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劫（五）
在蕭湛吼完這一聲之後，眼前的場景忽然又開始變化了。
黑夜退散，日光升起。
蕭湛在慌亂間看清，他似乎到了魔宮。
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梳著兩個小揪揪，穿著粉紅的衣服，一蹦一跳，後來跟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他麵色沉峻，眉眼間帶著邪氣，可是對上小姑娘的時候，他的眼底溢出了溫柔。
是魔尊。
所以，眼前這場景，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他到底是到了哪裏，為什麽會看見十幾年前的小妖怪和魔尊。
那剛剛發生的事情呢，是真是假？
小妖怪，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蕭湛的心，猶如被刀剜了一般，好疼好疼！
不行，他盡快離開這裏，他要找到小妖怪。
正這般想著時，忽然，那小姑娘一腳一腳晃悠悠地衝蕭湛走出來，小手軟乎乎地抓住了蕭湛的手指。
蕭湛猛然一怔，低頭望去，隻見小霍景秀仰著臉衝他甜甜地笑著。
蕭湛不自覺地微微翹起了唇角，三四歲時的小妖怪實在是太可愛了，好想掐一掐她肉肉的臉頰。
想著，他便伸出了手，然而未曾觸及，前頭魔尊忽然出聲道：“秀秀，回來。”
他似乎沒有瞧見蕭湛。
小霍景秀回頭望了魔尊一眼，鬆開了手指，轉身朝魔尊走去。
魔尊彎腰將小霍景秀抱了起來，問道：“剛才在那裏幹嘛呢？”
“有個哥哥。”小霍景秀趴在魔尊的肩頭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蕭湛眨巴眨巴，衝他揮了揮手。
蕭湛下意識抬手也朝她揮了揮。
一老一少緩緩地走遠了。
蕭湛微蹙了蹙眉頭，魔尊果然看不到他。
所以，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妄。
所以，方才小妖怪出事的場景是假的。
是了，魔尊說過，小妖怪命很好的，他們倆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會白頭到老，子孫滿堂的。
所以，她一定沒事，一定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他去救她。
思及此，蕭湛忙轉了方向，一切便又都變了。
紅衣少女手執長劍，在漫天風沙之中，一人對百人。
“各位俠士，今日我們共除妖女，維護蒼生社稷！”
“殺了她！殺了她！”
少女麵不改色，微微掀起眼皮，長劍稍稍一轉，蹭一聲從她手中飛了出去，割斷了她麵前叫囂之人的咽喉，而後又轉回了她的手中。
“憑你們？”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竟是嘲諷之色。
那些所謂正義之士眼見此狀，義憤填膺，紛紛亮出手中的武器，一個一個衝她攻了過去。
少女腳步一點，身子宛如燕子一般飄了起來，她手中的長劍像是活物一般，周旋在敵人之間。
不過半盞茶功夫，方才叫囂著要殺了她的正義之士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少女滿意地點了點頭，側顏微微一轉，蕭湛這才看清了她。
“小妖怪！”蕭湛脫口而出。
少女聽見呼喚聲，臉上的冷意陡然褪去，清眸中更是蒙上了一層淚霧，“阿湛，你……我……”
她驚慌失措，更是將手中滴血的長劍給扔了出去，“阿湛，我不是故意殺他們的。我……我……”
隻說著，她眼中的淚水便撲簌簌地落下來。
蕭湛心中一揪，抬腳衝過去，然而前方忽然落下來一個黑色身影。
那背影……瞧著十分熟悉。
“你，又殺人！”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寒意和隱隱的克製，“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殺人的。為什麽？”
少女望著男子，眼眶紅紅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的。阿湛，如果我不出手，死的就是我。阿湛，你相信我！”
她邊說，邊伸手去抓男子的衣袖，然而男子卻狠心甩開，背過了身去，“我不會再信你。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蕭湛愣住了，因為說話之人正是“他自己”。
少女悲痛欲絕，跌坐在地上，“阿湛，你為何不信我？為何？！！你說過，會永遠護我的！可是，你與所有人一樣，從未真的信過我！我恨你！往後，我們恩斷義絕！”
蕭湛的心猛地一緊，好似有一雙手狠狠攥住了它，疼得他有那麽一刻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往後他與小妖怪的結局麽？
不，不會的！
他不會這麽對小妖怪的，她是他的摯愛，他永遠不會舍得這麽對她的。
可是，為何心好疼？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虛無，都是假的，為何……心這麽真實地疼？
“小妖怪，小妖怪，你在哪兒？”蕭湛一手捂著胸口，低低地呢喃著，視線微微有些模糊。
“阿湛，阿湛……我在這兒，阿湛，我在這兒。你快醒醒，快醒醒！”
忽而，一道清亮的聲音鑽進了耳朵。
小妖怪！
是她！
蕭湛奮力睜開眼睛，然而眼前卻愈發地霧茫茫，讓人瞧不真切。
“阿湛，阿湛，你摸摸，這是我的臉，我的手……阿湛，你快點醒醒……”
耳邊那道清亮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蕭湛強忍著心口的疼痛，艱難地邁動了腳步。
一步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煙霧散去，露出一個熟悉的笑臉。
“阿湛，你終於醒了！”
蕭湛怔怔的，望著眼前的霍景秀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
軟的，溫的！
“小妖怪！”
下一刻，蕭湛便將霍景秀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霍景秀先是愣了愣，旋即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脊，低低地說了一聲，“阿湛別怕，我在。”
“小妖怪……”蕭湛呢喃了一聲，手下不自覺攥緊。
魔尊見狀，道：“蕭湛已經醒了，都先回去吧。”
一屋子的人雖然對蕭湛和霍景秀今晚的遭遇很是好奇，但是大家都熬了一晚上，身子實在疲乏，便就都退了出去。
鎮南王妃憂心衝衝地望了自家閨女一眼，到底什麽都沒有說，便與鎮南王退了出去。
宋連玉也鬆了一口氣，剛想走，卻忽然聽到樓蘭對魔尊說：“此事有些奇怪，明明是秀秀的大劫，為何蕭湛也……”
魔尊凝了凝眉，“天快亮了，先回去歇歇，明日，找秀秀談談。總覺得她……不一樣了。”
樓蘭微微頷首，再無他話。
宋連玉納悶地望了他們二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