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轉筆

  那晚無疾而終的話題和自己投機取巧的搪塞讓沈藝涵在麵對祁逸庭的時候莫名氣短,這種心虛並不是無跡可尋,但是人在緊張不知所措的時候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的。


  這種狀態令她十分苦惱。


  坐在祁逸庭身邊吃早餐,卻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一頓飯也能被吃得躲躲藏藏,自己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和祁逸庭一起上班,坐在車裏一直朝窗外看,脖子都快扭得石化了也不敢轉回來,生怕祁逸庭繼續昨晚的話題。


  事實卻是她想多了。


  一直到公司,祁逸庭如常把她送到攝影部,也沒有問起那個未知的答案,囑咐她多喝水出門記得穿外套之後就轉身進了電梯,風輕雲淡一如既往的模樣好像昨晚那一抹近乎執拗的堅定不是出自他的眼底,沈藝涵都恍恍惚惚生了錯覺,有那麽一瞬間也相信什麽都沒發生。


  但是阿宴的病曆單還躺在她的包包裏,打開解開包包的帶子一眼就能看見的位置,執著地提醒著她昨晚未完的話題。


  沈藝涵思緒跳躍得毫無邏輯,轉念想想,又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氣短成這個模樣,畢竟自己也沒做什麽對不起祁逸庭的事,沒給他戴綠帽子,沒招惹別人的女人,沒在公司員工麵前不給他麵子。


  這麽一想,沈藝涵良好的自我感覺直線飆升,隻覺得自己最近太過乖巧。


  隻可惜自我安慰做得很到位,中午吃飯再對上祁逸庭溫柔的眼神,好不容易長起來的氣勢就無可控製地又短了兩分,最後幹脆放棄掙紮,選擇鹹魚的姿勢在命運麵前攤平,等待判決。


  頭頂那把懸而未落的刀最終也沒有劈在自己身上,戰戰兢兢忐忐忑忑了兩天之後,沈藝涵發現祁逸庭似乎根本是已經忘了那天晚上的話題,忘了他還有一個求而不得未曾解的答案。


  祁逸庭一如既往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反常,就好像那天晚上什麽都沒發生過,要複婚的人不是他,拒絕他的人也不是沈藝涵一樣,生活按部就班,一切有條不紊,在這種熟悉的狀態和安全的感覺之下,沈藝涵沒糾結多久就自己釋懷了,畢竟那天晚上是自己不太地道,四兩撥千斤撥了人家一腔深情真心真意的求婚,事後還裝作一切與自己無關。


  眼下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如果祁逸庭再一個問題拋出來,炸彈一樣激起她這一潭平靜的池水,她才是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雜亂如線頭一樣的思緒在這一刻捋得清清楚楚,沈藝涵看著低頭做奧數的兒子轉了一下手裏的鉛筆,隻覺得神清氣爽,眼前的天地水洗一樣煥然一新,隻可惜這樣美好的氛圍卻被啪的一道響聲破壞。


  轉著鉛筆的指尖空空如也,低頭看了一眼落在桌上的鉛筆,她藏起臉上的尷尬,伸出手指想要把那支鉛筆勾過來,卻被一隻白嫩的小手捷足先登。


  阿宴把鉛筆重新放回她手裏,“媽咪,給你。”等她握住,又捏住自己手裏的鉛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這兩根指頭要銜接在一起,如果動作不暢,鉛筆就會在這裏停下,然後掉下去。”

  他一隻手捏著鉛筆,另一隻手指著兩根指頭中間的位置,小小的轉筆被他解說得格外詳細,不知道為什麽,沈藝涵總覺得自家兒子燦爛的笑容裏隱隱約約藏了兩分討好。


  她按照阿宴教的重新做了一次,鉛筆再次不給麵子地掉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和剛才簡直一模一樣,尷尬地笑了笑,按下鉛筆進入正題,“阿宴,想要什麽就直接說吧,你的媽咪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媽咪,不會禁止你的任何興趣愛好。”


  阿宴嘴角一咧,露出一行整齊潔白的牙齒,笑容燦爛,“媽咪,我沒有想要的東西呀。”和祁逸庭肖似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昭示自己的單純和無辜,沈藝涵覺得這個笑容不僅帶著討好,還有一絲鬼鬼祟祟的感覺。


  作為一個理解萬歲又通情達理的媽咪,沈藝涵當然做不出逼供這種事情,又想到上次打架的事就是在兒子這裏碰到的釘子,不禁感歎兒大不由娘。


  “媽咪,你在想什麽?”她臉上的表情太豐富,阿宴仰著頭問。


  “想你。”沈藝涵拿鉛筆輕輕敲在小腦門上,“認真寫作業,不許走神。”


  又是燦爛一笑,然後阿宴就乖乖埋下小腦袋,把眼底亮晶晶的期待壓下去,沈藝涵盯著兒子的側影出神,一直忍到阿宴寫完所有作業,才跑去把這事說給祁逸庭聽。


  陽台上的雙人秋千椅是沈藝涵白天最喜歡的地方,一人獨霸,窩在上麵曬太陽是最舒服的,可是夜晚隻有天幕上零散的星,月光昏暗,明天或是陰雲天氣,就連身側的位置也不寬闊。


  祁逸庭坐在她身邊,占了一半的秋千椅,但是看在他認真聆聽的姿態上,沈藝涵什麽都沒嫌棄。


  等她說完,祁逸庭低下頭,學著她那晚的模樣吻了吻她的眉角,才道,“阿宴長大了,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語重心長的語氣好像她就是那個不通情理逼迫兒子的母親,沈藝涵心裏隻憋出一個黑人問號臉。


  六七歲的小蘿卜頭是大孩子??

  還有自己的想法??


  沈藝涵覺得自己和阿宴不在同一個世界,和祁逸庭也變成了跨次元的交流,大大疑惑在心裏蹦躂了兩下之後就偃旗息鼓了,她長長歎了口氣,把腦袋窩進祁逸庭懷裏,悶著一聲不吭。


  祁逸庭聽到她的歎息聲,低聲在耳邊問,“怎麽了?”


  怎麽了?沈藝涵想,身旁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蠢才能問出這個問題?想玩就覺得心累,不想回答他,於是翻了個身,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我困了,要睡會兒。”


  這麽明顯地鬧脾氣總該是很明顯了,可是她隻感覺到環著自己的手緊了緊,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響了。


  沈藝涵:???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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