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周日過得像周一!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路邊的草叢中跳出了一隻野生的蓋倫! 看穿著打扮, 這應該是個人類……吧?
起碼穿著打扮與人類沒什麼區別。
只是……
樂燦的目光從她微微擺動的黑髮落到綴著螢火蟲的裙擺再落到那光裸地踩在船上的足, 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與普通人迥異的「違和感」, 但要讓他具體說出有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到底, 搞創作的,在對世界的感知上天生就較為敏感。
更別提,顧霜曉此刻還頂著一個「醉酒」debuff,對自己的偽裝並沒有平時那般好。
「前面的鎮子還有多遠?」樂燦開口打破了一直以來的沉寂。
「不遠了。」顧霜曉回答說, 「十分鐘左右應該能到。」
樂燦抬起手擦了把額頭殘留的余汗,不得不說,比起剛才,現在可真是太舒服了, 坐著船吹著風, 四周儘是螢火蟲和沁人心脾的荷香, 對面還站著個雖然頗為可疑卻完全可以打一百零一分的美人。擦完汗后,他看了眼手指,發現自己偽裝用的粉絲基本都被汗水給衝掉了,他索性扯掉嘴上的假鬍子和頭頂的發套, 然後側過頭捧起河中的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臉, 再揪起原本被汗水打濕、如今已快被夜風吹乾的T恤, 隨手擦了把。
眼前「大變活人」, 顧霜曉倒是沒怎麼驚訝, 因為從對方上船的瞬間,她就發覺到了這件事——現代的化妝術的確足以讓人蓋頭換臉,但比起「易容術」還是要差不少的。事實上,她原本有些懷疑對方會不會是逃犯之類的存在,還琢磨著如果他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就立即敲暈再丟到派出所門口。不過眼下再看,她之前的判斷似乎是錯誤的,原因無它——
有這麼一張好臉,干點什麼也比犯罪有前途,是吧?
雖然這話說出來有些不對勁,但在這個時代,顏值高有的時候還真的就能為所欲為。
除去了身上的偽裝,樂燦努力收斂起的、被其他人評價為惡劣的性格,也是一點點地暴露出來。他隨手將被水打濕的髮絲往上一捋,身體側靠在船舷上,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顧霜曉。因為是混血兒的緣故,他的臉孔輪廓較之一般華夏人要更深,眼睛的顏色也相對更淺,給人的感覺反倒更深邃,宛若兩隻貓兒眼。眼下在螢火蟲尾光的照射下,他臉上的笑容還真有幾分「魅惑狂狷」的范兒。
而樂燦,就這樣一邊笑一邊挑眉問顧霜曉:「怎麼?你不認識我?」
他注意到,自己露出真臉后,船頭的女子神色沒有任何改變。
雖然略有些失望,但同時,他也覺得這很有趣。
正是酒意上頭時的顧霜曉聽了這話,驀地也笑了,她一邊笑一邊反問:「那你認識我嗎?」
樂燦一愣。
但隨即,他從她的臉上讀出了她的潛台詞——
你都可以不認識我,我為什麼不可以不認識你?
「樂燦。」樂燦坐直身體,朝對方伸出一隻手,「一個人類。」
顧霜曉撐竹篙的手一頓:「你覺得我是什麼?」毫無疑問,她也聽出了眼前人的潛台詞,頓覺哭笑不得。
「這得問你自己。」
「……好吧。」顧霜曉嘆了口氣,「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就只有實話實說了。其實,我是一隻水鬼,正在找替身。你上了我的船,可就跑不掉了,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不知道蓮蓬怎麼吃,但「水鬼找替身」的梗樂燦卻知道,簡單來說就是水鬼如果想去投胎的話,就必須拉一個活人下水來填自己的那個「蘿蔔坑」。
樂燦上下打量了一番顧霜曉,嗤笑了聲:「你當我傻?」她如果說自己是水妖、荷妖、螢火蟲精之類的妖精,他可能還會信個兩三分,至於水鬼嘛……說好的「出現的時候濕漉漉」呢?不信!
顧霜曉頓時就不樂意了,心想你一個張口就是「我是人類」的傢伙難道不傻嗎?!
這種時候就能看出來酒是多麼可怕的一個東西了,如果是平時的她,絕對不會與陌生人進行這麼愚蠢的對話,也絕對不會做出此刻這種舉動——
她停下船,將竹篙橫在船頭后,赤足走了兩步,停在樂燦面前,俯下身,微眯著眸問:「所以,你希望我給你證明?」
樂燦看著那張驀然湊近卻又偏偏停在半道上不肯繼續靠近的美麗臉孔,不知為何有些失望,又有些緊張,他舔了舔因為很久沒喝水而有些乾的唇,挑釁地回答說:「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話。」
「有趣。」顧霜曉微勾起嘴角,「你希望我怎麼證明?」
漫天的螢火蟲中,樂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似近實遠的笑容。
顧霜曉抬起手,一指點在眼前人的手腕上,止住了他的動作。
短暫的接觸間,樂燦只覺得她的肌膚涼瑟瑟的,也不知是吹夜風吹久了,還是……原本就是這樣。他的笑容卻更盛了,露出了尖利的犬齒,再搭配上此刻的狼狽模樣——如果說此刻的顧霜曉是水妖,那麼他無疑就是一隻落水的犬妖。
「你剛才說我上了你的船就跑不掉了是吧?」樂燦緊緊地注視著眼前女子的雙眸,居然說出了一句毫無節操可言地話,「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趁熱來一發?」
說出這話后,顧霜曉還沒做出什麼反應,樂燦自己已經崩了。
沒錯,他現在的狀態就是傳說中的那什麼……哦,對了,表面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如果把他此刻的心情具現化為彈幕的話,那無疑就是這樣——
【我!在!說!些!什!么!啊!!!】
【我都說了什麼啊!!!】
【我為什麼會說這個啊!!!】
【我根本不是這種人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他就看到眼前的女子緩緩勾起嘴角,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呵氣如蘭,輕聲說:「那你先閉上眼睛。」
【……】
【……】
【……】
【……難道真的要失身了?】
【不行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
還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哦,對了,叫「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樂先生比這句話更進一步——心裡說不上,身體卻很誠實,因為他居然真的閉上了眼睛。
而後——
顧霜曉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一腳將眼前的男人給踢進了河裡。
居然敢占姑娘我的便宜,去死吧!
但又完全不同。
如果說來時的安靜中混雜著些許尷尬的話,那麼回程時的這份安靜,幾近讓人窒息。
傅明寒鎮定地駕駛著車輛,或者說,看似鎮定地駕駛著車輛,平靜的外表下,潛藏著一團又一團的亂麻。
他覺得自己完全不了解顧霜曉,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了解過她。
他抬起頭,隔著後視鏡注視著正閉著眼在後排補眠的妻子——即將成為前妻的妻子,完全不知道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在數個小時之前,他還一度以為他們的婚姻將要延續下去,可就在那樣激烈、酣暢而甜蜜的交纏后,在他覺得自己重新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期待后,她對他說……
「我們離婚吧。」
這……
算什麼?
這算什麼?
顧霜曉風格的報復嗎?
因為恨他說了「我們離婚吧」這種話,所以想讓他品嘗同樣的痛楚嗎?
如果是,那麼她無疑已經成功了。
然而,直覺告訴傅明寒,這並不是一種報復,她想和他離婚的心情是真實的,誠懇的,無可動搖的,正如他之前一樣。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愈覺無力。
舌尖上似乎還能品嘗到蜂蜜水與黃酒的味道,然而再回味,卻是濃重的苦澀感。他知道自己已經後悔,可又偏偏不知道該如何去挽回,又或者,無論如何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現在的她,到底是怎樣想的呢?
他不禁又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她神色不變,好似已經睡著。
不到兩小時的路程轉瞬即逝。
再一次將車停在家中的車庫時,傅明寒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叫醒顧霜曉時,他看到她睜開了雙眸,眼中清明,何曾有一絲睡意。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嘴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按照預定,此時傅明寒該去上班了,可他卻沉默地跟著她回到了屋中。聽到她說「稍微等我一下」后,他就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然後等到了一紙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