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起住
在先祖摔到地面之前, 被一人及時接住。
「主人你沒事吧?!」初靈從他袖中飛出,化作女相,接住他,落到地上, 扶他站穩。
跪在地上的兩個魔兵一看還有個陌生的女人出現, 立刻起身作防備狀。左護法驀逆站在小天王身旁對他說:「殿下先行回去吧, 這裡我來處理。」
小天王微微頷首,保持著漫不經心又從容不迫的步調,朝虛眠宮行去。全程連正眼都沒給一下那兩個闖進來的外人, 視他們為無物。
先祖見那一身緋衣的絕色要走,心急喊道:「別走!別、別急著走……」若不是被初靈攔著, 他勢必還要上前去追一番。
小天王恍若未聞, 腳步未停, 身形移動之間, 垂在後背的黑髮隨風輕輕飄動。先祖繼續沖他的背影喊:「既然都見到了, 就認識一下、交個朋友嘛!」
初靈:「……」
主人以前不是沒見過樣貌絕色者, 但他以往是沒這麼喪失神智的, 這一次喪智得格外慘不忍睹, 初靈控制不住又想捂臉了。
驀逆走上前來問那兩個魔兵:「此二人究竟是誰?如何進來的?」
左護法語氣不善, 連先祖和初靈都聽得出來, 兩個魔兵更是一時被嚇得戰戰兢兢,如實答道:「他說有正事要與殿下商討, 還自稱是最神秘的人物, 要我們通知殿下。」
驀逆甩袖:「荒謬!最神秘的分明是……」他沒說下去, 輕輕咳了兩聲,又對那兩個闖進來的說:「兩位還是將身份如實相告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就要請你們知曉一下虛天魔窟有進無出的規則了。」
驀逆的話音剛落,小天王已經不知何時折返回來了,抱著手臂問:「他說他是什麼?最神秘的人物?」
沒等其他人回答,先祖搶先答道:「是!我是!」
初靈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捂住臉,不忍直視自家主人在別人的地盤上竟還如此睜眼瞎掰。
小天王無聲地勾了勾唇角,眼裡卻冷淡疏離得像是盛滿了不屑。看在先祖眼裡,四捨五入就是笑了!
看著絕色笑,先祖也心滿意足地跟著笑,正笑得如痴如醉,突然被絕色一手抓住了肩膀。
小天王瞬移到他面前,伸手去探他額頭。先祖捂住自己的額頭,叫嚷著: 「不打不打!別動手啊!做不成朋友也沒必要打架呀。」
但是已經遲了,在小天王的動作下,先祖原本空無一物的額間顯現出了一條半弧形眉心墜,他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嘴裡說著:「你、你若是摘了我的眉心墜,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信不信!」
初靈在旁邊撲騰,無濟於事,實力懸殊太大。小天王三兩下就摘下了先祖額間的眉心墜,繞在修長指間,晃著說:「光明先祖。」
這枚墜子獨一無二,是精靈族光明先祖的隨身之物。雖然見過它的人少之又少,但並不是不為人知。這麼一下就被認出來了,先祖也沒急,他遇任何事情都不會真急,心中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小天王又歪著頭看他,道:「最悠閑。」
初靈:「……」
先祖:「哈哈……」
驀逆:「咳咳……」
那兩個把他帶進來的魔兵早已羞愧萬分,明明是最悠閑的人物,卻自稱最神秘的人物,還成功矇混進來了,說到底是他們失職。
小天王把掛在指上的眉心墜拋回去;先祖伸手接住,重新戴在額間,還嬉皮笑臉的。
好歹也是一族之先祖,魔界不至於為了這一點小事就把他怎麼樣,驀逆建議:「先祖閣下,我相信你闖入此處乃是意外。只要你承諾對今日所見絕口不提,我們可以即刻送你離開。」
這個條件已經十分寬容了。但是先祖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對你們這個虛天魔窟特別感興趣,並不打算就這樣離開,我……」
他還沒說完,驀逆的左手就已經托起了一團紫色魔焰,威脅之意不言而喻。初靈趕緊拽了幾下主人的衣袖,示意他適可而止。
先祖把衣袖從初靈手裡拉回來,他看了看驀逆手掌心的那道魔焰,又看了看早已轉身離去的緋色身影,依然嬉皮笑臉地跟驀逆說:「左護法大人啊,不如這樣好不好,我呢,把我自己留在這裡當人質,暫住幾日,等到了離開之時,我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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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和初靈果真在虛天魔窟住下了,住的還是小天王殿下的虛眠宮。
殿宇西邊的寢室里,初靈鬱悶道:「主人,你真的要為了在這裡住上幾日而對自己用洗塵珠?代價會不會太大了?」
先祖敲她腦袋:「你怎麼這麼笨呢。肯定是先哄著他們嘛。噓噓噓,別在人家的地盤上說這些。」
當天晚上,先祖就拉著初靈在人家的地盤上四處亂逛了,美其名曰:欣賞遠古時代的建築奇觀。實則是為了摸清楚小天王的寢殿和其他日常活動場所。
行至東邊的殿宇,層層高階之上,有一面牆壁通體發紅,兩人停在下面仰頭望著,同時還能聽到一陣陣的水流激蕩聲,可惜就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入口。半晌,先祖問初靈:「你說那裡面會不會是絕色的浴池?」
他的雙眼忽閃忽閃的,初靈知道主人心裡又起了歹念,連忙搖頭道:「不一定吧,小天王的浴池不會這麼容易被找到的吧。」
先祖沖她眨眼道:「試一試!別告訴我你不想看美人出浴圖。」
初靈內心叫苦:我真的不想看,想偷窺的人只有主人你……
片刻之後,先祖趴在那面牆上,用頭上拔下來的一支銀簪子挖牆鑿璧;初靈則守在廊道口把風。
這面牆從裡到外都散發著詭異的紅光,每鑿深一點,裡面的水聲就變得更清晰一點。先祖雖然靈力低微,但他的挖牆技術可謂爐火純青,專註於一個小範圍,努力深入,時不時把耳朵貼上去聽一下。
當他把牆壁挖到半指深時,又貼著臉去聽,這次除了水聲,還聽到了一種幽幽的尖叫聲,不太真切,更像是回聲。先祖皺起眉頭,豎起耳朵再貼近一些。這時,頭頂上方傳來「叩叩」聲,似乎有人在用手指敲牆壁一樣,他抬起頭,對上那張絕色的臉。
「……」
小天王順勢靠在牆壁上,雙臂交叉在身前,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這個挖牆鑿璧的人。
先祖則絲毫不覺得尷尬,全部注意力都被絕色的這副模樣吸引過去了。因為絕色明顯是剛出浴而來的,薄衣輕衫,發尾半濕,腰間只鬆鬆系了一條細帶,緋紅的薄衫直垂到腳踝,還裸足!
先祖低頭看著他半裸的雙足,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這個動作若是由女子來做,一定神似心疾突發;但是由一個清秀俊逸的年輕男子做出來,倒莫名其妙多了幾分純真。再加上先祖那雙明澈如溪的眼睛,捂著胸口,彷彿對所見之物喜愛得不得了一樣。
小天王有所察覺,將半裸在外的雙足往回收,又伸手敲了兩下牆壁,眯眼道:「這位哥哥,你是來當人質的呢,還是來當採花賊的?」
聞言,先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鑿出來的那個深坑,攥緊了手裡的銀簪子,訕笑道:「找了半天沒找到門,我以為應當以這種方式才能進入。哈哈。」
這理由蹩腳到是個神志清醒的人都不會相信。先祖卻還能這樣面不改色地說出來。小天王顯然不想跟此人耗下去,直接問道:「你到底有何目的?直說罷。」
先祖也抓緊機會再次坦誠道:「想跟你做個朋友!」見絕色一臉聽笑話的神色,他又補充道:「小天王殿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其實跟我做朋友有很多好處的,數都數不完!」
小天王譏誚出聲:「那你數一下?」他說著,再一次斜眼睨了一下那面被鑿得慘不忍睹的牆壁,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先祖也往牆上一靠,學著絕色的慵懶樣子,當真給他數了起來:「比如吧,我可以帶你去其他六界溜達,鬼界的陰間你知道吧?那兒的小鬼有趣得很,通曉七界八卦!我還可以帶你溜去別人的夢裡,偷看別人的夢境這種事你沒做過吧?好玩極了!我會捏『一日精靈』,捏成你的模樣也行;還會用雲朵寫字,寫一封情書也行!」
先祖一口氣說完,朝他眨了一下左眼,笑道:「跟我做朋友吧小天王殿下。」
小天王以手撐著下巴,稍微歪了頭,漆亮的烏黑雙眼瞧著先祖,樣子痞懶,若有所思,彷彿真的在思考他的話,一開口卻是問道:「不如你先告訴我你的真名?」
「嗯?」先祖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真名嗎?」
「與人相交,坦誠乃第一原則,不是嗎?」小天王以手掩唇,打了個優雅的呵欠。
先祖真覺得這人一舉一動都好看得要命,也不知他在這山巔之上的古老殿宇內修鍊了多少年,練出這麼一副絕色的架子。跟這人說話時,靈活愛耍賴的先祖總是慢了半拍。好半天他才直起腰道:「這個真名嘛,你知道,精靈一族的真名比我們的歲數還隱秘,一般不告訴別人的。」
小天王垂眸一笑,剎那間萬千芳華自他眉間沉沒。先祖頓時捂緊了心口,心道:此人怕不是個禍水吧?天生來禍害本先祖的。
「南尋。」先祖一臉鄭重道。
小天王用腳尖踢了一下薄衫的衣擺,淡聲道:「真名。」
先祖:「好吧,其實是『北覓』。」
小天王又踢了一下衣擺,重複道:「真名。」
先祖:「北找。」
小天王第三次踢了一下衣擺,重複道:「真名。」
先祖:「北賜。這次是真的!真真真的真名!一字未改,一音未諧。」
小天王輕點下巴,灼灼眉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
「哎???」北賜追上去,不服道:「你的呢?說好的坦誠相待呢。」
小天王側轉身看他一眼,道:「我?我沒什麼正經名字,你可以隨他們喊我『殿下』。」他說完,還順手抽走了北賜手裡的那支銀簪子,俊眉一挑,說:「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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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初靈幫北賜梳理頭髮,烏黑柔順的長發高高束起,但是卻只有淺綠色的髮帶,系不住,她苦惱道:「主人,你的銀簪子拿不回來了嗎?沒有簪子我沒法幫你束髮。」
北賜翹著二郎腿,頗有節奏地抖著,心情愉悅,「那便不要束髮了。你隨意,隨意就行。」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靈鏡面前,北賜擺了幾個姿勢,終於開口問道:「初靈,關於這款髮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比如你的靈感?比如它的帥氣之處?」因為他對著靈鏡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這款髮型的好看之處,實在無法自欺欺人。
初靈實誠道:「主人,我……沒什麼想說的。是你讓我隨意的。」
耳鬢兩邊的兩縷長發往後纏繞,額前發路中分,腦後下半段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淺綠髮呆綁著上半段的頭髮。簡而言之,很像神界那些驕矜溫柔的神女的髮型。然而北賜是個年輕男兒身,頂著這個髮型,是有些……嗯,過於性別模糊了。
北賜揮手散去靈鏡,整了整月華白衫,「算了,想必區區一個髮型尚無法影響到本先祖的帥氣容顏,就這樣吧。」
初靈十分給面子地沒有捂住臉,點了點頭道:「主人的容顏帥氣依舊。」
忽而有一陣打鬥聲傳來,是在宮殿外。北賜走到窗前去看。由於兩人住的這間房是在第三層,往下望去時,首先映入眼帘的必定是山巔之上的一大片如火楓林,美不勝收,跟小天王殿下的那種緋色很像。
北賜眯起眼睛,懶洋洋地看著楓林里的一群人過招,是小天王和一大堆大魔小魔。他們擺著陣法,困住殿下一人。但沒困住多久,就被他破了。層層氣浪從楓林間漫開,連殿宇都微微顫動了幾下。
而那一身紅衣的絕色,從容收了招,烏髮雪膚,踏著楓葉往回走,臉色平靜得像是散步歸來。
北賜雙手撐在窗沿上,托著腮思索:那架勢看起來就是往死里圍攻的,他們是在隨時隨地訓練殿下?原來魔尊是這樣培養他真正的繼承人的。那又為什麼要拿大天王放在明面上做幌子?魔界想做什麼?
正當光明先祖操心著別人的事情時,一片楓葉急速飛到他面前,他及時閃身避開,肩頭的外袍還是被割破了。北賜重新趴到窗邊去看,下面空無一人,連那些大魔小魔都離開了。
北賜呼出一口氣,雙手捏著耳垂背轉身。氣剛呼完,背後忽然被人一拽,他整個人都往後摔下去,「啊啊啊啊啊———」
北賜習慣性說的那個「操」字還沒說出來,嘴也突然被人從後面捂住。
一個磁性而略微沙啞的聲音在他耳後說:「陪我一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