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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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和果蔬肉類都憑空消失了, 只剩下一個菜市場空殼子, 熱鬧喧嘩突然轉換為死寂陰森。
北賜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她一個人在世間行走多年,這種情況已經被她遇到過不下幾十次了。因為這些年來, 她經常往鬼界的陰間溜, 來來去去溜多了, 身上沾的鬼氣難免重了些,即使在人間, 走著走著也會突然走進鬼的領地, 或者一不小心撞到鬼。
北賜望向寐無張,跟他說:「哎朋……殿下, 我們可能是遇到了邪氣的東西。你別怕,跟著我走就行了。」
寐無張還在晃他手裡的那個袋子, 半斂著眉眼,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在看她, 逆著燈光站在那裡。北賜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到他說:「好。」
北賜本來是雙手一齊提著大包小包, 雖然從方才開始便變得很輕了, 但是袋子的數量有點多, 以至於她沒法用一隻手拎住全部袋子,現在想騰出一隻手都騰不出來。她再次看向寐無張, 哈哈笑了兩聲, 「殿下, 你要不要考慮幫我分擔一些。真是不好意思啊。」她指的當然是手上的這些食材,身為請客的人,讓客人幫忙拎東西可算不上厚道。
寐無張從容地走前去,伸手從她手裡接過那大包小包。北賜連忙道:「不用拿全部,拿一部分就行啦。」她本意不想鬆開全部袋子的,但不知怎麼的,手上沒由來一松,一眨眼,那些袋子就全被他拿過去了。「……」
寐無張說:「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嗎?」
北賜一身輕,也不再糾結了,只是又哈哈笑了兩聲,「也對,那就先辛苦你啦。」
她轉過身背對他,抬起手,右手食指的指尖在自己額間的眉心墜上貼了一下,閉上雙眼,透過眉心墜重新審視周圍的場景。這才發現倆人所處的地方是一個破敗腥氣的屠宰場,幾條黑影慢悠悠地飄過,大概是未成形的低級鬼魂。她四處張望,尋找出界口,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怎麼走?」
北賜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往旁邊退去,回頭見是寐無張,她摸著心口吁氣,「殿下,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不知何時靠近她背後的寐無張一臉無辜道:「可你不是普通人對不對?」
北賜正了正自己的小綠帽,避開他的視線,說:「我也想我不是個普通人,但我就只是個普通人啊。這個,」她指了指自己額間的玉石眉心墜,「這是跟民間的奇人異士求來的,用來自保,勉強管點用。」
「哦——」寐無張點了點下巴,稍微拖長了尾音道,「這樣啊。」
「是啊。」跟他說話之間,北賜看到了屠宰場左邊的盡頭有一扇門,被風吹得前後擺動,那是這裡唯一會動的東西,顯而易見就是出界口。她帶路往前走,對身後的人說:「不用怕,很快就可以走出去了。」
寐無張一手輕巧地拎著一大堆食材,另一隻手單獨提著那袋魚,還在晃來晃去,時不時看一下北賜,然後說:「幸好有你在。」
瞧他這麼乖,北賜笑笑,放慢腳步直到跟他同步,內心的保護欲蹭蹭蹭地往上躥,差點就伸手去摸他的頭頂了,她說道:「沒事的,我經常遇到這種境況,凡間很多這種鬼事,但其實鬼沒什麼可怕的,他們除了長得丑一點、外加愛惡作劇捉弄人之外,其他方面還不一定有人類厲害呢。」
寐無張笑眯眯道:「這樣嗎?」說完又狀似恍然大悟地補充了一句:「哦——原來是這樣。」
「……」
北賜總覺得這少年是在裝模作樣地滿足她的保護欲,不然為什麼他笑得這麼假呢?語調也這麼虛偽,真是,又讓人無法挑出不滿意的地方,頭疼。
北賜指著屠宰場里那扇搖擺的木門,也可以說是菜市場里一個靠牆的小攤位,跟他說:「我們走到那邊就行了,待會兒不要出聲。」
寐無張答了句:「好。」
北賜帶著他避開那些飛來飛去的鬼影,眼看快走到木門前了,天花板下的老舊吊扇卻在這時齊齊轉動起來。北賜看得見也聽得見,腳下一頓,轉頭去看寐無張。寐無張配合地往她身邊躲,同時問道:「什麼聲音?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
北賜完全看不出來他有一丁半點的害怕,但他都這麼問了,又不好不答他。北賜只好說:「是我們頭頂上的吊扇。」不對,雖然這少年很是淡定,但他是看不見屠宰場的,他只看得見菜市場,而菜市場的天花板上並沒有安裝什麼吊扇。
北賜無意識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盡量用簡單易懂的語言告訴他:「其實你現在看到的場景都是假的,是鬼的惡作劇,我們並不在菜市場。但我可以用這個墜子看見真實的場景,真實的場景里有吊扇。」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沒事的,都是雕蟲小技,先不要動。」
寐無張「嗯」了句,卻是眯著眼在看她捏耳垂的小動作。
兩人站在原地沒動,北賜靜靜等著,等待木門或吊扇中的某一方先停下來。因為現在兩者都在動,她也分不清哪裡才是出界口。心想不會要她動用自己的壓箱底法寶吧?
等了片刻,寐無張已經無聊到開始數手上的食材袋子數量了。北賜看他一眼,有些無語,然後從斜挎包里取出她的二胡,沒辦法了,湯姆他們還在家裡等著她回去,不能在這裡跟一堆小鬼耗下去了,只能冒著暴露自身的風險走出去了。不過,北賜感覺,無論她做多麼奇怪的事,身旁這少年都不會驚訝。
曲調響起,周圍立刻有鬼吼鬼叫伴隨而響,尖銳恐怖,是那些小鬼在逃竄撤退。
寐無張閑閑立在旁邊看著她拉二胡,薄唇微翹,那神情簡直像是在欣賞表演一樣。北賜默默抹汗,心想這少年果然不簡單。尋常人目睹這種景象,早就嚇得汗毛倒豎了。
一曲未完,熱鬧的人群回來了。兩人又回到了先前的菜市場。北賜收起二胡,聽到旁邊的少年笑著說:「成功了。」
「嗯……是啊。」她抬頭望他一眼,見他神情無異。本來都已經想好了借口說這把二胡也是請隱世大師開過光的,但既然他沒問,北賜也沒多說什麼,刻意解釋的話倒顯得有點心虛了。不如就這樣吧,反正請他吃完晚飯,兩人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北賜帶著寐無張把剩下的幾樣食材也買了,期間她的口水話特別多,不過不是對他講的,而是跟菜市場的大叔大嬸們胡亂在聊,一刻也不停,生怕自己停下來,身旁的少年就會逮著空問她什麼。
寐無張就那麼淺淺笑著看她,也不說什麼,只是跟著她走。
走出菜市場,北賜看他身量高挑修長,不算是多麼強壯的人,卻一手拎著一大堆袋子,忍不住道:「我也拿一些吧,你一個人拿太重了。」
寐無張側了個身,不讓她拿,只說:「我不覺得重。」
北賜無奈,「好吧。那我們快點去乘車吧,到了車上你就可以放下它們了。」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公共電車上,因為正逢下班時候,人流達到高峰,一眼望去根本沒有空的座位。兩人站在車廂的中間位置,北賜扶著旁邊座位的邊沿;寐無張斜斜靠著背後的一根固定桿,腳下放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兩人之間隔著半個人的寬度,面對面而站。
北賜很細心地觀察他的神情舉止,發現他不太像是第一次乘坐汽車的樣子。
少年的黑色斗篷垂到腳踝處,因為站姿的緣故,之前一直沒有完整露出來的鞋子這會兒倒是全部可見了。北賜低頭瞅著他的鞋子,眉尖不自覺抽了抽。他穿了一雙她絕對不陌生的鞋。黑色軟毛獸皮,側邊用金線紋了一些古老的對稱圖騰,裹著一雙修長的小腿,一直到半膝。
現代的人類社會根本沒幾個人會穿這樣的獸皮靴子。跟北賜腳上的這雙很像。
北賜咳了兩聲,悄悄抬眼看他的臉,見他懶懶散散地倚著身後的固定桿,正在望車窗外的夜景,沿街的斑駁燈光把他的五官照得影影綽綽,精緻如斯,竟是好看得不像真人。
北賜閑聊般地問起:「殿下,往後你打算去哪裡?」她沒問他具體來自何處,是因為,這種問題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反問,而連她自己面對這個問題都不好直接跟別人說真話,所以不問才是最穩妥的。
寐無張轉過臉來看她,唇邊還是掛著他那種特有的微笑,似是無所謂地答道:「沒什麼打算,隨便流浪吧。」
他明明就不像是無處可歸的流浪兒,北賜閱人無數,這一點一看就能看出來。她換了種方式問:「是家中遭遇了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