船邊,面向大海,大聲呼喊:「東靈,東靈!我是關皮皮,能求你一件事嗎?」


  海中的水母整齊地翕動著,一張一合,幾千張嘴正在合唱。


  當中一隻巨大的水母直徑約有兩米,拖著長長的觸絲,在水中愜意地搖曳。


  皮皮知道自己的嗓音不需要這麼大,靈族十分敏感。


  「沙瀾發生了瘟疫,狼族傾巢南下,他們要佔領我的家鄉。我不想看見我生活的城市被毀掉了,你能幫我恢復靈牆嗎?」她繼續說。


  一陣海風吹過,雪白的泡沫中出現了一匹馬,瞬時間被風吹散了……


  皮皮的眼睛紅了。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東靈就在她的左右。


  「幫我恢復靈牆,保我家鄉平安,可以嗎,東靈?」她對著天空又說了一遍。


  又一陣海風吹過……


  泡沫中出現一個圓點。


  皮皮迷惑地看了一眼沈雙成,悄悄問道:「圓點是什麼意思?是YES還是NO?」


  沈雙成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皮皮只得對大海說道:「東靈,我不知道這個符號是指什麼,能畫得具體點嗎?」


  這一次,半天沒有吹風。


  皮皮等了十分鐘,仍然不見動靜,仍不住問道:「東靈,你還在嗎?」


  有風輕輕吹過,泡沫中出現了一副新的圖案:一隻大水母和一隻小水母。明顯看得出,一個是母親,一個孩子。


  皮皮知道大水母是指東海靈族之母雲鷁,小水母是指東靈。東靈沒必要畫他自己,所以這幅圖的意思是指他的母親雲鷁。


  「東靈,恢復靈牆需要藉助你母親的靈力,對嗎?」皮皮猜到。


  圖案在風中消失了,泡沫中又出現了那個圓點。


  沈雙成拍了拍皮皮,輕聲道:「恢復靈牆需要強大而持久的靈力,對靈族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消耗。一般來說,不能白乾。需要你付出一定的代價。」


  皮皮不禁呆住:「什麼代價?」


  「不知道,」沈雙成聳了聳肩,「但肯定跟這個圓點有關。」


  皮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狐帝是用自己的魅珠把靈族囚禁到蓄龍圃的。那顆魅珠已經丟失在流光河裡。


  莫不是雲鷁需要賀蘭觿的魅珠作為交換?

  皮皮將魅珠從手腕上摘下來,向著空中揚了揚:「你母親,她要這個東西,是嗎?」


  那隻巨大的水母忽然向船邊皮皮的位置漂過來,翕合明顯加快,千條觸絲如滾水中翻騰的麵條,急躁不安地舞動著。


  一陣大風猛地刮來,幾乎要將皮皮卷到空中。皮皮死死地抓著魅珠,回頭一看,甲板的泡沫差不多被風吹光了,留下一個勾號。


  皮皮心中一寒,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不禁面色蒼白地看著沈雙成:「他們要賀蘭的魅珠。」


  「皮皮你不能給他。」


  「可是——」


  「魅珠很難修鍊。絕大多數狐族一生中只有一顆魅珠。」他急切地說,「失去了他,你腹中的胎兒就無法成活。相當於你這輩子都沒法有孩子了。」


  皮皮雙手輕輕地捂住自己的小腹,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幻覺,她能聽見裡面胎兒的激烈心跳,彷彿在做某種垂死的掙扎。


  她的腿忽然一軟,整個身子虛弱地靠在欄杆上,生怕她會跌入海中,沈雙成衝過來緊緊地抱住她:「皮皮——別作傻事!」


  就在這幾分鐘的猶豫間,海上的藍光漸漸地弱了,大群的水母離開漁船,陸續地沉向大海的深處。


  「別走!東靈——別走!」皮皮連聲呼喚,一咬牙將手中魅珠扔向大海,「魅珠給你!」


  「轟」地一聲,空中閃出一道詭異的藍光——海水激蕩,狂風呼嘯——無數只水母浮出海面,如萬道燭光將漆黑的夜空照得明亮如晝。


  與此同時,空中傳來嗡嗡的聲音,似群鳥飛過,似萬箭齊發,又好像有一架戰鬥機從低空飛過——


  皮皮緊緊地拉著沈雙成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這空中的奇景。


  片刻間,水母全部消失,大海重歸寧靜。


  雲開月出,水波蕩漾,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雙成,」皮皮看著腕中的手錶,上面仍然有兩個「零」,不禁喃喃地說道:「今天,我殺死了我的孩子。」


  說罷整個脫力般地倒在甲板上。


  皮皮終於哭了:「把我變成一個男人吧,我不配做一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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