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酒肉生死
麵對論讚婆的問話,何果夫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閣下覺得現在還有議和的可能嗎?”
論讚婆又問道:“那就是約戰了?”
何果夫點點頭:“算是吧!”
“哦?怎麽說?”
何果夫回答道:“邀閣下進軍寧胡城,現在寧胡城兵力空虛,正是攻取的好時機”
論讚婆眯起眼睛:“寧胡城內現在有多少兵馬?”
“不到五千,昭武旅帥難道沒告訴閣下嗎?”
論讚婆哈哈大笑:“一個騙子的話怎麽能采信?貴使說笑了”
論讚婆話音剛落,帳外突然襲來一陣涼風,直直掀起帳簾來。
燈火馬上搖曳起來,映得論讚婆與阿史那餒子的臉陰晴不定。
何果夫向外瞄了一眼,牙兵們正虎視眈眈的望著裏麵,看樣子隨時準備衝進來。
何果夫將目光收回來,端起酒碗一口飲下,又自顧自斟滿一碗酒。
論讚婆見何果夫不說話,又問道:“敢問貴使,昨夜之役是誰指揮?”
“遊擊將軍賀拔韜”
“麾下多少人?”
“一千人耳”
說到這裏,論讚婆又哈哈大笑起來:“貴使又說笑了,我不信一千人能破我兩萬大軍”
經剛才一幕,論讚婆越發警惕起來,他吃不透何果夫,他更不相信何果夫嘴裏的話,一千人破兩萬人,開什麽玩笑?
而何果夫自進帳以來,一直在貶低己方,這與常理不符。
論讚婆的經驗告訴自己,何果夫在耍花花腸子!說不定他又想騙自己進攻寧胡城,從而再次設伏!
可論讚婆經驗騙了他,他想得太多了,其實何果夫說得都是實話,若是他知曉真相,恐怕鼻子都要氣歪了。
過了一會兒,論讚婆又敬了何果夫一輪酒,而後又問道:“自今日起,寧胡城封閉四門,連探查的斥候都不派了,貴使該不會告訴我,你們的斥候怕死吧!”
何果夫答道:“當然不是,閣下的營地位置、兵力、統帥我們都已知曉,何必再探?我們就等閣下率軍攻過來了”
聽聞此言,論讚婆的後背起了一層冷汗,他感覺何果夫這話中有玄機,他更覺得寧胡城內有一場陰謀!對!一定有陰謀!真相絕不止何果夫說的這麽簡單!
論讚婆不再貿然開口問了,他心中有了一個計策,他要灌醉何果夫與文搏兕,酒後人就失了神智,套出實話來就簡單的多了。
於是乎,論讚婆與阿史那餒子不停的向兩人勸酒,不一會兒便喝掉了十幾壺酒。
說實話,唐朝的酒不怎麽好喝,味道寡淡就不說了,因為工序問題,酒水有些苦澀,這是對舌頭的折磨。何果夫喝了這麽多一點也沒有醉的跡象,就是肚子撐的慌。
而頻繁的勸酒也讓何果夫知道了論讚婆的目的,他無非就是想灌醉自己好套話。
想到這裏,何果夫有了主意。
他開始裝出醉酒的狀態,一會兒碰倒酒壺,一會兒又放聲大笑,說話的聲音也逐漸增大,用以迷惑論讚婆。
論讚婆見何果夫如此,認為時機已到,於是開始套話。
“敢問貴使出身何處?不會真的是奴吧!”
何果夫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個酒嗝:“扶,扶風何氏”
論讚婆聽過太原王氏、博陵崔氏等,但扶風何氏他真的沒聽過,於是他召來一位早年曾經定居長安的突厥人,向其詢問。
這位突厥人告訴論讚婆,扶風何氏雖然不似太原王氏、博陵崔氏等門楣顯赫,但也算是一方大族,也就是說,何果夫的門閥不低。
論讚婆點點頭,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氣度不凡,果然是貴胄子弟”
“什麽?閣下說什麽?”,何果夫沒聽清,便又問。
論讚婆笑道:“既然是貴使是貴胄子弟,不在長安享福,跑到這邊關做什麽?這邊的刀劍不長眼啊!”
何果夫答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況貴胄乎?”
論讚婆點點頭:“嗯,好,說的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漢人皆如此嗎?”
“那當然,難道閣下沒聽過《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何果夫又給自己倒上一碗酒:“明犯我大周者,雖遠必誅!”
論讚婆聽到這句話,手中的酒碗一抖,撒出來些許酒水。
阿史那餒子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而後將端起的酒碗放了下來。
半晌之後,論讚婆才回應道:“犯我吐蕃者,也一樣,也一樣”
何果夫接著論讚婆的話說道:“此時寧胡城內同仇敵愾,豆盧將軍他······”
“豆盧將軍?”,論讚婆皺起眉頭。
何果夫點點頭:“是啊,左武衛中郎將豆盧瞻,他······,呃······”,何果夫突然捂住嘴巴,裝出說漏嘴的樣子。
論讚婆抬起右手食指敲著小幾,小聲對阿史那餒子說道:“左武衛中郎將!這在周朝可算是高級武將了!那寧胡城內絕對不可能隻有五千兵馬!這其中絕對有詐!”
阿史那餒子也認同論讚婆的觀點,漢人絕對給他們設下了圈套!
想來想去,論讚婆與阿史那餒子決定暫緩對寧胡城的進攻。
論讚婆悄悄召來牙兵,讓他傳令各部收兵,軍士入帳休息。
接著,論讚婆又與何果夫喝了一會兒,便禮送何果夫出營。
阿史那餒子問他為何不直接殺掉何果夫,論讚婆回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可這是漢人的規矩”,阿史那餒子爭辯道。
“可安西四鎮也是漢人的地方,我們不是也來了嗎?”,論讚婆望著策馬遠去的何果夫言道。
何果夫離開西突厥大營之後,與文搏兕向寧胡城趕去。
行至丹霞群丘某處,何果夫突然勒住戰馬,想要翻身下馬,但卻雙腿一軟摔在地上。
還不等文搏兕上前朝攙扶,何果夫爬起來扶著一座土丘便嘔吐起來,直嘔得腹部空空,黃膽水充盈口腔。
“矮奴,矮奴!你沒事吧?!”,文搏兕見狀急忙下馬來到何果夫身邊,輕輕拍著何果夫的背部。
何果夫搖搖頭,扶著土丘緩緩坐下來:“你,你快看看身後有沒有追兵?”
文搏兕向西突厥大營方向看了看:“沒有追兵”
何果夫這才放下心來,他大口喘著氣,雙腿一直在發抖,積攢已久的恐懼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幾近顛覆何果夫的天地。
何果夫長這麽大從來沒經曆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局麵,剛才隻要一個環節出現問題,自己就有可能被剁成肉醬!
“走,快走!”,何果夫顫抖著扶住文搏兕的肩膀:“你得帶我回去了,我現在騎不了馬”
沒有辦法,文搏兕隻好一隻手握著馬韁繩,用另外一隻手將何果夫夾在腋下,策馬向寧胡城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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