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周一你為何又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路邊的草叢中跳出了一隻野生的蓋倫!
一閉眼,生命結束;再一睜眼,又是一場新輪迴的開始。
最開始時,顧霜曉也為此感到過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她比其他人擁有更長更遠的生命, 可伴隨著沒完沒了的穿越, 她開始覺得厭倦。
太累了,一直活著、一直過著不同的人生真的是太累了。
尤其,大約是因為初次穿越前她是個不作不舒服斯基的任性girl,各種追求所謂刺激的緣故, 她的每次穿越之旅都「刺激」極了,波瀾壯闊極了。除開最初的幾次因為人太蠢而提前GG外, 之後的世界里她基本都達成了「登頂」成就。
高處風光自然好。
高處卻也是不勝寒。
厭倦了一切后, 顧霜曉也嘗試過擺脫這種生活,可哪怕主動結束生命, 等待著她的也不是真正的終結, 而是又一段新的旅途。
直到上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中, 顧霜曉拼盡全力,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后,終於得到了被稱為「願望之核」的至寶。生命的最後, 她混身染血地爬過其他敗者的屍體, 取下了被供奉在祭台上的至寶, 瀕死之際, 她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回家。
她想回家。
她想回到一切開始之初。
她想回到最初的、真正屬於她的那個世界!
閉上雙眼的前一秒, 她自嘲地想「原來我還是不想死」,若非如此,她該許願「獲得永久長眠」的。
失去意識。
墜入一片混沌。
漸漸恢復意識。
這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因為她之前已然經歷無數回。
徹底清醒時,顧霜曉感覺自己正躺著,身下一片柔軟,她的睫毛顫了顫,沒敢第一時間睜開。她記得初次穿越前,她喝了酒,醉氣熏熏地躺在床上,一覺醒來,就穿越了。之所以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有關於第一世的記憶在漸漸模糊后,心中惶恐。那時她剛好穿越到了某個有魔法的世界中,於是果斷地將第一世的記憶從「記憶之海」中撈出,並且恆定在了靈魂中。只要她還活著,這段記憶便永遠不會模糊忘卻。
現在想來,從那個時候起,她的願望便是「回家」了。只是那時的她還不曾意識到這一點,只是覺得「如果忘記了最初的一切,那麼我就不是我了」,於是便做了這樣的事。
現在想來,多虧如此,否則……
也許她真的會迷失在那永無止盡、看似幸運實則幾乎可以說是懲罰的輪迴之旅中。
那麼,她成功了嗎?
即使自覺早已「心硬如鐵,遇事難驚」,顧霜曉依舊花了一點時間做心理建設,這才緩緩地睜開雙眸。入眼之物,不是別的,正是熟悉的天花板——這是搬進這棟房屋時,她親自挑選的花色。
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現在想起那時的事,卻仿若昨日。
……不,也許正是昨日。
顧霜曉緩緩坐起身,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日期——
7月14日。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喝醉酒睡下的那夜是7月13日。
真的只是一夜。
卻也已是百年……千年萬年身。
她放下手機,愣愣地看了會兒自己的手,然後跳下床,光著腳直接跑到落地鏡邊,痴痴地看著裡面的身影——
二十來歲。
容貌雖美,卻是臉色蒼白,眼睛紅腫。
亂糟糟的亞麻色長捲髮披散在肩頭。
身穿一條白色睡裙,其中一條弔帶自肩頭滑落,鬆鬆地掛在手臂上。
乍看之下狼狽極了,卻也順眼極了。
顧霜曉抬起雙手,從頭髮摸到臉頰再一路摸到小腹,沒有錯,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她以為自己會哭,可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哭過了,甚至忘記了該怎樣哭。
她以為自己會笑,可最終,她只是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很醜很醜、近似於哭的笑容。
顧霜曉看著鏡子中那醜陋的笑容,莫名地就有了一種預感——一切結束了。
她的穿越之旅,她無盡的生命,將最終終結於這個世界。
真好……
真好!
花費了一點時間來平息了心情后,顧霜曉洗了個澡,坐到卧室的梳妝台邊,一邊打理自己,一邊開始整理現在的情況。
穿越太多次,如果每個世界的記憶都記得清楚的話,顧霜曉怕是早就精神分裂了。所以她養成了「定期清理」的好習慣——將過往的記憶碎片化,有用的留下,沒用的刪除。
而就在她打理自己的過程中,卧室的房門被推開了。
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清俊男性走了進來,他看著坐在梳妝台前的顧霜曉,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問道:「我們該出發去機場了,你還沒準備好?」
顧霜曉梳理頭髮的手頓了下,覺得心情有些複雜,原因無它,這進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
丈夫。
準確地說,是即將離婚的丈夫。
沒錯,穿越前她已經結婚了,和這個名叫傅明寒的男人。
離婚是他提出來的。
雖然她曾罵過他「渣男」,但其實,他還真不是普遍意義上的渣男,起碼在結婚後,他的所作所為幾乎可以說無可挑剔。縱觀過往,現在的顧霜曉可以說一句公道話——
那就是這場婚姻之所以失敗,原因至少有百分之七十在她自己身上。
沒辦法,那時年少不懂事,又因為和家裡人關係不好,叛逆地厲害,結了婚也不好好過日子,作天作地,被幾個不靠譜的狐朋狗友慫恿著整天要求他證明自己的愛,也難怪傅明寒忍不了。
現在想想,結婚兩年後才提出離婚,也是難為他了。
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接連兩年地容忍妻子的無事生非無理取鬧,在每一次爭吵中都選擇主動退讓,直到……忍無可忍。
她愛傅明寒嗎?
答案是肯定的。
一個女人在無人逼迫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
事實上,直到傅明寒提出離婚時,直到穿越前的那個晚上,她都是愛著他的。若非如此,也不會用酒精麻醉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樣一副狼狽的模樣。
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孤寂的時間太久,她早已忘記愛是怎樣一種滋味。
所以此刻再見到他,她也只是微微心情複雜了一下,只覺感慨,並未有太多的酸澀之感。
見顧霜曉沒回答,傅明寒低頭看了眼表,微蹙了下眉,抬起頭說道:「看來是趕不上預定的航班了,我讓人改簽。」
顧霜曉回過神來,微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不用了。」
傅明寒提出離婚後,她鬧騰了很久,自以為他會像以往那樣選擇讓步。可傅明寒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的心裡有一根底線,只要沒越過,你怎麼蹦達都無所謂,而一旦越過了,不好意思,你出局了。而她,顧霜曉,在一次又一次地作死後,終於成功地越過了這條底線。於是……
「bu——」!對不起,你出局了。
折騰未果后,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向他提出了「離婚前的最後一個要求」——補償她的蜜月之旅。
剛結婚時,在她的堅持下,他們選擇以「歐洲自由行」的方式度蜜月,然而就在蜜月之旅結束三天前,他因公事不得不選擇回國。她當時為此和傅明寒鬧了很大的彆扭,不僅沒和他一起回國,還獨自在歐洲滯留了半個月之久,最後在許多人的相勸下,才不情不願地回了國。回國后也沒停止折騰,直到他向她「道歉」。而在之後兩年間,只要一發生爭吵,她必然會把這件事當成他的罪狀,試圖以此來證明他根本不愛她不在乎她。如果說剛開始傅明寒聽到這個還會立即讓步的話,那麼幾次過後,他的反應就變成了漠然。
準確地說,他們之間的爭吵其實從來都是她一個人在發泄,他的態度從來都很冷靜,冷靜地看著她吵,冷靜地看著她鬧,最後,再冷靜地收拾殘局。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讓步也來的越來越晚,到最後……他選擇不再讓步——
「既然我們的婚姻讓你這樣痛苦,那麼,離婚吧。」
曾經的她卻遲鈍到沒有感知到他的這份認真,樂觀地提出了這個名為「補償之旅」的緩兵之計,試圖借這段旅行,讓傅明寒放棄離婚的想法。
何其天真。
又何其可笑。
而現在的顧霜曉,顯然不會犯這種錯誤,所以她說——
「不用了。」
「趕不上就不必去了。」
已然成為缺憾的旅行,無需補償。
已然失去的人,也實在無需挽留。
片刻后,王嬸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抬起腳就欲踹傅明寒的車。恰在此時,顧霜曉停下腳步,回過頭似笑非笑地對她說道:「事先提醒你下,這車就算掉個漆,修理起來也都不便宜。」
王嬸抬到一半的腳頓住,片刻后,她訕訕地放下腿,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抬起頭時,只見顧霜曉和她老公已經進了屋,她啐了一口:「呸!有什麼了不起的!等我進了我家的門,我非得好好調|教下你不可!」話雖如此,卻到底不敢再抬腳,反而往旁邊挪了幾步,生怕不小心刮到蹭到就要賠錢。
她家雖然和顧霜曉外公家離得不遠,居住環境和生活環境卻可以說是天壤之別,一直以來她都盼著顧丫頭能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到自己家中來,然後借著這趟順風車,從此過上有錢人的生活。可惜兒子不爭氣,圍著人轉了那麼多年,結果顧霜曉到底還是嫁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