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阿宴的意願
沈藝涵沒想過祁母會這樣用平淡溫和的語氣在她麵前提起祁逸庭的父親,微微一怔,然後很認真地說,“阿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逝者已逝,舊事對祁母來說總是傷口,重新提起,是希望她與祁逸庭能夠互相珍惜,這樣好的母親,讓她這輩子第一次羨慕起祁逸庭來。
祁母的確並不很喜歡提起往事,見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由欣慰,忍不住想要多囉嗦兩句,“你和逸庭是要相攜走一輩子的人,以後的路還很長,會看到的風景還很多,和風還是驟雨,總歸是兩個人一起經曆的。”
她轉頭看向廊上的花草,眼神裏染上點點追憶,“有人陪你曆經風雨,是一件幸福又不可強求的事。”
悵惘的語氣太過明顯,沈藝涵甚至不用猜,就明白祁母是在思念祁逸庭過世的父親,她不清楚那段往事,也不知道怎樣安慰,隻好用最笨的方法轉移話題。
她問,“阿姨,商學院的事,您怎麽看?”
祁母笑笑,“你有自己的主見,怎麽突然想起問我的意見?”
從阿宴認祖到現在,祁母對他一直很寶貝,生活起居照顧得事無巨細,但也隻在生活起居,阿宴的學業,阿宴的未來,這些祁母從來沒插手,沒過問,也沒想過要插手。
沈藝涵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係還是太陽係,這輩子才遇到這樣的長輩,她彎彎嘴角,眼底染上一層依賴,“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尊重阿宴的選擇,可是.……可是我心裏又很矛盾,很別扭,我其實不想阿宴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
最後一句聲音弱下去,甚至還有點心虛,沈藝涵心裏再清楚不過,自己這話說得太任性,連自己都有點聽不下去。
祁母卻隻是笑笑,看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和看阿宴的眼神重合起來,“你是第一次做母親,有這樣的矛盾,是很正常的事。”
祁母的笑容讓沈藝涵釋懷很多,微微抬起頭來,又聽她繼續道,“你和逸庭的經曆不同,從小長大的環境也不同,自然對童年的理解不同,如果你們沒有在阿宴的教育問題上產生分歧,我才真的應該擔心,你們兩個是不是鬧了別扭。”
最讓沈藝涵別扭的其實不是問題本身,而是自己和祁逸庭的意見竟然完全相反,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不是惱恨祁逸庭,也不是惱恨自己,而是惱恨這種分歧,祁母幾句話道出兩人的問題所在,讓她心裏舒服了不少。
就像濃霧散去,原本模糊不清的前路忽然出現在眼前,讓人眼前一亮。
沈藝涵沒開口,靜靜等著祁母的下文。
“逸庭很小的時候就跟在他爺爺身邊學習怎樣處理家族事務,是他的天賦和性格讓他爺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決定把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那時候老爺子也和現在的逸庭一樣,擔心我會不同意,和我聊了很久,老爺子說,執掌整個家族的人,需要寬廣的胸襟和出色的才能,逸庭的性格很合適,而他有天賦,隻要盡心培養,才能出眾是遲早的事情。”
“阿宴的事情有你們做父母的替他把關,我年紀大了,不喜歡做那些沒必要的招人煩,但是阿宴認祖的時候我就想過,逸庭對他的未來到底抱有什麽樣的心態。”
“阿宴是逸庭唯一的兒子,是祁家的繼承人,這無可更改,但是祁逸庭從來沒提過阿宴轉學的事情,現在我終於明白,是因為你。”
祁母的聲音溫和卻有力,像水流淌過,緩緩的很好聽,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廊下的花朵上,神色悵惘,說到這一句,她忽然頓了頓,轉頭看向沈藝涵,“逸庭比我要了解你,他明白你隻想阿宴擁有一個普通簡單的童年,所以從來沒有提過繼承人的事,可是阿宴對經濟管理的愛好和天賦卻又讓他忍不住想要爭取。”
祁母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沈藝涵也明白過來,如果不是因為阿宴自己對公司的財務報表感興趣,祁逸庭也不會把這件事提出來,她和祁逸庭的意見看起來相左,實際上都是以阿宴的意願為前提的。
這一番話何止豁然開朗,簡直就是醍醐灌頂。
沈藝涵看著燈光下的祁母,眼神一點一點染上敬佩,一雙眼睛好像藏滿了星星,對著祁母眨了又眨。
“阿姨,你太厲害了,這簡直比讀心術還準。”她的心思,祁逸庭的心思,都被祁母猜了個十成十,沈藝涵絲毫沒有被猜中心意的惱怒,隻覺得祁母太厲害,她甚至有種要拽著袖子拜師的衝動。
祁母被她驚歎的模樣逗笑,擺了擺手,“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厲害,隻是了解自己的兒子,因為逸庭是我生的,而你在家裏住了那麽久,相處了那麽久,我活了大半輩子,這麽點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沈藝涵搖搖頭,長舒一口氣,“厲害就是厲害,不能不佩服,阿姨,我想好了,你說的對,我和祁逸庭的選擇和決定都是以阿宴的意願為前提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麽分歧,這次也一樣,就讓阿宴自己選擇,到底是進商學院學習經濟管理,還是等將來高中畢業再選擇自己的專業,讓他自己決定。”
祁母的話裏已經告訴她太多,現在的阿宴,很像小時候的祁逸庭。
她希望阿宴能夠擁有一個簡單普通的童年,可是這隻是她一個人的意願,並不是阿宴的,至少她從來沒有問過,也並不確定。
或許阿宴想走的,原本就是祁逸庭的路,他那麽崇拜爸比,未必不想成為和爸比一樣的人。
沈藝涵覺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渾身清爽,“祁逸庭是阿宴最崇拜的人,或許是父子天性使然,還沒有相認的時候阿宴就特別喜歡祁逸庭,我因為往事反感阿宴走上和祁逸庭一樣的路,可是我從來都沒問過阿宴,那條路他願不願意走,或許他是願意的。”
祁母臉上的欣慰多於感慨,他朝裏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李伯,把腿上的毯子拿開,“時間剛好,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