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道德之門
從事實上說, 明朝皇帝是不喜歡文臣武將抱成一團結姻親之好樹大根深的,回溯到洪武年間,先有胡惟庸和李善長, 李善長的侄子娶了胡惟庸的姐姐,在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發之後,當時就有人告發李善長也不幹凈。
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刑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主審李善長案, 詹徽是李善長的宿敵, 並且他在審判過程中權力過大,同年七月, 李善長自殺。
再說回藍玉,洪武二十六年至二十七年間,洪武朝文臣武將們又搞了一次權力分配,而這次權利分配最明顯的標識, 就是藍玉在洪武二十六年三月被處死。
藍玉在對戰蒙古人的戰爭中.功勛卓著,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藍玉在與建昌和甘肅的叛亂分子月魯帖木兒的戰役中再次取得勝利, 藍玉捉了月魯帖木兒,並將他扭送到南京。
洪武皇帝要處死月魯, 藍玉乘此機會提出要求, 他想在四川設立軍事衛所,並且開辦軍屯。洪武皇帝同意了藍玉的請求, 接著藍玉進一步提出招兵, 他要招募四川地區的農民作為民兵, 準備西南的軍事擴展。
洪武皇帝批駁了藍玉的建議,具體原因不祥,有可能是洪武皇帝覺得藍玉此舉需要的人力太多,他不能給予藍玉這樣的權利。
在藍玉提出招募民兵的需求之後,朱元璋收回了藍玉的指揮權,並將他從駐地調回了南京。
朱元璋的長子朱標在洪武二十五年去世,洪武二十六年正月,朝廷有了新的太子——朱允炆。藍玉、馮勝和傅友德奉命輔佐新的太子,至於為什麼選擇這些位高權重的將軍們輔佐太子,興許是朱元璋想建立朱允炆太子東宮的軍事優勢,又或許是,朱元璋想將這幾位將軍都擱置在東宮的監視之下,防止他們功大為患。
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檢舉藍玉想造反,蔣瓛報告,藍玉在家中過多地畜養奴僕和家臣,並且他認為自己在東宮職位不夠高,於是打算陰謀策劃兵變。
朱元璋審問了藍玉,藍玉對於他被指證的罪名全部供認不諱,並且他將許多勛貴侯爵拉扯在內,其中還包括了當時的吏部尚書詹徽。
詹徽在三年前任職刑部尚書並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職位,他也在洪武二十三年審查了李善長,現在又是他奉命受理藍玉的案件。
藍玉將詹徽拉扯進自己的陰謀裡面,最後他和詹徽兩個人都丟了性命。
藍玉在洪武二十六年的三月里被公開肢解,共同在東宮任職的另外兩位將軍馮勝和傅友德都去現場觀看了行刑。
一個月之後,馮勝和傅友德都被派往北京受朱棣的鉗制,兩位將軍一起離開南京。在藍玉這場劫殺中,許多功臣性命不保。
洪武二十七年正月,洪武皇帝給諸位皇子頒布了一本他親自編纂的《永鑒錄》,裡頭記錄的是那些因為不安分最後被滅國的皇子們的歷史。
藍玉案之後,洪武皇帝又編寫了《稽制錄》和《世臣總錄》,原因是洪武皇帝發現藍玉不守規定。朱元璋早年規定了功臣們的住宅大小、轎子的裝飾等,而藍玉生活奢侈,朱元璋又出著作警告各位文武官員。
藍玉死後第二年,也就是洪武洪武二十七年的臘月里,從大明朝建國前就給朱元璋效力的將軍傅友德身亡,有傳說他是被賜死,也有傳說是傅友德將軍是死於抑鬱、自盡身亡。然而眾所周知的是,傅友德是朱元璋的安徽老鄉,並且傅友德的兒子娶了朱元璋的公主,傅友德將軍的女兒也嫁給了晉王嗣子。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將軍王弼身亡,他也是安徽人。早在洪武二十一年,他曾隨大都督藍玉橫跨戈壁遠赴魚兒海,打敗蒙古軍隊。王弼功勛卓著,驍勇善戰,他與傅友德馮勝在山西和河南練兵,接著又和傅友德馮勝一起被召回南京,繼而封爵。
沒有材料證明王弼是死於自殺,還是奉旨自裁,總之已經是爵爺的王弼死在將軍傅友德之後,兩者的死亡時間只隔了一個月。並且沒人知道洪武皇帝朱元璋為什麼不喜歡他。
接著是大將軍馮勝,他死在洪武二十八年的二月里,也就是王弼身亡之後的一個月。他與傅友德王弼一樣,有人說他是奉旨自裁,也有人認為他是自殺身亡。
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幫朱元璋以武力征戰最後建立大明王朝的這些戰功赫赫的將軍們相繼去世,而這些勞苦功高的將軍們去世有助於朱元璋保護自己的軍權,也能保護他的嗣君——朱允炆對軍隊的指揮權。
當年隨朱元璋南征北戰的將軍們還剩下湯和,但洪武皇帝又不必擔心湯和,因為大將軍湯和在洪武二十一年退役,接著在兩年之後中風,最後於洪武二十八年在鳳陽壽終正寢。
將軍們的權力漸漸被消除,接著是皇子們的權利,朱元璋的二十六個兒子中,十七個被封地,還有兩個在洪武二十三年去世,一個是死於道教煉丹,另一個在當年自殺。
鍾水齋被彈劾,他求到了慶王府里,其實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分封,十六子慶王的王府應該在寧夏,他所繼承的封地也在寧夏,但後頭宗室們逐漸被取消衛隊和軍事能力,大明王朝建立一百多年後,所謂皇親宗室也只是享受食祿聊以度日罷了。
鍾水齋顯見的要倒霉,慶王又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於是鍾水齋找到了慶王妃祁氏,鍾水齋在南京城郊的一個小莊園里設宴,他邀請了兩個人,慶王妃和寧波衛指揮僉事馬世遠。
因為康嬪產子,為嘉靖王朝產下第一個皇子,於是馬鳴衡當了正三品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而馬世遠得了個正四品的寧波衛指揮僉事,世襲身份。
鍾水齋的宴席很簡單,桌上連個菜都沒有,只有幾杯水酒,等慶王妃到的時候,馬世遠和鍾水齋已經吵起來了。
馬世遠說:「時隔多年,我已經記不得有戚英姿這麼號人物了,鍾大人可以找我說道,可又跟我說不到一塊去。」
鍾水齋也不著急,他低頭拿一盆肉骨頭喂狗,說:「狗比人強,狗還知道護主,有些人連狗都不如。」
馬世遠面色不好看,此刻恨不能橫刀相向,慶王妃搖擺著走進來,「喲!這是唱哪一出啊?」
「婦孺之見。」馬世遠不稀罕與慶王妃祁氏多說話。
倒是鍾水齋說:「無礙,我死也能拉上一串墊背的,第一個祁玉就跑不了,我看馬指揮也跑不了,當年馬指揮送我的二十根金條我都沒捨得用呢。」
鍾水齋餵了狗,將狗兒屁股一拍,「去吧,去看家,別放某些畜生不如的人進來。」
男人是聽不得刻薄話的,尤其是馬世遠,這些年已經很久沒有人說過刻薄話給他聽了。馬世遠道:「別跟瘋了的狗似的到處亂咬,你那金條不是我送的,是別人送的,我只是代勞而已。」
馬世遠又看慶王妃,「還有你那一萬兩銀子也不是我送的,我也是代勞。」
慶王妃才不吃這套,她才不管馬世遠是哪裡來的錢,又或者是幫誰代勞,慶王妃說:「馬指揮這些廢話就不要說了,說了我也聽不懂。我就是個無知婦人,甚麼代勞不代勞,我只認得馬指揮,也只記得六年前馬指揮來了我慶王府,送了我一箱子價值兩千兩的香料和八千兩銀子。」
「好好好,狗咬狗,好一個狗咬狗。」鍾水齋站起來,他拍拍手,「北京一顆小石子,這就把這南京城水下的齷齪事都激出來了,好,好呀!」
慶王妃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皇帝本來就不喜歡我們慶王府,我們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你們儘管戳吧,戳散了我們,我家王爺也是姓朱的,死不了。」
祁氏開始拿慶王爺的身份說事,鍾水齋笑眯眯的,馬世遠冷哼一聲:「慶王爺自然是姓朱的,你是嗎?莫說你罪責難逃,就說你那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弟弟,他也是姓朱的?」
「你!」
祁氏最恨人家拿祁玉說事,但祁玉確實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他的確也不是塊好材料。祁玉在都察院幹了這許多年,建樹全無不說,當年還在酒色財氣之中被馬世遠拉下水,說他是個蠢貨,也不見得是冤枉他。
祁氏抿著嘴,「那也是你陷害他的,我問過祁玉了,他說當年就是你舉報那個游擊將軍賣國與日本人通貢的。」
「哧哧」。馬世遠摸一摸脖子,「真是笑話,我說是就是了,我又不是皇帝老子,我說的醉話能算數嗎?我若是跟他說戚英姿是皇後娘娘微服私訪,那祁玉莫不是還要去給人家□□背,他生了個豬腦子嗎?」
問題像是踢球一般兜兜轉轉,沒有結論,更沒有解釋,鍾水齋命人上了茶,「秋天到了,天乾物燥,都喝杯茶消消火。」
馬世遠總之是在旁邊站著,慶王妃有些焦慮,鍾水齋說:「總之我們是連成一線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們,我被下鍋了,你們也一樣。」
南京郊外的這次三方會談並不愉快,同理沈家內宅的三方勢力也不能交融。原先唐玉蝶與沈約還能各干各的,自得其樂,這回來了個傅默寧,唐玉蝶也不想挖坑捉老鼠喂蛇了,她決心將傅默寧弄死,喂她的大黑蟒。
說起女人這回事,真的很奇怪,唐玉蝶覺得自己明明不愛沈約,沈約愛不愛她也無所謂,可自從這個遠房表姐妹傅默寧一來,她就覺得全身不對勁了。
情敵。或許唐玉蝶不想將傅默寧看成是情敵,她更願意將傅默寧看成是一個監視者,比如她和沈醉再去摸魚的時候,傅默寧一直都是跟著的。
唐玉蝶曾經拿自己的大黑蛇出來嚇唬她,可傅默寧根本不怕,若唐玉蝶嚇唬狠了,傅默寧就開始拔刀,好像準備隨時斬殺那兩條大蛇的樣子。
唐玉蝶問沈醉,「喂,她喜歡你哥哥,你看沒看出來?」
沈醉暫時沒弄懂唐玉蝶的套路,只好照實回答,「嫂嫂,我沒看出來。」
「呸!獃子。」唐玉蝶將她的蛇抱進大缸里,說:「我瞧著你哥哥對她也不一般,昨晚上,他還對她笑了。」
沈醉幫著唐玉蝶給蛇喂老鼠,「沒有啊,我沒看見哥哥對默寧姑娘笑啊。」
唐玉蝶搓搓手,往掌心吹灰,「那是你吃多了,你也不睜眼瞧瞧,你哥哥對她可比對我和善多了,你哥哥都沒沖我笑過呢。」
沈醉回道:「嫂嫂你也沒對哥哥笑過啊,你對他笑,他自然就會對你笑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
唐玉蝶年紀太輕,其實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對沈約的感覺,一邊她又想親近他,一邊又覺得他寡情,便不敢親近他。再一想到那個老男人若是來親近自己,那想想又更是汗毛倒豎。
唐玉蝶最後決定放棄沈約,她不想再去親近沈約,她還是覺得她和沈醉比較有共同話題。唐三姑娘說:「罷了,我也不去對付傅默寧那婆娘了,但她不能來管我。若是我和你玩兒,她也可以去和沈約玩兒,但他們都不能管著我和你玩兒。」
神一般的邏輯,沈醉還沒跟上唐玉蝶的思維,唐三姑娘已經湊在沈醉面前,「喂,我想親你一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