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醒了醒了！」
一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睜開眼睛，許茂就激動地推楚嘉嘉。
楚嘉嘉被她搖得忘了要起身，就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睜開了眼睛，在極近的距離望進了這雙黑眸里，彷彿望見一片無星無月的深海中。
果然是醒了。
她鎮定地直起身來。
還好，一招鮮，吃遍天，對付睡美人，這招永遠有效。
雨後的校園，實驗樓前，三人都渾身濕透，實在是惹眼至極。
楚嘉嘉臉上還淌著雨水，想道，自己跟許茂還好，這個穿著一身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黑衣，還有著一隻金屬臂的實驗體就比較難以解釋他的存在了。
噗的一聲，樹葉上積累的水順著重力的方向向下掉落，砸在了水窪中。
水窪表面映出的橙色燈光被這滴水打亂，暴雨過後本應該寧靜的夜晚，也被這個人的出現給打亂。
楚嘉嘉抬起右手，將身前濕透的長發向後捋去，徹底露出那張清麗的面孔。
躺在地上的黑衣青年靜靜的看著她，俊臉上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是眸光卻漸漸地亮了起來，就像是漆黑的海洋里，突然生出了星辰。
楚嘉嘉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醒了？」楚嘉嘉剛為了喚醒他，整個人是半跪在地上，把褲子膝蓋的部分也弄濕了，「名字，性別，身份證號碼？」
系統每一次給她送人過來的時候，都不會給她什麼系統提示，有時是電閃雷鳴，有時是地動山搖，在這樣狂風驟雨之中還是第一次。
現在兩個人看起來都這麼狼狽，實在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初遇。
然而面對她的問題，黑衣青年卻沒有回答。
「嘉嘉啊……」楚嘉嘉感到許茂在身旁抱住了自己的手臂，躲在自己耳旁小聲道，「這別是個傻子吧？」
如果是的話，那就白長這麼好看了。
話音落下，那雙黑色的眼眸冷淡地掃了她一眼。
並沒有想到他能聽見的眼鏡娘：「……」
她不由地往楚嘉嘉身後避了避，原來不是傻子，聽得懂人話嘛。
楚嘉嘉看著躺在地上的人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身上的雨水浸透不了他外套的那層布料，從邊緣滾落下去，就像是從荷葉上面滾下去一樣。
奇怪，既然是這種構造，那剛剛自己伸手在他身上摸索的時候，為什麼卻感到裡面的衣料濕透了？
楚嘉嘉想著，在燈光下再仔細看去，才發現這是因為他的外套上有不知什麼生物抓出來的爪痕。
這生物大概無比兇狠，把他身上這件像戰鬥服一樣的衣服都抓破了，所以雨水才會通過破損的部分，浸透到了內里。
他無疑是一個堅毅的戰士，然而此刻投向周圍的目光里卻帶著一絲茫然。
楚嘉嘉看到他薄唇微張，從其中發出了好聽的、帶著一絲無機質的聲音。
他低聲問道：「這是哪裡？」
楚嘉嘉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這是梨花大學。」
梨花大學？
這四個字沒有在青年的記憶庫里激起任何波瀾。
他封閉的感官在這裡全面復甦，周圍的一切都被納入到他的測探範圍中。
暴雨過後帶著濕潤泥土氣息的空氣。
橙色路燈下安寧靜謐的教學樓。
積水的路面。
被暴雨打得有些歪倒的路樹。
這一切組成的畫面，似乎都跟他所來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我……」他低聲道，「我叫什麼名字？」
眼鏡娘從楚嘉嘉背後探出頭來，看著這面無表情的美男子，等了良久，才聽到他說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記得了。」
-
走在回楚嘉嘉公寓的路上，許茂給宿舍里的另外兩人打了個電話。
說起來，明明是楚嘉嘉淋雨淋得更久，然而她的手機卻沒有事，可是許茂的手機卻不行了。
她手上現在拿著的正是楚嘉嘉的手機，電話那頭，舍友正在說道：「啊，你們今天不回來了呀？」
「是啊。」許茂垂頭喪氣地道，「我今天跟嘉嘉回她那裡去睡，你們睡覺的時候把門鎖上吧。」
「好吧，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哦。」
那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許茂拿著手機，正要還給楚嘉嘉，卻看到她正牽著那個有著金屬臂的黑衣青年，從背後看上去，兩人就像一對在雨中漫步回來的情侶一樣。
……就是雨有點大。
許茂：「……」
她為自己有這個念頭而感到莫名其妙，走快兩步追上前去，把手機還給了楚嘉嘉。
楚嘉嘉伸手接過，隨手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裡。
現在她感到自己全身都在滴水，鞋子也是，每走一步都會冒出一波水來。
手機放在哪個口袋裡感覺都一樣了。
她感到舍友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小聲道：「現在怎麼辦？就這樣把他帶回你家嗎？」
這太冒險了，許茂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她覺得不管怎麼樣，在這樣一個雨夜裡，這樣一個伴隨閃電突然出現的黑衣青年，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把他帶回家。
如果他想做什麼壞事，許茂覺得自己跟楚嘉嘉兩個人加起來都不一定能夠打贏他。
「他現在全身都濕透了，總得讓他洗個澡。」
楚嘉嘉不能跟她解釋這是自己的實驗，只能找個借口，「而且你看他這隻手臂。」
隨著她的話，許茂正好看到那隻銀色的手臂像活物一樣，表面有一層銀色的鱗片閃過。
「……」
「如果沒有這個東西的話，把他扔到警察局去也就算了。」楚嘉嘉道，「可是這樣送過去，十有八.九要被當成什麼未知生物，送到秘密部門去研究，你於心何忍？」
與其送給他們研究，不如留給她來研究。
「呃，我國有這樣的秘密部門嗎？」許茂的重點果不其然地跑偏了。
她目光下移，看到黑衣青年這樣乖乖地讓楚嘉嘉牽著他的手，像是乖順的大狗一樣跟在她身旁，又覺得他的危險性好像少了些。
「他失憶了，牽著免得不知跑到哪裡去。」楚嘉嘉簡明扼要地道，「待會回了我那裡，公寓里有兩個浴室，你先去洗澡，衣服就先穿我的。」
見許茂點頭應下，她才轉頭看向了系統給她送來的新實驗體。
在這個地球位面，楚嘉嘉是屬於金字塔頂端的存在。
她的基因里有一半來自人類，另一半則來自更古老、更高級的生物。
這樣的基因排列組合在她身上，顯示出來的就是逆天的福運，每一個來到她身邊的人，都會得到這種福運的澤被。
所以這宇宙間有個神秘的存在找上了她，希望跟她合作，讓這個地球位面成為祂的世界里的一道隱形關卡，將各個位面的氣運之子送到這裡來，從她身上得到祝福跟獎勵。
楚嘉嘉好端端地做著她的白富美，走著她的科研道路，其實並沒有必要給自己的人生橫生枝節。
她是世上最幸運的星辰，她不需要跟什麼人做交易，也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偏偏她有個哥哥。
在他身上，流淌著跟她一樣的血液，他們兄妹二人有著一樣的基因排列，然而顯示在他身上，卻是極端的煞氣。
天煞孤星，天降福星，正是因為她媽堅持生了二胎，這顆藍色的小小地球才能在長子的凶煞威力下苟延殘喘至今。
楚嘉嘉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很溫柔的人，如果有得選，他也不想做什麼天煞孤星。
所以她從小就立志要改變哥哥的命運，希望他能夠擺脫這一切，像其他人一樣去愛去恨，而不用把自己封閉在一個世界里，怕傷到別人就不敢跟他們接觸。
於是她接受了這個合作請求，只不過要求他們送到這裡來的氣運之子，必須是眾叛親離、註定孤獨一生的類型。
他們可以攻略她，從她這裡得到福運，她也可以改造他們，在他們身上進行試驗，找到幫助哥哥楚承赫的辦法。
前面所有被送到她身邊的實驗體都是這樣的類型，這一個也不會例外。
只是他突然在學校里出現，自己總不能把這樣一個異性帶回研究生宿舍，而許茂又剛好跟她一起淋了雨，現在回去也沒有位置洗澡，不如就帶她一起回公寓了。
這樣一來，也不會留她一個人在學校里，忍不住跟其他人說起今晚發生的事。
楚嘉嘉正想著，就感到舍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聽她在耳邊小聲嘀咕道：「他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我們這樣帶他回去，總該給他想個名字吧？」
楚嘉嘉動作一頓，她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問題。
往常那些被送到她身邊來的實驗體，全都是目標明確想著要在這個隱藏副本里完成攻略，得到足夠的福運，然後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完成復仇，奪回一切。
他們不會忘記自己的名字，不會忘記自己的執念，更不會忘記自己的仇人，哪像這個還要自己牽著怕他走丟的傢伙？
不過問題不大，楚嘉嘉想道。什麼都不記得，反而更能配合自己。
等到任務完成，被從這個世界抽離的那一刻，就會是他的記憶恢復的時候，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知道該給他起什麼名字。」楚嘉嘉牽著黑衣青年的手，對許茂說道。
「這樣的話——」她身旁的許茂看著黑衣青年俊美冷淡的面孔，躍躍欲試地道，「反正他有金屬臂，那就叫他巴基吧。」
黑衣青年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顯然對這個名字不感冒。
楚嘉嘉：「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許茂：「……」
只聽楚嘉嘉頓了頓，又說道：「還是別叫他巴基了，冬兵多慘，連個李子都沒得吃。」
「對哦。」許茂說道，「那叫他楊過好了。」
反正都是斷臂。
黑衣青年還是沒有反應。
「你就沒有想過——」
這時公交車從他們身旁開過去，車輪捲起水花，青年反應迅速的一拉，把兩個人都帶到了台階上的廣告牌后，避免了被污水濺到。
大學城的排污設施不怎麼好，每到下雨天就總有地勢低洼的地方會倒湧出污水來。
楚嘉嘉撞在他的胸口，許茂跟著撞在了她肩上。
楚嘉嘉停下了話頭，抬頭看向他，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才又對許茂說道：「人家的手臂可能天生就是這樣的。」
許茂剛站穩腳步就聽到這句話，頓時想道：天生就是這樣一半血肉一半機械嗎？那也太酷了吧。
她看著黑衣青年，發現他正以一種保護的姿勢半抱著嘉嘉，突然有種自己是電燈泡的感覺。
楚嘉嘉看她艱難地消化了這個設想片刻，然後說道：「巴基也不行，楊過也不行，那還是你來給他起吧。」
「好啊。」楚嘉嘉道，「叫小嘰。」
許茂：「……」
這個梗很糟糕啊，楚同學。
從學校到楚嘉嘉的公寓中間距離大概在二百米，三個落湯雞剛好站在公交車站台前，給他們擋住了污水飛濺的廣告牌正在發出明亮的光。
黑衣青年的目光落在上面，看到了上面寫的廣告詞，忽然開口道：「Levi＇s。」
正在為他的名字爭執不下的楚嘉嘉跟許茂聽到他的聲音，轉頭向著廣告牌上看去，只見上面一男一女，赤著上身擁抱在一起，兩人身上都只穿著一條Levi＇s的牛仔褲。
「Levi＇s？」楚嘉嘉轉過頭來，若有所思地道，「你叫李維斯？」
「我想起來了。」黑衣青年眼裡映出她的影子，開口道，「我的名字是李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