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給個機會
傅悅是自己回去的。
當她叩響十五班教室門的那一瞬, 本在討論問題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止聲，紛紛看向門口處，盯著傅悅被繃帶裹緊的右手。
講台前的老師也頗為震驚地望著她，看了看她的右手, 又看了看她,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報告。」傅悅倒沒什麼特殊情緒, 對老師笑了笑，輕聲解釋道：「我去了趟醫務室，上課來晚了, 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快進來吧, 回位置坐好。」老師聞聲忙不迭招了招手, 喚她進來。
老師認得這女生, 隱約記得是叫傅悅, 小姑娘生得極為標緻, 她剛轉學過來, 在這次假期質量檢測里取得了優異的成績, 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 而且是高二傅淑媛的妹妹。
這傅悅才轉來多久, 她的名字便已在高一部傳開了。
只是今天成績剛出來, 小姑娘就出了事，據說是被十班的問題學生誤傷, 甚至見了血。
傅悅頷首, 反手關上門, 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好，卻沒望見前座的韓莘。
她眉間輕攏，側首去看姜賢的位置，果然也是空蕩無人。
那十班的小子說什麼傅淑媛去揍他了……不會又鬧出什麼事了吧？
傅悅扶額無聲嘆息，捏了捏眉骨，暫時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老老實實拿出課本上課。
由於她來得晚，因此聽了沒十分鐘的課，鈴聲便響起。
程曉依下了課便跑到傅悅這邊，握住她肩膀將她好生打量了一番，見她右手被繃帶裹著，眼眶當時就紅了，唇角一撇眼看著就要掉淚。
傅悅見不得女孩子哭，她見此忙揮了揮右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誒，你別哭呀，我沒事的。「
程曉依抽了抽鼻子，有些蔫，「謝謝你啊傅悅，要不是為了推開我，你也不會來不及躲開玻璃……」
念起十班門口的事故，她便滿心自責，一節課都混混沌沌的聽不進去，滿心只想著傅悅的情況。
玻璃碎裂的時候，傅悅第一時間推開了她，免得她受殃及，但傅悅自己卻沒來得及躲開，導致右手被大面積划傷。
當時傅悅捂著手沒吭聲，血卻流了一地，興許是划傷了血管，把一群人都給嚇得不輕，程曉依從未見過此等場面，更是驚得六神無主。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情形，程曉依仍心有餘悸，腦中浮現傅悅捂著受傷右手的神情，淡漠不已，無關痛癢，與周圍學生的失措產生鮮明對比。
「沒事，反正傷也不嚴重，過段時間就好了。」傅悅唇角微彎，似乎根本沒將今天的事放在心上，「對了，韓莘和姜賢他們呢？」
「聽說你出事，他們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何夢希跟徐歆雅不知道因為什麼早退了，很奇怪。」程曉依回想一番，驀地想起什麼，拍了下拳頭，「傅淑媛真的很生氣啊，我看她都差點去揍人了，韓莘過去攔著，也不知道攔沒攔住。」
估計是沒攔住，後來在辦公室讓周主任攔住了。
傅悅這麼想著，心下不禁無奈，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這樣啊，那我今晚回去問問情況吧，快上自習了，曉依你不去要英語作業嗎？」
程曉依這才想起來還沒記作業，經傅悅提醒，忙跑去辦公室了。
程曉依走後，又有不少同學上前詢問情況，傅悅頗有耐心地一一回應后，才落得個清閑。
她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一上午都過去了，有不少人已經準備結伴去食堂了。
傅悅起身走出教室，一路走到校門口，掏出手機正要給傅淑媛打電話，便聽有急促腳步聲傳來，她驀地側首，卻被來人緊緊抱住——
「悅寶你沒事吧！」
是傅淑媛。
傅悅啞然失笑，伸手拍拍她後背，「還好，就是寫東西比較麻煩。」說完她看向傅淑媛身後，韓莘小跑過來，姜賢正和祁南驍談著什麼，祁南驍指間燃著根煙，他見傅悅從學校出來，便將煙給掐了。
這細節被姜賢盡收眼底，不禁嘖嘖道：「怎麼的，認完祖宗了？」
祁南驍沒理他，徑直走向傅悅那邊，姜賢只得跟上去，「不說就不說吧，不過祁南驍，你可別把十班那幾個人揍了，咱們沒證據。」
祁南驍掃他一眼，淡聲道：「到時再說。」
「十班那群混賬小子！」韓莘看了傅悅的手都覺得肉疼，難以想象當時是何等景象，「張子帆什麼玩意兒，前腳剛跟淑媛認慫，後腳就這樣。」
「這件事我處理吧，悅寶你好好養傷。」傅淑媛撇了撇唇角，道：「下午還去上課嗎，要不回家休息？」
傅悅正欲拒絕，她看了眼祁南驍，突然想起有事要問他，那聲拒絕便化作躊躇。
姜賢適時提醒道：「下午自習比較多，沒什麼主課。」
她想了想，這才頷首，「那我下午在家休息，麻煩幫我跟趙老師請個假。」
「我們三個要回學校，周震找，就不能陪你啦。」韓莘湊過來道，卻是偏偏下巴示意祁南驍，「不過他今天不回去，你受傷不方便，要不讓祁南驍送你？」
祁南驍聞言，長眉輕挑看向傅悅，似乎是在等她的答覆。
就在姜賢正欲打趣時，傅悅卻破天荒地答應下來，「好。」
祁南驍低聲輕笑，偏了偏首，對她道：「走，午飯我請。」
姜賢當即就被嗆著了，他猛地咳嗽起來，只得眼睜睜看著兩個人並肩離開，滿面的不可置信——
祁南驍，不是剛被發好人卡嗎？！
*
上車后，傅悅坐在副駕駛席，自然而然抱胸靠上車門，蹙眉望著祁南驍。
祁南驍將車鑰匙扣好，便聽她淡聲問他：「陳姣姣，你認識？」
他聞言微頓，指尖拂過方向盤，揉了幾分冷意，「認識。」
果不其然。
傅悅蹙眉捏了捏眉骨，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祁南驍認識陳姣姣，這事突然有了理由，傅悅也能隱約察覺出什麼。
「怎麼，上我車就為了問這事？」祁南驍瞥向她，沉下嗓音似笑非笑道：「你這樣可是會傷我心的。」
他嗓音微沉，幾分沙啞，聽起來還當真有些委屈。
「你可行了吧，幫我的忙多，給我找的麻煩也多。」傅悅嗤笑，絲毫不領情，「陳姣姣是吧，她調查我做什麼？」
「你們見過。」祁南驍長眉輕挑，神色清淺，「那天晚上放學，校門口。」
「給你點煙的那個？」
話音落下，他突然失語，側目望著傅悅，半晌才道：「……我跟她沒關係。」
「你給我惹的事，你解決利索。」傅悅迅速應他，唇角抿著涼薄，抬手撫了撫脖頸，淡聲：「至於你們什麼關係，不在我關心範圍。」
最後一句話不知怎的，祁南驍聽得格外刺耳。
雖然不情願，但祁南驍不得不承認，他是真他媽栽傅悅那兒了。
他操天操地這麼多年，半道冒出個傅悅，便成了他的繞指柔，教他不自覺拔去獠牙，平生初次有了從良的念頭。
「解決歸解決。」祁南驍望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就不能別老跟我劃界限？」
「我生來就愛獨來獨往，圈裡容不下第二個人，你進不來。」
「那也得試試。」他唇角微彎，長眉輕挑勾得眸光瀲灧，「給個機會，我要追你。」
傅悅聞言正色，眉間輕攏看向他，搭在脖頸處的指尖下意識微移，「祁南驍，我奉勸你別接近我。」
「我天生反骨，不愛聽勸。」
「我說了我不是好人，我曾在陰暗裡過活，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答得利索：「我過去也不幹凈，正好互相了解，彼此救贖。」
傅悅頭疼，心裡突然酸軟一處，「祁南驍，你會後悔。」
「我認定就不後悔。」祁南驍坦然應她，模樣從容不迫，「我既然說要追你，我就死也不放手。」
她怔怔與他對視，眸光微顫，動搖之意再明顯不過。
「我喜歡你，說謊你就弄死我。」祁南驍望著傅悅，一字一句道：「你的過去我慢慢了解，我只需要你答應我。」
「所以我再鄭重問你一遍。」他柔下嗓音，啟唇輕聲：「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努力拯救你，也拯救我？」
傅悅當真再無話可說，內心撼動不止幾分，心底某處塵封的陰暗，似有曙光映入。
她想，她終歸是逃不掉的。
在她數次對他心動時，在她被他攬入懷中時，她就該清楚了。
祁南驍就是她傅悅命里的死結，解不開，便固執的橫亘在前。
日光熹微，光輝涌動，她無聲闔眼，也不知是否想要避開這光芒。
半晌，傅悅聽見自己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