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宮門鬧劇
宮門前圍聚的百姓越來越多,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高喝。
“放大人進宮去!我們要知道太上皇是生是死!”
“誰?剛才是誰在說話?”把守宮門的侍衛厲聲高喝,審視的目光流連在人群裏,試圖從中說話的家夥。
有人領頭,百姓大著膽子連聲附和:“把宮門打開!”
“讓大人們入宮!”
“你們死守宮門不許大人進去,難道是做賊心虛嗎?”
……
此起彼伏的嚷嚷聲,從街頭傳至街尾。
皇室的幾名宗親順勢撩開衣擺,直挺挺跪了下去,叩首道:“請皇上順應民意,容臣等進宮麵聖。”
大臣緊跟著跪下去,齊聲高喊,請求天子開宮門放行。
“大人。”一名年紀尚輕的侍衛,被眼前這副眾誌成城的畫麵嚇了一跳,神情無措的望向伍長。
“你們在此候著,在本將回來前,絕不能放一人入宮。”伍長交代一句後,狂奔向禦書房請示夜臨風。
一如鳳綰衣所料,當聽說臣民同心,勢要見太上皇後,夜臨風一氣之下,將幾名宗親扣押,要以聽信讒言,煽動民心的罪名收監大牢。
他異常的反映,更是讓臣民們堅信流言是真的。
百姓群情激憤,在侍衛出麵綁人時,一擁而上。
“你們想造反嗎?”伍長怒聲質問道,腰間佩刀已然出鞘。
明晃晃的白刃,令最前邊的百姓有些躊躇。
後方再度傳來一道聲音。
“怕什麽?皇上為君不仁,為了隱瞞不是皇家血脈的真相,殘害太上皇,他不配做咱們的皇帝!”
此話一出,愣怔的百姓愈發憤怒,當場掄起拳頭,撲向了宮門口把守的侍衛。
場麵一片混亂,無人留意到人堆裏那名兩次出聲煽動情緒的男子正偷偷摸摸地朝人群外圍走去,在街頭七轉八拐一番,溜回了春風苑。
“事情辦成了嗎?”老鴇見探子回來,趕忙上前詢問。
男子笑吟吟的點頭:“辦好了,正宮門處已經亂了。”
嗓音清脆悅耳,哪是男子所有?
“好,現在就等主子那邊的消息了。”說到這兒,老鴇往三樓的方向瞧了一眼。
雁莊主昨夜離去後,到這會兒仍不見蹤影,該不會出事了吧?
“唔”,潛伏在仁康宮屋簷上的男子,忽然有些鼻癢,“哪個混蛋在背後念叨我呢?”
“小姐,”南楓警覺地看了看房梁,“屋上有人。”
鳳綰衣麵色一凜,向他遞了個眼色。
南楓當即離開大殿,繞殿外的紅廊來到後方,趁四下無人時,點地躍上瓦簷。
“是你!?”
雁漠北揮了揮爪子:“喲。”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隨我下……”去。
話沒能來得及說完,就見一名藥童慌慌張張跑進了院子。
“娘娘,太醫院出事啦。”藥童匍匐在地上,氣喘籲籲的說,“白婕妤方才趁太醫院大亂,偷偷溜出屋子,跳進了禦花園的池塘裏,生死不明。”
“你說什麽?”鳳綰衣大吃一驚,慌忙隨藥童去往出事的地方。
池塘旁已聚集了不少宮人,幾名侍衛褪去甲胄,正在池子裏打撈屍體。
夜臨風也趕了過來,臉色很是陰鬱。
鳳綰衣正欲行禮,便有發冠不整的侍衛小跑著來到禦前。
“皇上,宮門處有人尋亂挑事。”
他把正宮門前發生的鬧劇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夜臨風本就難看的臉色,霎時黑如鍋底。
“綰衣,白婕妤的事暫且交給你來處理,朕令有急事要辦。”
草草吩咐後,他頭也不回地去往宮門,不曾注意到,身後發妻麵上一閃而過的詭譎笑意。
“娘娘,人找著了。”
侍衛一手拖著人,一手奮力波動水麵,嘴中不忘高聲嚷嚷。
鳳綰衣神情一肅,回身看向池塘。
一具蓬頭垢麵的屍骸‘咚’地砸落在蔥綠的草坪上,侍衛喘了口氣,撥開了屍體麵上粘稠的發絲,露出了白婕妤的臉,探過鼻息後,他遺憾地搖了搖頭:“已經沒氣了。”
一個中了五石散,心智混亂的病人,竟會趁亂溜走,跑來此處尋死?
這事未免太過反常。
睿光閃爍的眼眸微微一眯,她仔細端詳著白婕妤蒼白且浮腫的麵龐,良久後,才開口問:“白婕妤臨終前,可有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
報信的藥童冥思苦想一陣,隨後,一拍腦門:“奴才是頭一個發現白婕妤溜走之人,當時,奴才煎好藥,正準備送進房裏,途徑院子時,白婕妤剛巧與奴才擦肩而過,嘴裏似乎嘀咕著什麽。”
他歪了歪頭,努力回想。
“好像是說,要去陪太上皇,奴才察覺到不妥,一路跟著她來到這裏,本想攔人,哪知道,白婕妤忽然就跳下去了,”說著,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來,“她跳糊前,曾說對不起小皇子,望今生小皇子能平安長大,來世再續母子情分。”
鳳綰衣腦中飛快閃過一道靈光。
“是這樣啊。”她輕聲感歎道,望向白婕妤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敬佩,“把白婕妤送回寢宮,代本宮詢問過皇上後,再行安葬。”
“是。”宮人們齊聲領命。
屍體搬走前,鳳綰衣又補上句:“將小皇子帶到仁康宮,由本宮代為照看。”
白婕妤的死訊,沒過多久,就被南楓傳給了京城的探子,隻短短一個時辰,京中流言再出,說白婕妤是被夜臨風害死的,而他之所以這樣做,正是為了隱瞞弑父的真相。
鳳綰衣帶著小皇子回到寢宮,嬰兒睡得正香,渾然不知他的生身母親已經離開了人世。
她揮手遣退了宮人,親自為小皇子更換尿布,打濕娟帕為他擦洗身子。
“看你這架勢,倒像做慣了奶娘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鳳綰衣側目看去,驚喜的笑了:“雁大哥?”
方才在屋簷上的人是他?
“嗯哼,”雁漠北雙手環在胸前,愛搭不理的應了一聲,臉上寫著‘快來哄我’四個大字。
鳳綰衣有些忍俊不禁,放低姿態,問:“我做了何事,竟惹得雁大哥大動肝火?”
“你少給我裝傻充愣。”雁漠北心裏壓抑多日的憋屈與惱怒,這一刻如數爆發,雙眼一瞪,隔空指著鳳綰衣的腦袋,就想教訓。
她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眼神往殿門處瞥了瞥。
雁漠北默默咽下了唇邊的話,沒好氣的冷哼道:“等咱們出宮以後,我再好好教訓你。”
鳳綰衣輕笑聲,沒把他的要挾放在心上。
“我的來意,不用說你也該知道,準備一下,一會兒我就帶你出宮。”他一本正經的說,姿態格外強硬,一副她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仍得走的模樣。
“不急,”鳳綰衣朝他投去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轉過身,為小皇子蓋上被褥。
“你自個兒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幫人養孩子?”他平生最討厭小孩,哭哭鬧鬧的,吵得人頭疼。
“她娘為了保全他,不惜拿命來賭,我豈能袖手旁觀?”白婕妤臨終前說的那些話,是說與她聽的。
一個能順利誕下龍子,且在回宮後,未死在後宮鬥爭裏的女人,怎會愚昧無知?
她必是猜到太上皇的死,與自己有關,自知無活路可走,便用如此決絕的方式,將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一並帶走,以此來換小皇子周全。
“其實,她不這樣做,我亦不會傷害她的幼子。”鳳綰衣神色複雜的看著嬰孩,低聲喃喃道。
“喂!回神了!”雁漠北沒聽清她嘴裏說的話,見她走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真這麽喜歡孩子?”
鳳綰衣含笑不語。
“我可得把這事兒告訴小煌煌,讓他往後啊,多加把勁兒,滿足你的願望。”雁漠北沒臉沒皮的打趣道,直把鳳綰衣逗得臉上發燥。
她灌了口涼茶,才覺臉頰上的溫度有所下降,遂,問道:“進京來的人,隻有你一個吧?”
“小煌煌倒是想來,可惜,他得統帥三軍,抽不開身,隻能把重任交托給我,臨行前,他說了,不管用什麽辦法,都得在戰事爆發前,將你帶走。”
這話倒像他的口吻。
鳳綰衣心頭甚暖,麵上的笑加深了許多。
“若我不肯走,你就要用強的咯?”
雁漠北微微頷首,默認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隻好從命了。”
她忽然的退讓,令雁漠北好生意外。
“你真願意……”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不好!是迷藥!
雁漠北立即反映過來,欲掩住口鼻,但藥粉已吸入鼻中。
雙腿一軟,踉蹌著栽倒在地上。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鳳綰衣滿眼歉意的說,待人徹底昏迷過去,她才蹲下身,在雁漠北的衣襟內找著了一個用以聯絡的竹筒。
混進城的士兵要想與城外的兵馬聯係,少不得要用上信號彈,雁漠北在軍中的身份是軍師,又奉夜鸞煌的命進京辦事,身上肯定藏有此物。
她收好竹筒,吃力地架起人,放在床榻上,而後,行出殿門,將南楓叫進來,命他偷偷將雁漠北弄出宮去。
宮門前的鬧劇,隨著夜臨風的現身愈燃愈烈,無論他怎麽說,鬧事的臣民都不肯讓步,鐵了心要見太上皇,甚至有不少激動的百姓,站在人群裏高聲怒斥他弑父的惡行。
夜臨風緊繃著的麵龐狠狠抽動幾下,心頭殺意瘋漲。
就在他的耐心瀕臨耗盡時,一束煙火迸射的咻咻聲響,從宮中傳出。
他猛地回過頭,隻見天空上炸裂開一朵青色的彩煙。
百姓們先是一驚,然後勃然大怒。
先帝駕崩,宮裏頭竟有人肆意燃放煙火?
相較於民眾的憤怒,見多識廣的朝臣們,卻是一臉凝重。
“信號彈?”夜臨風自然認得此物,心頭徒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低吼道,“查!朕要知道,這東西是誰人燃放的!”
他的皇宮裏,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向外傳遞消息?當他是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