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聽到原慶生病的消息, 賀蘭翚開車帶著沈雙成和皮皮以最快速度趕到了千美醫院。
就算不能進去, 這麼大的醫院, 這麼多的病人,總需要有人幫忙疏散。一些生活用品、一日三餐也需要有人幫忙訂購。
下車來到醫院門口,果然是大門緊閉。高高的院牆上貼了一張醒目的公告:「因醫療設備及電子系統故障」 千美醫院從即日起暫停服務, 開放時間敬請等候通知云云,下面附了一個客服電話。門外聚著十幾個人, 有的臉上還包著紗布,正纏著門衛問個不停。
——「人家上午十一點有複診, 傷口等著拆線哪。醫院怎麼能說關就關呢?」
——「原慶醫生什麼時候上班?這家醫院關了會去別家出診嗎?」
——「住院部也關了嗎?我表姐還在裡面呢。」
——「你好,我是星光小娛的記者。昨天上午停在你家門口的那輛賓士公務車, 有人拍到XX和XXX親吻。請問他倆經常來這裡嗎?是來打美白針的嗎?」
……
「請大家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能通知到的都已經通知了。」門衛是個穿著灰格西裝的年輕人, 身上還背著一個電腦包,看樣子是臨時指派的, 一面和顏悅色地解答問題,一面給眾人分發小卡片, 「這是醫院外聯部的服務電話,所有住院病人都已經轉移到了和平街18號的鴻美醫院,集中住在三號樓的第二層。複診病人也全部重新安排了, 約好了對接的醫生, 相關病歷資料也都轉過去了。打這個服務電話, 就能知道複診的具體時間。至於原慶醫生, 他病了, 近期不會出診。……這位娛記大哥,醫院有義務保護病人隱私,請恕我無可奉告……」
皮皮擠到人群中湊著聽了一會兒,退出來找到沈雙成:「這門衛是你們的人嗎?」
沈雙成點頭:「是花家的,不在這裡上班,應該是臨時叫來幫忙的。」
看樣子永野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三人來到旁邊的咖啡館坐下來,賀蘭翚摘下耳機低聲說:「我問了一下原慶裡面的情況。」
「怎麼說?」
「醫務人員一共病了八個,四個護士,三個醫生,一個清潔工。」
「確診?」
「是的。檢查報告昨晚才出來。另外有三名疑似病例,包括兩個護工一個護士,都出現了低燒和嘔吐的現象,還需要過幾天才能確診。」
「這些人都是狐族?」
「都是,只有那個清潔工是人類。」
「裡面那些來做整形的病人呢?」皮皮一下子急了,醫院平日就人滿為患,原慶還關閉了一層樓,在大廳里走路都是摩肩接踵。
「目前疫情主要發生在二樓,被傳染的人全部跟北山家的病人有關。原慶的隔離措施還是比較到位的。昨晚上檢查結果一出,他們就立即排查了一樓的所有病人,第一時間全部轉移。還好是晚上,住院病人並不多,很快就清空了。」賀蘭翚一面說一面繼續給永野發簡訊。
「也就是說狐族和人類都不能免疫,」沈雙成神色凝重,「殭屍症極有可能在南嶽大面積擴散?」
「是有可能,只是暫時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原慶說,北山家送來的病人到醫院時都已經是晚期了。儘管做了很多的隔離,由於需要很多人手去照顧、去手術、去清潔,醫務人員還是被傳染了。目前最讓人擔心的是那位清潔女工。」
「哦?」
「她是回到家裡發病的,第二天請了假。家裡有兩個孩子、一位老人,她沒有立即卧床,而是帶病去了一趟超市。有可能在這個過程中把病菌帶給了更多的人。」
這麼一說,問題就更嚴重了。
殭屍症要是真的可以傳播給人類的話,最早到達C城的患者應當是修魚清。和她有直接接觸的除了與她同行的三位狼族,還有唐晚荻、皮皮、以及皮皮的堂兄關小華。與她間接接觸的人就數不清了:到達C城之前,他們坐過火車,坐過大巴,挖過蚯蚓,還搬過兩次家……
很有可能殭屍症已經悄悄地在C城蔓延開了。
皮皮忙將修魚清的事情說了一遍。賀蘭翚聽罷搖頭:「這個倒不用擔心。原慶跟我提過,修魚清身上的病菌對狐族和人類基本不起作用。可是北山家攜帶的病菌中,有一種跟修魚清的病菌很不相同,他從來沒見過,應當是一種變異。」
皮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千美醫院裡的這些病人現在該怎麼辦?」沈雙成問道,「僅僅是隔離嗎?可不可以帶他們去千途治療?」
「現在去不了。我的儀器壞了,電池部分剛剛送到歐洲維修,還有其它的毛病,全部修好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沒有這個儀器,我們進不去也出不來。」
「這不是我們面臨的首要問題。」皮皮忽然說。
兩個男人同時抬眉。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沙瀾的患者正紛紛南下。鵒門守軍薄弱,阻擋不了。賀蘭觿的人馬在峻榞攔截狼族,是否成功也很難說。——如果這一切都失敗了,南嶽將成為狼族的獵場,殭屍症也肯定會全面擴散。這對於狐族與人類來說,將是一場空前的災難。我們必須要在狼族南下之前,想到阻止他們的辦法。」
「只要千途之路可行,殭屍症的問題就可以解決。」沈雙成用力地搓手,「我們甚至可以用這一點來要挾狼族,如果想治病,就必須留在北邊。賀蘭,你一次最多能帶多少人去千途?」
「這個我沒計算過,要看出口打開的時間能允許多少人通過。千途也很不安全,雖然可以治病,但好進不好出。到目前為止,我每次進去最多只帶過一名助手,還沒有經歷過要帶一群人進出的情況。」
「南嶽有很多城市,還有更多的鄉村。如果沙瀾各族紛紛來到南嶽,不一定會在C城落戶,等發現了病情,也不一定能趕到C城,光靠三哥你一人之力,解決不了擴散的問題。」皮皮的大腦飛快地旋轉著,「別忘了還有狐律第七條:人類不能知道狐族的存在。如果人、狐、狼三者同時得病,需要在一起救治,狐族這邊還好說,要封住狼族的口就難了。萬一被偷拍或者發一條微博,事情就鬧大了。」
「別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賀蘭翚一字一字地說,「災難面前,誰都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我有一個辦法。」皮皮忽然說。
賀蘭翚與沈雙成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她。
「我去找東靈,讓他幫我們恢復靈牆。」
兩個男人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
皮皮的邏輯很簡單:既然靈族可以幫助狐帝建造靈牆,他們也可以幫皮皮建造一個。
畢竟是皮皮把他們從蓄龍圃里救出來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靈欠皮皮一個人情。就算幫不了,也會指給她一條出路。
「東靈……靠譜嗎?」沈雙成懷疑地看著她:「你有多大把握?」
皮皮兩手一攤:「試試唄。也許能成呢?」
賀蘭翚看著她苦笑:「據我所知,靈族是沒有辦法與人類交流的。東海那麼大,你怎麼知道靈族在哪?又怎麼能夠聽懂他的『指點』?」
「我跟東靈打過交道,的確知道一點辦法。」 皮皮眨了眨眼睛,「反正我留在這裡對現狀也沒什麼幫助。」說罷掏出手機開始刷攜程下訂單,「去東海最快的航班是明早五點。」
「訂兩張票,我陪你去。」沈雙成道,「我得負責你的安全。」
為鳥蛋忙了一個通宵,皮皮困極了。回到閑庭街直奔卧室倒頭就睡。
她從上午十點一直睡到下午六點,忽被一陣疼痛驚醒。
開始的時候是小腹,像是痛經,一陣一陣地痙攣。不嚴重,可以忍受。漸漸地雙眼酸脹,像是有人用針從眼眶裡面戳她的眼球。
皮皮受不了,只得從床上爬起來,跑到洗手間燙了條熱毛巾敷住眼睛。
過了片刻,眼睛不痛了,小腹又開始脹痛,裡面好像壓著塊秤砣,一直一直地往下墜。前胸後背忽冷忽熱,一茬一茬地出汗。
她的心中一陣恐慌,該不是得了殭屍症吧?
皮皮嚇得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柜子里翻出耳溫計。
量了體溫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一切正常,沒有低燒。皮膚不幹也不癢,也不想嘔吐——殭屍症的典型癥狀她全都沒有。
昨晚熬夜抓鳥,又是爬樹又是淋雨,興許就是感冒了。
又或者只是一般的孕期反應。
皮皮不敢亂吃藥,決定挺一挺,於是打開音樂,躺在床上安靜地養神。
一連躺了兩個小時,到了晚上八點,小腹的疼痛仍未消失。一會兒痙攣、一會酸脹——兩者交替進行,間歇時間不到五分鐘。疼痛的幅度沒有增強也沒有減緩,只是不斷地反覆。
皮皮沒有原慶的微信,想了想,決定給沈雙成發一條簡訊說明情況。一分鐘後接到回復:「待在家裡別動,我過來接你看醫生。」
十分鐘后皮皮坐上了沈雙成的車,賀蘭翚也在車內。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淥水山莊一如往常的寧靜。人行道上有人悠閑地溜狗,兩位大嬸提著菜籃站在花壇邊聊天,公園的兒童遊樂場里傳來孩子們的嬉笑,就連路上的大小車輛也都開得不緊不慢……
沒人知道殭屍症。
太陽照常升起,明天的C城還會和今天一樣嗎?
皮皮默默地看著窗外的街燈,注意到汽車並不是駛向千美醫院:「我們去哪裡看醫生?」
「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 沈雙成的回答很含糊。
「原慶還好吧?」
「有點低燒,不算嚴重,正忙著給病人手術呢。」賀蘭翚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把這瓶水喝掉,你需要做B超。」
皮皮老實地灌下一大口,聽見賀蘭翚又說:「玄鳥蛋的事我問過原慶,他也不知道玄鳥有蛋,從沒治過這樣的病人。問你身上有沒有流血或者出現其它異常的分泌物?」
「沒有。」皮皮搖頭,「何采駿呢?他一定知道得更多。」
「何采駿失蹤了。」沈雙成一面開車一面說,「我派人四處找他,有消息說他已經坐飛機離開南嶽了。」
「什麼?」皮皮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打翻水瓶。
如果何采駿在C城,她還能問個究竟。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沈雙成一定有辦法逼出真相。
他居然跑了,就說明玄鳥蛋真的有問題。
沈雙成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皮皮,見她臉色發青,連忙又說:「你別亂想。何采駿是攝影師,經常去機場代拍,坐飛機很正常。」
「雙成,」皮皮的聲音開始發抖,「你能聯繫到花青旗嗎?」
「花青旗應該已經到峻榞了,這邊收不到那邊的消息。」
「花青旗不大可能會害你。」賀蘭翚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靜,「且不說她跟你無冤無仇,她要真想害你辦法多得很,用不著這麼麻煩。」
「姜婷婷是個很厲害的醫師,連狐帝都找她治過病。也許她真有什麼獨門秘笈傳給了這個女兒。」
一路上兩人用各種理由輪番安慰皮皮,說到最後,皮皮也覺得自己是過分擔心了。
汽車停在一條安靜的小街上,兩邊都是住家,道路的盡頭有一幢單獨的房子刷著白牆,門上豎著一個霓虹燈的招牌:「銀星寵物家園」。
皮皮從車上下來,看見這六個字,身子頓了一下。
「對不起,」沈雙成輕聲道,「原慶本來想讓你去鴻美醫院,但它不是狐族的醫院,人多手雜,太難保密,想來想去還是自己人辦事最妥當。」
皮皮擠出一個很窘的笑容:「寵物……醫院?」
「是花家開的,醫生很厲害,設備也齊全。」見皮皮這麼窘,沈雙成也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沒事,我不介意。」皮皮聳了聳肩,「從本質上說我就是只猴子。」
接待他們的醫生叫花晉,是位斯文的年輕人,戴一幅金邊眼鏡,身上的白大褂一塵不染,好像剛剛燙過,連個皺褶都沒有。
他將皮皮引到一間寫有「B超」字樣的診室,做完消毒后讓她躺在中間的床上,往探棒上抹了抹潤滑劑,開始檢查她的小腹。
他問了一些婦檢的常規問題,諸如最後一次例假的時間,懷孕多久,有何反應,吃過哪些藥品,飲食如何等等。與狐族的相關的問題只有兩個:一,賀蘭觿的魅珠在哪裡?二,玄鳥蛋是怎麼吞下去的。
前後檢查了近五十分鐘,除了那幾個問題之外,全程雙眉緊皺、一言不發。末了幫她穿好衣服將她帶出診室。
皮皮隱隱覺得不妙,只是獃獃地看著他,嚇得什麼也不敢問了。
「怎麼樣?」賀蘭翚終於開口,「有問題嗎?」
「胎兒還沒有成形,現在還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花晉的語速很慢,彷彿每說出一個字都要經過深思熟慮。
「也就是說,胎兒還活著?」皮皮的心「砰砰」亂跳。她做過幾次B超,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一般不會超過二十分鐘。
「肯定還活著,只是——」花晉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恰當的措辭。
三個人的心立即懸了起來。
「只是胎兒的心跳不大正常。」
「有什麼不正常?」皮皮的額頭開始冒汗。
「平均一分鐘兩百六十下,狐族的胎兒絕對沒有這麼快的心跳,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皮皮的雙腿開始發抖,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了。沈雙成見狀連忙走過來扶住她。
「你是說,胎兒的心臟有問題?」賀蘭翚也懵了。
「心臟倒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皮皮快被這慢條斯理的態度急哭了:「那究竟是哪裡有問題?」
「我也不清楚。」花晉想了想,繼續補充,「一般來說,只有鳥類才會有這麼快的心跳。」
「你是說,胎兒是只鳥?」沈雙成也糊塗了。
「也不是。」花晉說,「鳥是卵生動物,不是胎生動物。它得先下蛋,再孵化,在這個過程中才會形成胎兒,才會有心跳。」
皮皮的臉已經白得不能再白了,開始腦補電影《異形》里的各種鏡頭,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那……以你的看法,這胎兒究竟是怎麼了?被玄鳥蛋吃了?」
「胎兒肯定還活著。我只是覺得——」花晉想了想,終於說,「它不大可能是狐族,就算是生出來,也肯定不正常。」
一時間,大家都呆住了。
「如果你們很擔心的話,我有一個建議。」花晉慢吞吞地說,「拿掉祭司大人的魅珠,讓胎兒自然地死去。」
「NO!」皮皮大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